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谱,赵兴他们,还在弹劾梁王?”西洱郡,杨安坐在椅子上,淡淡的问道。
“是,赵兴、夏靖、陈时节、龙肖、廖如龙,依旧在弹劾梁王,每日一贴,投递四府诸公。”贾谱回复道。
“结果如何。”
贾谱迟疑道:“除了澹台明真的把公文上报陛下,余者皆无人理会。梁王党中,有几名武将十分不满,已经来信我神威军中斥责,让侯爷处理赵兴。”
“但仅是表个态度,便没了下文。听说前几天,梁王府的谋士张文松出面,找了中间人与柳天宁交涉,又派人联系了赵兴,似是想化敌为友。”
“呵。”杨安不由得笑了一声。“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贾谱也神色复杂。
当初他和杨安,只不过在梁王上台时,投了个反对票。就遭到了梁王党的疯狂攻击。
最后竟导致神威军解散,杨安罢官。
杨安本要封神威侯,结果最后只落得了个博平县侯。
如今赵兴之做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弹劾的折子都投到梁王儿子那里去了,话也是越骂越难听。
结果呢?
梁王党毫无动静,仅是一些武将表了个态度,不痛不痒的。
居然还有人从中斡旋,试图化解赵兴对梁王党的仇恨。
这么一对比,杨安简直要哭晕在厕所。
所以他才感慨,今日不同往日。
不同在哪里?
梁王,不如之前势大了。
一百年前,应元府开拓过半,梁王上台,那时正值景帝对梁王的信任巅峰,而且前面的一百多年改革,梁王也充当了重要角色,军、政、法三界,梁王皆是权柄滔天。
杨安碰上姬明宪,正是对方最巅峰的时期。
杨安无依无靠,仅是得了韩王赏识,而韩王已是半隐退状态,大概就相当于赵兴遇到了田剡差不多。
如今却不一样。
正所谓盛极必衰,景帝的信任先不谈,但他至少没有那么需要姬明宪做事了。
梁王党也同样沉寂了很久,也有新秀封王涌现,比如罗睺王这样的。
赵兴,虽然看似弱小,只不过区区六品,但比他杨安的后台硬多了!
柳天宁背后站着的封王,都是实权封王,而且正值鼎盛。柳天宁本身就是世家大族,根本不是杨安这种出身能比的。
…………
“今时不同往日啊。”九天应元府,四品御史范燕林,拿着赵兴的弹劾文书,不由得感慨,随后丢进了火堆中焚烧。
范是梁王党的人,不过关系并不明显。他手里还有一份私人信件,来自梁王府,里面的内容可以归纳为四个字:不予理会。
“大人,真的不管管啊?这赵兴有越弹越上瘾的趋势,如此下去,别有用心者,会越来越多。”旁边一名礼修道。“最近弹劾王爷的折子都变多了。”
“不好管。”范燕林淡淡道。“这赵兴又不是杨安,可以随意拿捏。”
“他老师柳天宁十分护短,为了徒弟,便是姬烨公子也差点被他杀了。秦崇文和皇甫松更是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他在十阳洞天中,获得了大批权贵的人情。”
“更重要的,他还有【商洛学院】为首的本我派司农支持。”
“能修本我派的,至少五品起步!”
“这一批人,可以说是朝廷的中坚势力,不可忽视。”
“司农掌后勤财政,军需调动,作用也不是杨安这种武夫能比的。”范燕林解释道。
此时柳天宁刚刚上位,这个时候动赵兴,那就等于动柳天宁。
动柳天宁,和动杨安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争斗。
杨安随手就镇压了。
柳天宁可不好搞。
先不说柳天宁背后的兵界封王,就只提司农官。
好不容易有希望出一个本我派的大司农了,岂能容你打压?
范燕林都可以想象得到,那群老家伙绝对会急得跳脚。
欺负老实种田的司农,还想不想打仗了?啊?
要是这群人撂挑子不干,那真就会影响梁王出任平蛮统帅一职了。
景帝看在眼里,恐怕也会重新考虑,小老弟你连司农都安抚不了,如何派你做事?
