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坦诚以对

  船舱内。

  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然,妇人小声的痛苦呻吟以及她丈夫的轻声安慰,不在此刻刁珣的考虑当中。

  宋慈!

  这个名字出现的有些猝不及防。

  问题的关键在于,隐隐中,与自己犯冲……

  当然,刁珣也不能确定,自己就一定是那个玩弄人性,精于权术,断言南宋朝廷并不能长久的刁光斗。

  “员外,可是有什么不妥?”

  大概是瞧出来刁珣脸上的表情有异,宋巩问道。

  刁珣从沉思中被惊醒,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看了眼一旁有些好奇的少年,解释道:“就是贵公子的名字与我昔日好友相似,一时之间有些感怀罢了。”

  这也算的上实话,说话七分真三分假,就是真假难辨,自己亦能坦然。

  一念及此,刁珣也不准备想的那么多,权当故人罢了,再说,自己这刁某人,也非原身,变来变去,早就不成模样了。

  宋巩点点头,面上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神色,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旋即避开不谈,问道。

  “还未请教员外高姓大名?”

  “在下刁光斗。”

  刁珣真假参半,未言明乃是自己的字,而非姓名,若非有心人,应当不识。

  这会儿他还不想透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往于都一行,暂时还得保持隐秘。

  宋巩点点头,不再多言。

  船舱里面再一次陷入寂静,几个人随着波浪,摇晃着身子,却是在黎明到来之前,陷入了极短时间的沉眠。

  直到微熹的晨光若隐若现,出现在天地之间,但太阳却未起山。

  “清江城到了!”

  船老大号了一嗓子,喉咙间带着疲惫,长时间的摇浆,耗费了其不小的气力。

  农夫抱着娘子很快就下了船。

  被惊醒过来的刁珣以及宋巩父子也跟着到了船头。

  “此症就是急发有些危险,饮两剂汤药就能缓解,日后好生调养,应无大碍。”

  说罢,宋巩自腰间摸出一吊钱,塞入农户的手里。

  “莫要推辞,这清江城中药材不便宜。”

  农户犹豫着接下,想要伏地叩谢,又被扶起。

  “赶紧去吧,别耽误了,好不容易赶上船。”

  “谢过诸位恩公。”

  这农户倒也是个爽利人,并不多言,就抱着自己娘子朝着城里面走去。

  刁珣远远看着,对方似乎是体力不支又或是不认识路,这会儿寻了一辆牛车,侯在城门前,等着守门的兵丁开门。

  好在,天已经蒙蒙亮,估摸着很快就可以进城。

  “宋先生,接下来你父子二人,准备往何处去?”

  刁珣顺嘴问了句,心里暗暗有着点想法,此行于都,大概率有需要对方帮忙的地方,当然,他也不愿意与人为难,若是对方正好无事,且愿意冒点风险,自然最好。

  “本就是四处游历,没有确定的目的地,当然,还是尽量朝着家乡福建的方向。”

  宋巩闻言笑着解释,随即问道。

  “怎么,刁员外有事相请?”

  刁珣倒也不隐瞒:“的确有事需要宋先生帮忙。”

  说罢,他四处看了下,发现这会儿自城门到码头,已经聚集起来不少的摊贩,大概是水运繁忙,趁着这个机会赚些辛苦钱。

  热气腾腾的景象,让在阴冷潮湿的船舱内,熬了整夜的刁某人,感到心头一暖,加上昨日走的匆忙,就用了些干粮,饥饿感更是让腹中隐隐有着雷鸣之声。

  “宋先生,早上何不如用些汤饼,暖暖身子,我们边说边聊。”

  “好!”

