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时节,正当秋高气爽。
天空湛蓝高远,白云悠然游荡天际,群山峻岭愈发巍峨挺拔。
那漫山遍野,层林尽染,枫叶如火,红黄交织,点缀于苍翠的松柏林间,恍如秋日霓裳一般。
山涧溪流清澈见底,偶尔几片落叶随波逐流,诉说着季节更迭。
悠远小路上,数十行人正缓缓入画。
为首的是一俊俏后生,十六七岁,束发无冠,衣着锦绣,腰间佩剑,骑着高头大马,伴着车架缓缓而行。
三辆马车宽大结实,单看那木料便知非寻常人家可用得。
烈日映照下,涂漆车厢外光泽闪耀,上覆斑斓秋叶,显是长途跋涉。
最先的马车上面挂着湘帘,里面隐约传出悦耳的说笑之声,后面两辆车里似乎是装载着箱奁,只看那车辙印便知,这车上的货物载重不轻。
一众仆役青衣小帽,四散坐在车辕上,懒洋洋的倚靠着车厢,有气无力地挥舞着手中长鞭,引导马车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渐行渐近。
刚翻过一个山头,忽听两侧林间一阵呼哨之声,接着便喊杀声四起,前后各有数十山贼冲了出来,众人顿时大乱。
“这里怎会有山贼的?”
“快,快抄家伙……”
一行人乱成一团,那为首的俊俏后生却反而兴高采烈起来,一把将手中长剑抽了出来,大喝道:
“娘亲、妹妹,且看我去杀贼!”
说完后,他便纵马上前,欲要厮杀,却把车厢内的女眷给唬的,魂儿都要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要啊……”
“快回来!”
这后生看着勇猛,实际上却是个银样镴枪头,刚纵马跑出去不到十步,还不等接贼呢,便被迎面一颗弹子打在头上,“啊”的一声惨叫,便从马上摔了下去。
那贼人蜂拥而上,将这送上门来的肥羊给绑了起来,同时口中大声叫嚷道: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我榆山优待俘虏!”
那抄着刀子护卫在马车旁边的一众下人,彼此面面相觑了片刻,也顾不得车内的女主人了,直接便把手中的刀剑一抛,往地上一趴,屁股高高翘起,统统都降了。
一切尘埃落定,那山贼头子才下了马,将弹弓收回囊中,晃晃悠悠地走到马车前,伸手将车帘掀开,探头往里一看,只见里面坐着几个女眷。
最中间的是个美妇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保养得宜,体态丰盈,纤浓有度,穿金戴银,绫罗满身。
在她两侧,各坐着几位娘子,看衣着,应该是一位小姐和众多丫鬟、婆子。
那小姐十五六岁的样子,正当妙龄,身段饱满丰润,不施粉黛,便有九分颜色,只可惜脸上如今惶恐无度,小脸煞白。
在那小姐身旁,一众丫鬟环绕,其中更有一个绝色,单论容貌,比起这小姐也丝毫不逊。
“诶呦,真是好漂亮的小娘子啊!”
“几位小娘子勿需担心,我榆山好汉替天行道,一般只劫财,不劫色,能不杀生也尽量不杀生。”
“只要诸位把携带的财物交出来,我们拿了就走,绝对不耽误贵人们的行程。”
这山贼人高马大,相貌粗豪,右目下一颗泪痣,满脸络腮胡子,言语又轻佻,话语中的未尽之意更是让闻者心惊。
车厢里面的几人,不过是些闺阁中的女子,哪里曾经见识过这种场面,此刻都已经吓成了鹌鹑一样,只知道哆嗦,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听得此言,不敢怠慢,立时便把身上的所有银票、金银都掏了出来,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那山贼头子伸手将财物接过,略一查看,顿时便眉头一挑,喜笑颜开。
这羊挺肥啊!
他兀自不足,一挥手,便有一個英气勃勃的女匪纵马过来,从身上又掏出一个布口袋,撑开了往几人面前一放。
“来来来,把那金银首饰,珠宝玉器之类的,也都统统放进来!”
众女无法,只好把头上的银簪、腕上的镯子之类的饰物也统统摘了下来,放入那袋中。
那山贼头子眼睛尖的很,一丝半点值钱的东西都不放过,眼见那位小姐脖子上隐约还有个装饰品,顿时便把手一指,喝道:
“你脖子上那个,是不是金的,赶紧的,别磨蹭,别指望有大侠蹦出来救你!”
眼见这贼发怒,那中间的美妇人顿时便慌了起来,急忙解释道:
“大王息怒,小女身上这项圈,乃是高僧赠予的法器,是用来治病的,还请大王开恩,莫要收了去。”
那山贼头子便把脸一沉,发起怒来,“什么法器不法器的?我就问你,是不是金的?值不值钱?”
美妇人浑身一抖,顿时便怂了,转而劝说女儿道:
“宝钗,算了,便与他吧!”
“回头入了京,咱们便再寻个高僧大德,重新给你求一副过来。”
那小姐无奈,只好转过身去,将外袍解开,将那项圈摘了下来,恋恋不舍地看了最后一眼,将之递了过来。
那山贼头子伸手接过,仔细去看时,只见这宝贝上面是足金项圈,下面连接着一条宝石、金珠串起来的璎珞,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煞是美观,璎珞中间,垂挂下来一枚金锁。
他托了锁看时,见那金锁上面一面有四个篆字,两面共计八字,写的是“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这个词……怎么似乎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般?
正当他持锁斟酌之时,那之前被他一弹弓打落马下的小白脸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而那山贼头子正在那里勒索家人,顿时勃然大怒,大声叫嚣起来。
“大胆贼人!”
“真个不知死活!”
“居然敢绑你薛大爷!”
“你可知大爷为何人?”
“我乃金陵薛家家主薛蟠是也!”
“那九省统制王子腾乃是我的舅舅!”
“你若识相,便老老实实地放了我,否则等我舅舅大军赶到,定让你满山鸡犬不留!”
九省统制王子腾……薛蟠……宝钗……金锁……
这些线索串起来,顿时让这山贼头子的眼睛亮了起来,扭头问道:
“你是不是在应天府里,打死了个叫做冯渊的?”
薛蟠犹自不知死活,在那里挣扎叫嚣道:
“敢跟大爷我抢女人,是活得不耐烦了!”
“爷爷便打死了他,又能怎地?”
“谁敢管我?”
那山贼头子听了后眼睛更亮,回头看着车内那个丫鬟打扮的绝美女子,热切地问道:
“那你便是香菱喽?”
香菱不知利害,只好点头。
眼见这山贼头子面上表情越来越诡异,而自家哥哥犹自在叫骂不休,薛宝钗吓坏了,急忙从车厢内探出头去,向着哥哥挥舞起手臂。
“住口啊!”
“哥哥,莫要乱讲话啊!”
薛蟠向来听妹妹的话,虽然不明所以,但依旧住口收声,但可惜为时已晚,那山贼头子哈哈一笑,朗声叫道:
“这薛蟠强抢民女,草菅人命,合该当杀!”
“弟兄们,咱们山寨向来不爱杀人,但对于这等货色,却不必跟他客气!”
“来呀,请这些贵人们回山上做客!”
众山贼轰然应诺,上前将那些绑好的下人拎起来塞进车里,赶着往山寨而去。
“不要啊……大王……我哥哥那是胡说的啊……”
薛宝钗欲哭无泪,却丝毫反抗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全家落入贼手,车辆渐渐没入那幽森的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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