所以说,杨安可以随便欺负,但赵兴背后的柳天宁,却不行。
孰轻孰重,梁王党是拎得清的。
“有多少折子递到这里来,就烧多少。”范燕林道,“我们在御史台的人,不可轻举妄动。”
“是。”谋士点了点头,梁王党在各府御史台,占了不少名额,他们不理会,这事就小很多。
…………
夏府,英武侯夏弘毅,正在和儿子聊天。
“麟昀,我听说伱最近无事,也学起文官开始奏议了,可有此事?”
夏靖笑道,“父亲,连您都知道了?”
“御史台真是轻慢孩儿的意见!”
“我一天一道,已经发了十五道弹劾公文。”
“您都知道了,他们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朝廷赐我这府议大夫的头衔,他们当是摆设不成?太不像话了!”
英武侯夏弘毅淡淡道:“你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
“父亲英明。”夏靖笑嘻嘻的。
不过英武侯话锋一转:“那为何应元府的张青张大人,说你的公文内容,和元穰侯赵兴一模一样?”
“啊?这……”夏靖有些心虚道:“我和元穰侯结为兄弟,此事也是通过气的。”
夏弘毅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一份公文,打开之后给夏靖看:“你连抄都抄错了,抬头是‘下官夏靖顿首,张大人容禀’,到了末尾,又变成‘下官赵兴再顿首,启张大人足下’。”
夏靖:“……”
此刻的世子,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夏弘毅倒也没多说什么,他在育儿方式上,向来是以鼓励为主:“你若有自己的想法议政,参梁王倒也没什么。”
“不过,为父和你说过很多次,为将者,需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不偏听、不偏信。如此才能从众多繁杂情报中,把握住战机。”
夏靖收起了嬉皮笑脸,面露思索,片刻后夏靖道:“父亲教训得是,我当重写奏本,务必言之有物,绝不会再抄元穰侯之言。”
夏弘毅点了点头:“你心里有数便好。”
…………
“赵兴,你弹劾梁王,是为私怨,还是公道?”同一时间,柳天宁也在和赵兴谈话。
“老师,既有私怨,也为公道。”赵兴实话实说。
柳天宁思索了片刻道:“私怨可止,公道当明。”
“若无实据,便不必再浪费精力。”
赵兴点了点头:“是。”
柳天宁这话不是在阻止赵兴,不要干这事了。
而是不愿意看到赵兴一直做一件没用的事情。
若是为私怨,已经大半个月了,梁王党这般委曲求全,你有气也该消了。
继续这么骂下去,又没实质性效果,就只会显得自己在犯蠢,而老柳是最讨厌蠢人的。
你要做呢,就去找点梁王党的罪证出来。
柳天宁不会帮赵兴找。
他要找,性质就不一样了。
也不会只抖露一点,而是奔着击倒梁王去的。
柳天宁这人就是不出招则已,一出招,便要致命。
前世他斩人便是这样,之前要么不找上门。
找上门来,基本就是要砍你的脑袋。
十二月下旬,赵兴等人停止弹劾。
一直关注此事的姬尘,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元穰侯这个疯子,终于是消停了。”
“先生,你说得对啊,我先前那般,确实是下策,还是先生明智。”
张文松却是思索道:“元穰侯并未收我们送的好处,这里面似乎有所蹊跷。”
“能有何蹊跷?”姬尘道,“父王上任,已是旨意,不可更改,柳天宁的监察部,也未针对我们,定是这元穰侯收到警告,知难而退了。”
“他年轻气盛,如今我们展现了诚意,他也该消气了。”
“至于说不收礼。”姬尘微笑道,“恐是还抹不开面子,哪有前脚刚弹劾完,后脚就收礼的?”
“他还年轻,脸皮想必没那么厚。”
张文松点了点头:“公子说得是。”
他也实在想不出,赵兴一昧和梁王府对着干的动机是什么。
眼下赵兴在前线捞战功颇为顺利,梁王党先前为了拉拢柳天宁,还特地发了一些适合赵兴发挥的进阶任务。
一昧和梁王党对干,对赵兴也没好处。
不过,张文松还是有些疑惑:既然这元穰侯不要利益,难道就真是只想博一个虚名?
卖直邀名倒是说得过去,弹劾梁王嘛,多好的名声啊。
不过现在这个时期,似乎也不太对。
你要弹劾,好歹也该梁王真正上位了,做了一些事情,再来挑毛病。
“若是博名,元穰侯也算达到了目的。”张文松道,“希望他到此为止吧。”
姬尘淡淡道,“嗯,若元穰侯还不死心,必会为他的年轻气盛付出代价。”
梁王府看柳天宁面子忍一忍,但也不可能一直忍,否则谁都来踩一脚,还怎么做事?
