“还愣住做什么?”
阮中青伸手一指,袖摆猛的卷起,脸上渐而浮现起疯狂之色,因为他发现,往日里听命于自己的手下衙役,竟是有着犹豫,只敢围住,而不敢拔刀!
“给我上!”
如此逼迫,十来名衙役方才三两人结队,往前逼近,只是面上仍然有着犹豫以及为难神色。
此人威势不凡,说是上官,倒有两分可能性,但年轻的厉害,不符合往日里的印象。
只是县尉发话,他们这些人,不敢不听。
鲁听潮在一旁抱着胳膊,耷拉着眼皮,并没有多大兴趣,本是热血上头,准备好好打上一架,但转念一想,这衙役昏头昏脑,极为无礼,可依照刁运判的风格,想来是算无遗策,不会为难这些小喽啰,这架估计是打不起来……
刁珣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脸上满是淡然,似乎浑然不惧这明晃晃的长刀,只是看向躲在衙役后面的阮中青,呵呵一笑。
“阮县尉,不错,行事倒也两分果断,算的上个人物。”
阮中青闻言,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情绪稍定,推开在一旁拽着自己衣袖的赖凡,傲然道。
“死到临头,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敢冒名本路运判,真乃是罪该万死,还不乖乖跪下受缚,本官心善,可免了你皮肉之苦,否则刀兵之下,恐有杀身之祸!”
衙门外,围观者更众,没想到这看个热闹,还能遇上这样的事情,当即呼朋唤友,聚集而来,万万不可错过今日之热闹。
“俺就说嘛,这年轻人,要倒霉了!”
“死罪或可逃得掉,就是这大出血难免,希望他家底殷实些。”
“何必强出头,各扫门前雪就好,这年轻人,终究气盛,这早晚要吃亏。”
“……”
“阮县尉,你言之凿凿,说我不是运判,可有依据,还是说,你想浑水摸鱼,谋杀上官?”
刁珣不急不缓的说着,没想到这人口齿还算伶俐,平日里还不知道用这一套似是而非的说辞,如何欺压良善。
“哼,运判之职,位高权重,就是知州与之相比,也逊色一分,你年纪轻轻,怎么可能登得此高位?到县衙来坑蒙拐骗,真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闯!”
阮中青不屑的笑了笑,继续道。
刁珣闻言,并不言语,只是暗自思索。
一时之间倒也分不清对方是在故作不知,还是当真不晓,只是自己上任不久,这地方官迁转频繁,就是画像流传而来也很难对照辨别,这年头的画像,能体现出多大原貌,刁某人很是怀疑。
当然,最大的可能是,这阮中青心里有鬼,此番不论自己这运判是真是假,都要被一棍子打死,不带识别。
他抬头看向似是已经掌控全局的阮中青,眸子里面尽是冰冷,对方这等表现,正在逐渐验证他的猜测。
“如何,哑口无言了?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阮中青见堂下之人没有回话,便自以为拿捏住了,当即安安稳稳的坐在公堂之上,甚至于还有闲情逸致,斜着茶杯,得意的啜了一口。
“阮县尉,你可真是好利的嘴啊!”
刁珣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就是不知,你平素断案,可是一直如此巧舌如簧,危言恫吓!也罢,让你心服口服。”
说着,他从腰间拿出一个锦帕包裹的方体物什,托在手中。
“运判官印在此,只管来查。”
“你!“
阮中青瞠目结舌,一旁的赖凡更是身体抖动如筛糠,口中不住喊道:“祸事了,祸事了……”
“好大的狗胆,私刻官印,现如今人赃并获,各衙役,给我上,杀了这胆大包天的狂徒,本官保举你们一个好前程!”
没想到,看到这被包裹起来的官印,阮中青没有上前查验,反而更加疯癫,嘶吼着让手下人冲杀。
却有几个利欲熏心的衙役,听闻此言,对视一眼后,均是不由自主的举起手中长刀,就欲要一劈而下。
见状,刁珣眉头微微皱起,暗道这个人还真是有些发癫,旋即释然的笑了笑,不管如何,目的已经达成。
他抬起右手。
嗖!
