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何儋面上露出稍显惊奇的表情,要知道,这几日来都堂的各部官员都是大气不敢喘,即便是他们这几名相公,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当是那个胆大包天之徒,惹出来的事情,京镗相公去世才一个月,某些人就忍不住跳出来改弦更张,任谁都要大发雷霆。
无耻至极!
就是不晓得连着几日都没有出现笑容的韩相公,今日为何如此畅怀,刘老头?
想必是江南西路转任使刘颖,众所皆知,昔年他与韩相公交好,而今虽然私谊有间隙,终究在公事上还是趋于一致,大概是有什么好消息。
没让他等待太久,韩侂胄起身环视,发觉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方才满意的点点头。
至于谢深甫还在埋头处理公事,他直接忽略过去,早就习惯此人的硬脾气。
“诸位相公,刘颖递上来的疏奏,不知道看过没?”
随即也不等人回答,便笑着继续道。
“按照他的意见,运用此新法,我大宋又新增岁入一百万贯。”
都堂之内,虽满座相公,但尽皆哗然。
“啊?”
“不是前些日子江南西路才弄出个印花之策,怎得不过一月,又能新增岁入一百万贯?”
何儋捋了捋胡须,问道,此刻适合做个接话的,至于这表演,还是得给到韩相公。
至于苏师旦以及陈自强,却是默默听着,并不搭话,主要是这都堂之内,说话的份量不够,且看大佬们如何演绎。
这时,谢深甫站起身子,拿过桌面之上的疏奏,端正的脸上同样是露出一丝笑意。
“刘漕使的疏奏我已经看过,确实有说一百万贯不在话下。”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刘漕使性格执拗,勤于公事,但老成持重,向来谨慎,应该不是虚言。”
韩侂胄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这谢深甫什么都好,就是不够知情识趣,不过也罢,能力出众,不偏不倚,这朝廷上下,也需要这么一个人,他还是能稍微容忍。
“来人,且将江南西路转运判官刁珣的公函疏奏送来。”
“喏!”
苏师旦以及陈自强对视一眼,眼神中均透露出一个信息,这必然是和名叫刁珣的运判有关,而且,他们心里均生出熟悉感。
这姓刁的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倒是何儋脸色微动,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翻出一张帖子,没想到在,这刘老头竟然写了不止一份。
疏奏之内,对这个刁珣所想之法极尽吹捧之能事,当然,最后不可避免的,加了句,年轻官员,要多加磨练。
你都这么吹了,还磨练呢?
何儋摇了摇头,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想法,至于这刁珣,他是有印象的,上次这个印花之策就是他提出,朝廷已经准备在临安及周边试行,毕竟繁华,需求大些,主要是能够及时的了解情况。
当初为了此人,他可是和谢深甫论过一场,之前误解韩相公是打压此人,发现判断失误后,就想着顺便在寄碌官阶上找补,没想到这个谢相公,硬的和茅坑里面的石头。
最后自己是棋差一招,没争论过对方,至于这朝请郎和朝请大夫,在他看来,无甚区别,一年能多几个俸禄?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刁珣的疏奏并江南西路的案卷,一起被送了过来,诸位相公倒也不急,这转运使一方大员,疏奏优先递过来,哪怕夹点私活,都能理解。
小小的运判,若是无事,且慢慢等着吧。
韩侂胄随便扫了几眼,对照着江南西路的新式案卷,很快就明白过来,但也只是皱眉沉思,将手中的帖子递了出去。
很快,都堂之内的相公都瞧了一遍。
还是谢深甫,颇有些感慨的说道:“此表格之法虽然只是刀笔吏的小道,但设计精巧,前后相印证,一百万贯并非虚言。”
何儋闻言,只是皱眉不语,看了半天,倒是琢磨出来点门道,但是要说评价,他有些拿不准。
反正是好事。
至于苏师旦以及陈自强,更是各自挠着眉心,只觉得头晕脑胀,一时之间,还没有拿到关窍,于是只能垂下眼眸不语。
“谢相公所言极是。”
韩侂胄满脸宽慰的站起身子,说道:“而这最关键的便是,减少朝廷靡费,省下银子,日久年深,何止百万贯!”
嘴上说着,但心底里面还有一句话未曾说出,银子都是小事,这增强朝廷对地方的掌握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大宋虽损失了北方半壁河山,但江南两广以及川蜀,幅员辽阔,朝廷对于加强对地方管控,一直是头等大事,因此一州一县之地的主官,除非特殊情况,任期不得超过三年。
频繁调动官员,就是怕这势力生根,尾大不掉,但因此带来的问题,就是政令改易,别说百姓,朝廷有些时候也显得尴尬。
有了这表格之法,当能缓解一些,瞒下不敢说,这欺上,就有些难度了。
若是让自己抓到手脚,呵呵……
韩侂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如今位极人臣,再往上的位置,可想不可及,但若想青史留名,保住子孙权势,非得北伐不可。
而且,北伐必须功成!
谁敢阻拦,便是敌人。
这上上下下的昏官,同样如此。
为什么能容忍这谢深甫,不就是因为他能稳住朝局,于政事有益处么……
“如此当真极妙。”
何儋眉头总算没有白皱,经过韩侂胄这么一总结,差不多也明悟过来,站起身子朗声道。
“该当论功!”
他这次决定把握住时机,抢先说道,这刁珣能被放在刘颖身边,必然是其信重之人,或可以说,简在其心。
“理当如此。”
韩侂胄微微颔首,只是并没有继续往下说。
“何不如迁转户部员外郎,寄碌官阶为朝请大夫。”
何儋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
却不想,韩侂胄竟是深深瞧了他一眼,随即看向谢深甫,说道:“谢相公,你怎么看?“
谢深甫皱眉沉吟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刁珣上任江南西路运判不过一月,此番虽有新功,但不宜骤然迁转,不若依何相公所言,加朝请大夫,至于差遣,还是莫要轻动,刘漕使说的对,这年轻官员,还得加以勘磨。”
“那就按照谢相公所言。”
韩侂胄直接定下来,随即闭口再不提此事。
何儋:“……”
我这是哪里又做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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