“公子也当向王爷建言,诫告府上的往来官员,让他们收敛一些,勿要给王爷添乱。”
“先生说的是,我会劝一劝父亲,也劝一劝其余兄弟,希望老十九他们少添些麻烦。”
…………
赵兴已然确定,之前的战功任务训练,是梁王党在从中卖好。
这种事,也算不上违法乱纪,因为一切都符合流程。
也要赵兴自己做得成,达得到任务要求才行。
当然,这不单只是卖好给赵兴。
后面打青罡战区的时候,已经不止龙肖部、廖如龙部、夏靖部这二十万余人了。
还有虎蛟军、玄甲军等强军一起会师攻打。
他们卖好的对象不仅仅是赵兴,还有其余目标,方便梁王党上台后做事。
不过就是这细微的时间差别,也让赵兴多获了一些战功。
梁王要上任平蛮统帅,单靠他自己的黑龙军也玩不转。还得拉拢一下其余的军队,给点福利才行。这件事,没什么阴谋,只是官场上正常的手段。
确定了这点,赵兴便知道,自己想要脱身并没有大到离谱的程度。
“梁王党不是非要留我下来,也是,我一个六品,卖个好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一直弹劾,哪会一直这么惯着。”
“不过我也确实该下点猛料,如今已是十九年底了,明年便是景新历二十年。”赵兴暗道。
景新历就三十七年,只剩十七年时间,中间还几度休战,再要刨去梁王造反的两年多时间。
中高端战争,并不遥远了。
打一个青罡矿区,便花了一年多,时间可是过得很快。
“梁王的罪证难找,我也不该找他的,但梁王党的罪证,却容易找。”
“摊子大了,一地鸡毛,随便找找都能找出一堆来。”赵兴掏出地镜,眼前的名单飞速的流动。
“选人也有讲究,要挑点官职不高,但位置比较重要,最好是名气还比较大的,完成一击必杀。”
“转运司这个机构其实不错,但这是柳天宁的工作范围内,我不能妨碍他做事。”赵兴思索着。“不能宰了条小鱼,放过了大鱼。”
赵兴的目光,干脆脱离了南部战区,也脱离了柳天宁的两府转运职权范围去搜人。
地镜不断的滑动,没一会,他就锁定了几个名字。
赵老爷前世,可是专门跟贪官污吏打交道!
因为这个,他没少被柳天宁斩。
要找点被赵老爷记住的好官,不容易。
要找点贪官污吏,那可太简单了。
“就你了,耒阳军主将冀元秋。”
赵兴锁定了一个主要人物,随后咧嘴一笑。
“老兄,这辈子我想做个好人,只能委屈你了。”
冀元秋是耒阳军主将,正五品下的官职。
九天应元府以南,为南部战区。
安平府过江往西南方,为西南战区。
耒阳军便是在西南战区。
要是放之前,八竿子都打不着。
可是赵兴他们打下火魔族战区后,便隔得比较近了,跨过澜江支流,就能到耒阳军的防区。
耒阳军这时还只是个实力一般的次级军团,连洞天驻地都没有。
但在平蛮大战初期阶段,逐渐壮大。
耒阳军主将冀元秋,便是梁王党。
他干过些什么事呢?倒卖战利品、与南蛮交易、让朝廷公派的战船强制报废,再以低价格卖出去吃回扣……
这里必须重申一下兵界的禁令,那就是不能把战利品卖到别处,只能从武库兑换。
低买高卖的倒卖事情,只能由兵界武库来干。商人是禁止参与的。
赵兴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他上辈子跟着冀元秋干过。
他还知道这人的上家和下家是谁。
“耒阳商会便是冀元秋的下家,不过此时的商会会长是易志文,还没交班给他儿子易志杰。”赵兴思索着。
他前世干这事的时候,和他接洽的是易志杰,而当时的冀元秋,已经是正四品了,越发的肆无忌惮。
这个时候耒阳商会也肯定在干这种事,只不过是规模大小的区别。
“冀元秋官不大,但若被抓,可当个典型来处理,兵界可还没抓过多少走私倒卖的。”
“这一整支军队,大半都在违法,耒阳商会也在大发战争财。”
“拿这件事攻击梁王党,份量够了。”
“要抓证据,也很简单,把耒阳商会的会长一抓,就什么都有了。”
“如此想来,我上辈子哪是贪官,分明叫卧底啊!只不过卧得比较久,这一世才转正。”赵老爷如是想道。
…………
西南战区,洋江城。
此处原是火魔族的城池,原先的名字又长又拗口,被大周占领后,便改名为洋江城。
如今驻扎在洋江城的,便是耒阳军。
洋江城内,城主府中。
“连续一年多的大战,如今终于取得了战果,弟兄们辛苦了,喝!”
