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头,你与我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互相之间也算有所了解,据我看来,平日里面进项应当不少,怎么感觉手头稍显的紧张了?”
刁珣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微微的涩意,正好,随即示意王五喝茶。
“哦......”王五的脸上有着些许期盼,被这样一问,反而有些慌乱,忙不迭的端起茶杯,不顾烫嘴,牛饮般全部喝了下去。
刁某人稍觉得无奈,得,那就进入正题吧,本想聊聊家常,邀买人心,却不想这厮根本不值得。
若是当个皇帝老儿就算了,苦哈哈的小知县,一天天的烦心事没个头。
“好教县尊知道,这平日里,的确有点进项,但是我这人大手大脚,底下兄弟们的日子不好过,也要帮个手,如此才有胆肝相照......”
王五没敢把自己逛青楼的事情说出来,这小知县,似是还没开荤的模样,暂且莫要将对方带坏,况且,前任知县老爷,偷摸去过几次,说甚质量不佳。
既无福消受,还是让吾等去吧......
刁珣面色稍有惊讶,没想到,这厮还是个讲义气的。
“这以钱代米,缴纳秋税一事,是本官允诺下来,王都头,这揽户一事,心中可有怨气?”
王五脸上有些讪讪,见刁某人似笑非笑,这能怎么回答?
“哪里......哪里......”
“都头,你我之间,不必客气。”刁珣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这公事是公事,其他时候,倒可以有甚说甚。”
“喏!”王五猛然之间抬起头,略带惊喜的答应下来,他又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半大小子,当真以为这话就是表面意思这么简单,这明摆着是知县老爷要诚心实意的招揽自己,如此,黎德魁走后,自己算是在吉水有了靠山。
说起这黎德魁,自己本不算是对方的心腹,只是职务相关,听命的多了,就成了习惯,但对方似乎有些神神叨叨的事情刻意避开,自己懒得想,这几年,就这么混沌过来了。
“本官有个想法,这揽户一事,倒也不是不能继续,且让你吃个定心丸。”
刁珣脸上浮现出一丝淡笑,恩威并施,两人算是建立起初步的信任。
“你看看宋押司来了没,唤他过来。”
“喏!”
王五赶忙答应下来,离开的脚步,都觉得轻快不少,朝着宋泽所在公房走去,发现其人还没到,便坐下等着,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接近午时。
呼~
宋泽抹了一把汗进了衙门,稍感到一丝阴凉,不由得喘了口气。
只是,还没喝上凉水,就瞧见王五望眼欲穿的神情。
他们两人平日里面交流可不多,特别是往常黎德魁在的时候,要不是主簿县尉两伙人斗的厉害,无瑕顾及他这边,说不得就是敌人了。
眼下,却是有着共同的交集,那就是刁知县,宋泽一念及此,就大概明白过来,这是知县寻他,许是周云另有要事?
“宋押司,你这是去哪了?”王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
“咳......”宋泽刚刚含进嘴里的冷茶,差点吐了出来,待缓了一会儿之后,方才没好气的说了句:“自然有正事要办。”
一大早,他先是去了城外,因为这几日云气缠绵,唯恐有雨,所以不放心,起了个大早就出了城,情况倒也能让他放心,田里的稻子已经开始割了,手脚麻利点的,已经完成大半,宋泽是大大松了口气。
看来自己是多虑了,这山野之间,上了年纪的老人,就是随意捻起地里的泥巴尝尝,就大概能知道什么时候要下雨,也是今年稻子丰收,才想着尽量成熟些,拖到这般时节,去年这时候,稻子已经晒干归仓了。
等回了城,又见米铺前围了不少人,大概是告示贴出来之后,百姓来卖米导致。
宋泽心里还是有些疑虑,一则是这帮人答应的过于爽快,不符合自己对他们的固定印象,再有,即便是答应了二百七十钱,但执行的时候,还是可以有偏差,例如,以稻米质量不好为由,压价,还有什么铺内银钱不足,需要排队,甚至预约。
总之,就是政策虽好,但是具体到执行,就开始一塌糊涂。
好在,宋泽观察了会,看到虽然围了不少卖米的百姓,但是整个过程平稳,按照设想来的,真是奇哉怪也。
“县尊找你,你快去吧。”王五被这样言语顶撞,出乎意料的一点脾气没发作,仅仅语气中带着点催促。
“行!我马上过去。”宋泽一奇,这昔日的混不吝王五倒是转了性子,于是,他痛快的应下,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冷茶,用袖口随意擦了下额头以及唇边,就去了知县公署。
进了门,刁珣倒没有客套,亦没有问起这么晚来的原因,大概是忙于公事。
虽然有些难以相信,但是他现在大概能判断的出来,这位宋押司,竟然是个真正意义上的良吏。
“宋押司,关于稻米折钱,本官有了章程,且问问你的想法。”
“知县请说。”宋泽没啥意外,心里早就想到是这个燃眉大事,稻米一割,秋税势在必行,是一刻都不能缓,即便县里能缓,这州也不能缓,临安城的官家以及衮衮诸公,更不会缓。
“本官的想法,便是一斗米折钱三百三十。”刁珣没有说什么即便是铜钱也有损耗之类的屁话,衙门里的人,心知肚明这是借口。
如此一来,百姓一斗米卖与米铺,二百七十钱,相当于在正常纳税的基础上多两成,一成利润让杨主簿一伙人吃下,至于另外一成,则是由县衙吃下。
宋泽闻言,眼神稍有些黯淡,良久方才说道:“确是个老成之法。”
旋即在内心嘲笑自己的贪心,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不能苛求了,过往几年,纳税往往要多上三成到五成,而且,三成都是好多年前的光景,去年粗粗算了下,多出来四成不止,更别说自己不知道的。
如今,两成稍多点......
已然不错。
只是,心里总是难以克制自己的沮丧。
就无人能够澄清玉宇么?
哪怕就这点地方,小小的吉水县。
刁珣微微叹了口气,看见宋泽的表情,愈发觉得对方大概是个理想主义者,但是又坚持在衙门,没有精神失常,堪称奇迹。
但无奈的是,此事他必须去做,别说州署要不要分润,就是县衙的开支,也得考虑,自己不要可以,其他人呢......
南宋偏安,积重难返但又非是王朝末世,直接重建秩序,暂时没有可能。
“本官还有个想法,就是衙门中胥吏,分配一定数额的特例,纳税三百三十钱,通过胥吏缴纳,胥吏可得其中十钱。”
刁珣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
“但是数量不宜太多,且保密,本官不会承认,不会推动,宋押司,这事,就交予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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