  宋巩很痛快的答应下来。

  四人随意找了个汤饼摊子坐下,让老板上了五碗汤饼,韩烈饭量大些,多吃一碗。

  碗里是蒸汽腾腾的热水,舀入煮熟的汤饼以及青菜叶子,再浇上一小勺鸡骨熬成的汤头,滴上一小滴香油,颜色鲜亮油润,混在青白颜色之中,让人不禁食欲大开。

  再配上店家腌制的脆干萝卜,咬在嘴里嘎吱嘎吱作响,片刻时间就下了肚,反倒来不及说上正事。

  不好意思占用店家的位置,顶上微微冒着热气的刁珣走到江边的柳树下,时值暮秋,柳树已经变得光秃秃。

  当然,这会儿几人也没欣赏风景的心情。

  “宋先生,接下来我准备往赣州一行,不知道先生可有兴趣?”

  刁珣没有避开宋慈这个少年,因为他知道对方年龄虽小,但家学渊源,耳濡目染之下,估摸着牛脾气的性格这时候就已经养成,断不至于是个大嘴巴。

  “去哪儿不重要,去干什么很重要。”

  宋巩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说清楚去做什么。

  “你觉得如何,刁运判?”

  闻言,刁珣倒也不惊讶自己的身份被识破,或者说,之前表明自己乃刁光斗时,就不欲隐藏过深,因为,父子俩的人品,值得他信任。

  所以,他更要以诚待人,不能虚言,刁光斗是他,刁珣亦是他。

  一旁的韩烈眼神微动,他之前却是有些不太理解县尊的做法,因为,在他看来,县尊一直是极为谨慎之人,偏偏这次又是事出隐秘,不说万无一失,但就这般隐隐透露出身份,让他有些不解。

  这对父子是什么人,能得到县尊这般信任?

  少年宋慈则是站在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并不做声,父亲在此,还由不得他做主。

  见被揭破,刁某人大大方方的承认:“宋先生慧眼如炬,在下正是刁珣,目前看来,倒是小有薄名,让先生见笑了。”

  “刁运判言重了,能以这般年纪官居一路运判,必然有过人之处,星夜赶往赣州,想来是有什么急事?”宋巩大抵是个实诚人,不擅长于吹捧之事,简单寒暄后,就直奔主题。

  “这倒是涉及一桩公事,于都知县上任不过几日,便传来消息,醉酒溺亡,我与漕使皆认为此事有异,故此在得到消息的当天,也就是昨日,直接出隆兴府,欲往于都调查真相。”

  顿了顿,刁珣继续说道:“不瞒先生,于都知县江公宜也是我的好友,以我对他的了解,非是贪杯之人,怕是另有隐情,故此,想请先生为臂助,破此悬案。”

  “当然,此行危险重重,还请先生慎重。”

  “如此......”宋巩闻言,却是沉吟片刻。

  他知道,从目前的情况来判断,知县身死,本就迷雾重重,再有运判隐瞒身份,明显是抢在有心人之前,进行调查,说明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说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并不为过。

  危险自然逃不开,但这样的案子,若是失之交臂,才是真的遗憾。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宋巩答应下来,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自己天生就在追逐真相,若是不知晓此事就罢了,眼下既然得知,定然不能放手。

  况且,这刁运判诚意十足,说清楚此行之危险,为人坦荡,自己若是不答应,倒显得自己行事畏首畏尾,未免局促。

  “谢过先生!”刁珣不由得大喜。

  “嗯?”宋巩这才反应过来,问道:“刁运判难不成听说过我?”

  他是长期在四川嘉州任节度推官,在嘉州倒是因为刑狱断案小有名气,难不成,这江南西路,也有人知晓自己?

  不是他自夸,若于都知县另有死因,短时间能判断出来,只他一人,不是说赣州之地的仵作都是无用之人,而是真能瞧的出来,就不会让眼前的刁运判星夜兼程,不在于能力,关键是赣州官吏能不能被信任。

  而他这个外来者,偏偏是最适合之人。

  问题是,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

  刁珣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先是看了眼宋慈,随即才意有所指的说道。

  “宋先生之名,如雷贯耳,精通验尸破案,此行,还请助我!”

  宋巩愣了半晌,方才失笑承诺。

  “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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