一名身穿五阶元光甲的壮汉,端着一口大碗,朝着周围吆喝。
他叫黄朝阳,乃是耒阳军的六品都尉,也是冀元秋的得力干将。
黄朝阳完全就是冀元秋的提线木偶,仗怎么打,打哪里,黄朝阳全听冀元秋在大后方指挥。
为什么?当然是有好处啊。
冀元秋跟黑龙军关系匪浅,耒阳军跟在黑龙军屁股后面做事,妥妥的顺风仗。
对于他们这些弱一些的军队来说,即便是跟在黑龙军身后分到些汤喝,那也足以吃个五饱六饱。
喝了个开场的三杯,黄朝阳便退出宴席,不再和众将士一起,而是来到城主府后方一处花厅。
黄朝阳走进去花厅后,周围的帘幕被拉上,上面还有一些符咒隐藏其中,隔绝偷听。
内部则是早就摆好了更为丰盛的宴席,不过座位却只有三个。
除黄朝阳之外,便是耒阳商会的会长易志文,以及他的儿子易志杰。
“黄将军,恭喜将军旗开得胜,满载而归!”易志文和儿子,也着了甲。
只不过他二人这套装束,颇为花里胡哨,带着南蛮军队的部落风格。
“多谢易会长。”黄朝阳不敢怠慢,弯腰降杯。
因为他是冀元秋的狗,但这位却是冀元秋的合作伙伴。
他一饮而尽,见易志文也喝完,点了点头,这才坐下。
“易会长来时,可还顺利?”黄朝阳小心翼翼的问道。
“放心。”易志文点头道,“我借的是一支奴儿军的名额,下次开战,这支奴儿军就会牺牲。”
奴儿军,是归化的蛮军统称。
大周在进攻的时候,也收俘虏,当初赵兴在火龙关就曾以夏靖的名义,接受了庞光耀的投诚。
庞光耀后来成了正式武将,但他这种待遇,只是个例。
实际上,大周对蛮将、蛮军,颇看不起,主流思想便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归化政策,明确规定,投降的俘虏,编入次籍,不算正式的周民。
之后若有立功者,可酌情转正籍。
但蛮军蛮将,立功条件也相当苛刻,正常大周将士,砍一个人头如果是100战功,那蛮军蛮将,就只有50战功,甚至更低。
若没立功,只投诚过来的?
得两百年后,孕育几代人,完全认可大周,把自己当大周人了,才会获得正籍。
也就是说有资格可以考公、当官,被纳为气运王朝的一部分。
实际的情况是,奴儿军很惨,有好打的仗,轮不到他们打,大周自己的军队都不够分功劳的,怎么会让给投诚的异族?
难打的仗,那就是炮灰先上,死亡率非常的高。
易志文为什么说让黄朝阳放心呢?
