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楷之被活活气吐血了?
这是哪怕金銮殿上,其最为失态时,也未发生的事。
一时间,远处百官们脸色精彩纷呈,无数视线落在那名颇有恶名,但与他们诉无瓜葛的“女帝面首”身上。
不禁好奇,赵都安究竟说了什么。
裴楷之如此激愤,又为哪般——有故事,这是所有人的第一想法。
可惜,因距离太远,除了马阎外,并无旁人听到交谈。
“圣人旨意,即日将原刑部侍郎裴楷之收押诏狱。”
马阎迈步上前,粗大的手骨下沉,单手将瘦弱如鸡子的老侍郎拎起,朝百官高声道。
而后深深看了赵都安一眼,扭头便午门外离去。
这一幕,活似阎王入凡间,拘走魂魄去。
势必给为数众多的官员留下深刻心理阴影。
……
百官陆续散去,等广场上只剩下袁立与赵都安。
“跟我来吧。”
儒雅清俊的大棋手嘴角露出笑容,转身招呼他,朝女帝寝宫方向走。
不去金銮殿吗……赵都安恋恋不舍,他还挺好奇的,不知真实的封建王朝,与前世买门票参观的有啥异同。
“你方才与他说了什么?”袁青衣好奇询问。
“啊,这个啊,”赵都安略显尴尬,不好意思说,自己玩了个梗,便道:
“那老贼执迷不悟,下官委婉劝了他几句。没想到,这老贼火气这样大,不听人劝。”
“……”袁立语塞。
以他的智慧,猜都猜得到,赵都安大概说了些啥。
年轻气盛,但也快意恩仇,这样才对。
年轻人有智慧,也要有血性,一味的沉稳谨慎如大染缸里腐朽的木乃伊,那还算什么年轻人?
有什么意思?
一局游戏辛苦取胜,公屏里调侃嘲笑对手,虽不得体,但很爽快啊。
果然合乎自己的脾气……少年时便不遵礼法的御史大夫心怀大慰,笑道:
“若本公二十岁时,与你易位而处,定要好好羞辱这老贼秃,何必委婉?”
赵都安拱了拱手,一脸认同,引以为同道中人。
晨雾渐散。
赵都安问道:“所以,这次我们是大胜,还是小胜?裴楷之接下来如何?裴氏呢?吕梁又如何?”
袁立神完气足:
“自是大胜!不枉陛下布下这番杀局,李彦辅那厮虽竭力抗衡,但终归还是我们胜了。裴楷之科举舞弊一案坐实,如今押入诏狱,等候秋日问斩。不过……”
说着,他面色古怪道:
“他本就身子骨不好,靠药汤调理,今日给你气的晕厥,只怕熬不到秋斩了。”
赵都安一脸无辜,他真不是故意的。
袁立又道:
“至于吕梁,原本因他主动检举,该从轻发落。但因撕破脸,裴楷之抖出他不少罪证……最终落得个发配岭南的结果。”
岭南距离京城大几千里路途……再考虑到充军发配的死亡率,老吕就算活着到岭南,只怕也废掉半条命……赵都安默然。
恩,前提是淮水裴家不派人半路宰了他泄愤。
这一刻,虽为胜利者,但赵都安也第一次,如此血淋淋地,目睹庙堂斗争的残酷。
裴楷之说,棋子命运不由人,但赵都安觉得,输掉的棋手同样悲惨。
想要在这个冷酷的世界,滋润地活到死,他必须死死抱住女帝雪白滑溜的大长腿,然后把一切不轨之人都踹死。
恩,起码在他武夫修行大成,可主宰命运前,应如此。
不知不觉,二人抵达御书房外。
“我去禀告陛下,为你请功,你且在外头等待。”袁立说着,又笑道:“陛下至今,尚不知你的功劳。”
这一刻,赵都安在这头老狐狸脸上,看到了促狭与期待。
你不会是故意把消息藏到现在,就为了吓她一跳吧……堂堂国之重臣,还这样恶趣味,真不会崩人设吗……
赵都安无力吐槽,垂首等待。
……
……
徐贞观今日心情极好。
这几日,朝堂刀光剑影,硝烟弥漫,她看似只高居龙椅,坐看风云。
但身为幕后棋手之一,她岂会不心焦?
若败了,不只是丢掉绝好机会,更会严重挫败女帝登基以来,渐趋壮大的气势。
令明里暗里,无数盯着她的敌人们,蠢蠢欲动,意识到女帝可欺。
好在,终归是大胜。
徐贞观下朝后,回寝宫的路上,脚步轻盈,嘴角翘起后,便未曾放下。
这一刻,她好似才褪去“皇帝”的外衣,露出年轻女子应有的笑颜轻快。
先去褪下龙袍,换上了白色的常服。
于是,威严雍容的女帝,变成了清冷出尘的仙子。
徐贞观抄近路,去往御书房。
战争结束了,到了与袁立复盘,论功行赏的时候。
“臣……恭贺陛下!”
徐贞观踏入御书房时,袁青衣早等待多时,起身高呼。
大虞女帝笑吟吟道:
“袁公免礼,此番大捷,袁公居功甚伟,便要恭贺,也是同喜才是。”
君臣相视一笑。
御书房内,充斥快活的空气。
二人落座,先是略作复盘,简单商讨了下后续,包括淮水裴氏的反应,李彦辅接下来的动向。
而后,袁立忽然道:
“陛下,方才散朝后,倒还发生了一桩趣事。”
“哦?”徐贞观妙目透出好奇。
袁立道:“出午门前,马阎奉旨前来提走裴楷之,赵都安随行。恰好与失魂落魄的裴楷之撞上。”
“赵都安进宫了?”徐贞观略感惊讶。
她近来不曾有事召唤,不知那“小禁军”为何出现在午门。
唔,与马阎随行,莫非是来瞧热闹的……女帝并未多想。
朝堂上这场大戏,吸引全京城关注,赵都安好奇,攀马阎的关系来凑热闹,也说得通。
袁立微笑颔首:“而后,双方挡路。赵都安与裴楷之说了几句话,竟活生生,将其气的当场吐血,晕厥在广场上。”
“竟有此事?”大虞女帝一怔,不禁摇头失笑:
“裴楷之也当真失了风度,往日威风八面的侍郎,今日竟与一区区白马使者置气。”
徐贞观眉宇间略带叹息,旋即好奇:
“他说了些什么,竟令前侍郎这般失态?”
袁立笑容古怪:
“他只说,是劝慰对方几句。不过,臣以为,裴侍郎之所以失态,倒与言语关系不大,而是与赵使君其人关系甚大。”
这时候,徐贞观终于察觉异样,她清澈如湖的眸中掠过一丝异色,缓缓道:
“袁公想说什么?莫要钓朕胃口。”
赵都安?裴楷之?
风马牛不相干的两人,岂会有所关联?
袁立笑了笑,拱手道:
“容臣禀告,盖因这场‘斩裴’之役,递出第一刀的,正是白马司,使君,赵都安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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