只听破空声袭击而来,随后,一根长箭稳稳扎在阮中青身后的木墙之上。
距离他的脑袋,不过一尺之遥,深入木墙的箭头,尾部羽毛,尚在抖动。
同时,公堂之外,冲进来七八名手持长刀的精装汉子,满脸煞气,将刁珣团团护卫在身后。
嗖!嗖!嗖!
在场众人还未回应过来,又有三根箭羽连着窜入,分别扎在三根梁柱之上。
瞬间,这几名热血上头的衙役就恍若冷水浇在头上,一下子顿住动作,面露惊慌的环顾四周。
谁也不敢轻易动手。
好似外面隐藏着数十人的队伍,还有强弓,自己这点人,估计扛不住一轮箭雨。
“你!”
阮中青痴楞的坐在椅子上,转过脸看向这会儿已经不再颤抖的箭羽,咽了口唾沫,这箭倒是不抖,可他的腿……已然控制不住。
赖凡更甚,直接躲到桌案下面,连脑袋都不肯露出,只有璞头不时晃动,堪称丑态毕露。
“行了。”
刁珣在鲁听潮的护卫下,走到高高在上的桌案边,拍了拍。
“两位,如今可有空,看看本官的官印真假?”
说罢,也不管两人的表情是惶恐,是惊讶,又或是怨恨,解开锦帕,在桌上找了张白纸,端端正正的印下。
“两位,看一下吧。”
刁珣等了片刻,见两人还是混沌模样,这阮中青尚且还好些,仅仅一副挫败模样,可赖凡还躲在桌案下面,不肯出来。
“快点!”
他的音量稍大了些,带着一丝不耐。
难怪这大宋朝廷时日无多,既有兢兢业业的官员,可更多的全是这些欺软怕弱,横行乡里的废物。
欺负自家老百姓头一号,真要是见了刀兵,不吓得尿裤子,都可堪嘉奖。
“是……”
赖凡捂着自己的脑袋,慢慢探出身子,拿过桌案之上的白纸,仔细查看片刻后,眼中流露丝丝向往以及惧怕,随即弯腰拱手一拜。
“见过运判。”
阮中青也似乎是认了命,又或是畏惧这随时可以要命的箭羽,稍稍垂下脑袋,缓缓说道:“刁运判,是下官一时不察,误会了,还请原谅。”
此言一出,尽皆哗然。
“这年轻郎君真是大官?”
“可不是,还有侍卫,这弓箭,不是闹着玩的。”
“总算有人能治一治这狗官!”
“嘘,你不要命了?这话也是能说的?说不定这会儿打生打死的,等会就该狼狈为奸了……”
公堂之内。
刁珣施施然走到桌案边,伸手拿起案卷,淡淡说道。
“你们两位谋害上官一事,暂且不提,先处理这个案子。”
随即踱着步子,一边走一边看。
围着的衙役则是有些尴尬,互相看了眼,只得默默收刀回鞘,退了出去,眼下的局势很明显,这人来头很大,惹不起,打也打不过……
一步一步。
公堂之内,只有刁珣踱步的声音。
忽然,他顿住脚步。
转头看向安坐高堂的阮中青,皱起眉头,出言问道。
“阮县尉,这案卷之中,除去有人看见方平在李茂家门口路过,可还有一丝证据,证明这方平偷盗,这就是你说的人证物证齐全?”
“这签字画押的文书皆在此处……”
阮中青想了片刻,觉得此间事全城皆知,等会儿就有援手,反倒心中稍定,故此,大剌剌说道。
浑身的你奈我何?
闻言,刁珣心中怒气勃发,顷刻间宣泄而出。
“你这碌碌无为的庸官,视百姓于草芥的恶官,到如今还敢堂堂然稳坐于高台之上,心中可有半分羞耻?”
“你给本官滚下堂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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