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苍劲古松下,稍显阴凉处。
刁珣处理了半天的公事,寻了个闲暇功夫,在此处活动身体,本就体弱,若是再继续案牍之劳形,恐怕也是个短命货色。
只是这感觉,就像是换了个地方上班。
好在,摸个鱼还没人敢管。
自小松楼饮宴,至今三日已过,出乎刁珣意料的是,杨守春竟然是一直没有提及秋税之事,让人忍不住怀疑,当日是不是出现幻觉。
“县尊。”
这时,宋泽走了过来,拱手做礼。
“宋押司,王贺年一案,调查情况如何?”
审案断案,自然在公堂之上,以昭示公平,安老百姓之心,但是这个调查,以及案卷书写的活儿,还是得底下人干。
宋泽递过一叠纸,刁珣顺手接过,却也懒得看,等着对方解释。
“王贺年一言不发,拒不交代,可根据王宅下人的审问结果,目前已经找到尸骨五具,另有证言画押,如此,物证人证齐全。”
宋泽显得很懂得察言观色,主动介绍起案件的情况。
刁珣微微颔首,随即问了句:“仵作验尸的结果如何?”
“这……”宋押司蜡黄的脸上稍显尴尬,旋即解释道:“这有些尸骨时间已经长了,死因为何,不好判断,只有桃红以及去年的一具尸首,约莫能判断出来,都是被活活掐死,至于前面的……”
“哦。”
这下刁珣算是明白了,这年头尸检技术还不成熟,估计这区区县衙仵作,也就是个二把刀,能分析出来点内容就已然不错。
“如此倒也无可奈何,本官且看一下案卷,择日审理此案。”
“喏!”
宋泽拱手称是。
“无关之人,就先放回去。”
刁珣想起来什么,吩咐道,这个案子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着搞什么扩大化,除去王贺年以及帮凶,予以法办,其他人,多是佃户小厮,同样苦命,不忍其牵连其中。
“喏!”
.....
在荫凉处歇了片刻,神清气爽,刁珣往公署走去。
却见周云在厅外候着,手里拿着一封书信。
自前几日教训完之后,此人倒是踏实不少,尤为恭敬和谨慎,虽说不知道真心悔改还是害怕自己,但刁珣并不放在心上,这人心似海,难以猜度,何必费精神在这上面,只要老实听用便好。
若是真的有所悔悟,也是于己有益,和他无关。
“何事?”
“县尊,州署有信来。”
刁珣点点头,顺手接过,随口道:“你去吧。”
在公署之内,满饮半盏茶后,他方才拿出信函,仔细观察了片刻,并无拆开的痕迹。
有着前些日子的经历,他对于衙内之人,信任并不多,而且,杨守春宴请之时,透露出来的信息,同样让他心有余悸,虽病休,但县衙发生的事情,却仍在杨守春掌握之中,显然还是有暗线。
既然无痕迹,放心打开,扫了两眼,刁珣发现此信是江公宜寄来。
除去些许寒暄的文字,倒多是有用的信息。
到底是在州府,接触的人比较多,不似在山间小县,穷乡僻壤,这般信息封闭。
临安的消息列在最前面,韩相公大权独揽,对金作战之心越发坚定,尤为明显的是,刻意提升了军官的地位,这一点当初在临安就有些察觉,武人日益骄纵。
只是刁珣心里明白,这都是暂时的,有宋一朝,重文轻武是刻在骨子里面,纵然现在为了伐金有所改变,不过恰如朝露,转瞬即逝,更别说,后面伐金,应当是失败了。
北伐......
刁珣摇了摇头,以他的地位,暂时用不着考虑这个层次,这是官家和相公们去决定的大事。
继续读下去,便是他比较关心的黎德魁动向,在州府并无具体差遣,每日点卯,只是大概了解到,黎德魁几日安分之后,并不甘心,似乎在上下活动,兴许什么时候就会重新为官,当然,不可能重回吉水,小概率还在吉州,江公宜安慰刁珣不必忧心,他这边会盯着点。
“这......到底天下没有蠢人。”
人家亦知道自己忧心之事,这个情,得要承下。
再往后便是提醒这秋税一事,既然要准备开启战事,钱粮必然会被重视,千万不能在这件事情上掉以轻心,若是出了披露,这考核定然不佳,要是出了名,挂在朝中相公心里,这升迁京官,更是没有可能。
“秋税......”刁珣喃喃自语,这几日频繁听到这个词语,此刻再见,他竟然升起莫名的紧张感,若是把知县当做一份工作,自然要对老板也就是官家负责,这税收一事,便是最重要的绩效考核。
心里浮现起来的阴影,像极了旧记忆当中的一把刀,狠狠捅了过来。
摇了摇头,刁珣继续看下去,这最后说的事情,反倒有些无稽。
竟是邀请刁珣休沐之时,去往州府,一共拜访昔日左相周必大。
周必大曾知枢密院事,亦拜左相,当年也是权倾天下之人,目前致仕居于吉州庐陵县。
刁珣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总有种感觉,自己这位好友,似乎对于权力的追求,有些迫切了,总想着烧冷灶。
当然了,冷灶烧的好,一旦起复,大概率这烧火之人,也能困龙升天。
只是,这吉水县还有个杨学士呢......
刁珣一时间,倒也没有什么兴致。
而且,这位杨守春杨主簿的族叔,便是杨学士,背靠大山,这几日刁珣稍有烦恼的就是,若是这杨主簿对秋税有想法,自己该当如何,又是一件难事。
这当官,不逊于职场当中的勾心斗角。
“也罢,无非是走一步看一步。”
刁珣饮下剩的半杯冷茶,心思沉寂下来,笔走龙蛇,很快就完成了一封回信,仔细检查后,确认没有什么不能言之处,方才喊来周云,嘱咐其安排人送往州府。
树欲静而风不止。
人生在世,但有所求,总是难免这样的事情。
抛却这些杂乱的思绪,刁珣拿起宋泽给过来的案卷,看了半晌,习惯性的敲击着手指。
这奸杀一案合并前面的杀人案,王贺年又已经抓捕,倒也不好再拖延下去,须得尽快进行判案,以安百姓之心,迎接马上到来的秋税事宜。
不说做的多好,总不能搞出来什么纰漏。
只是瞧王贺年的模样,似是还有着不服气......
......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