因为他冒用的是一支奴儿军的名额,他来过,他回去。
然后下个月,或者不久后,冒用的这支奴儿军将士,必然会死掉。
低品的奴儿军将士,根本不可能被转为阴神,根本不好查。
另外,黄朝阳打下洋江城后,迟迟没有建立神庙,故意拖延了神庙工期。
加上过境的路线都是梁王党的地盘,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易志文在战场上畅通无阻,但他就从来没上过战场的记录。
眼下还算有些收敛,毕竟梁王还没上台,之后可更加嚣张。
易志文在梁王倒台后,龟缩了一段时间,花了不少钱才脱身。
两治时期,景帝无心朝政,一心生娃。
武帝初期,他的儿子易志杰变得更狠,不止卖物,连奴儿军中的异族他都卖。
他为啥敢嚣张?因为按照惯例,新皇登基,为稳固人心,都是会延续老爹的政策。
比如文皇帝的第一个年号,是承恩,承蒙太祖之恩。
景帝的第一个年号,承安,承蒙文皇帝的治理,天下安宁,年号里面,也大有讲究。
鼎新和景新,这一段中间时期,才是新皇帝做事的时候。
原本以为武帝会承继其父的政策不变。
结果武帝上位第一个年号就是【元狩】,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于是上辈子嚣张没多久的易志杰和赵老爷,就一齐被老柳给砍了。
“那就好、那就好,易会长深思熟虑,哪用得着我多问,我该罚。”黄朝阳,只敢坐半个屁股在位置上,不停的讨好着易志文。
他升官快,也知道是怎么升上来的,这位他可不敢得罪。
他吹捧了好一会,见易志文不耐烦了,便马上开口说正事。
“易会长,货物都装船完毕,就停在洋江城外的山谷中。”
“黄将军深得冀大人器重,不过我还是得多问一句,这中间可有什么异常,有无出现过纰漏。”易文杰问道。
您放心,船是报废的船,人是用的奴儿军。”黄朝阳低声道,“哪次我都是亲力亲为,不敢有任何怠慢。”
“那便好。”易志文露出笑脸,这才再次举杯,“黄将军辛苦,我敬你一杯。”
“不敢,当是我敬您。”黄朝阳连忙起身,双手举杯。
…………
外表破烂的赤虹战船,在荒野上空飞行着。
易志文站在船头,时刻警惕。
他的儿子易志杰,却是头次跟父亲出来,显得有些兴奋。一会在战利品舱室看看,一会在甲板上打量奴儿军。
最后他走到易志文身边:“父亲,您太厉害了,这可是赤虹战船,仍有八九成新,便被您拉回来了。”
民间少见飞行战船,多是飞舟级别,唯有大商会,世家才用得起战船。
大周地域辽阔,跨州飞行的只有战船才能做到,飞舟飞不了那么远。
跨州做生意的基本都是寡头门阀,寻常百姓根本坐不起,实际上战船也不拉人,都是拉货。
易志文微笑的看着儿子,没有责怪他第一次表现这么兴奋,“这世上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一定是钱不够多,关系没打点到位。”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你够有钱,便是阴神也能帮你做事。”
易志杰一愣:“父亲,当真能行吗?阴神制可是我朝根基啊。”
“有何不行?”易志文笑道,“朝廷之前还想改阴神制,有多少旧庙倒塌,又有多少新庙建起?这新旧交替时期,不就能买个方便吗?”
“况且有些阴神本是某些家族的祖先,你有钱,他们连祖宗都能卖了。”
“原来什么都可以买啊……”易志杰喃喃自语。
“夏兄,能否和玄甲军的项魁将军说一声,调换一块防区过来?”
夏靖疑惑的看着赵兴所指的地图:“你要落阳山这一块犄角旮旯干什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落阳山这一块区域,既不挨着南荒势力,也不挨着后方的运输路线。
别说战略价值,就根本没价值,建城都不往那建。
再往西一点,倒是挨着耒阳军,可耒阳军在夏靖眼中根本是菜鸡。
连洞天驻地都没有,哪能入得了世子法眼。
“种地啊,我手痒了,想换块地种,行不行?”赵兴道。
“行,当然行。”夏靖道,“我说一声,还调个啥,直接划到你神威军即可。”
和夏靖说的同时,赵兴的万法分身,还在和另一人在联络。
“乌世兄,安平府的市啬司,可有熟人?”
“有,你要联络什么级别的?”世子乌正廷问道。
“高一点最好。”
“我叔父乌庆华,正是安平府市啬司的左司正,从四品下,这够不够?”
“够了够了。”赵兴道。
“你想我叔父怎么做?”
“我发现有商贾祸乱战区,若有令来,请令叔调动信得过的人手,立刻行动。”
“没问题。”乌正廷微笑道,“这是我叔父的职责。”
……
“姬兄,若有商贾勾结武将,在战区替将士买卖战利品,强行报废朝廷公派战船,这归地方司寇管还是归兵界管?”
“地方商会归市啬司管,但这是违法乱纪,所以市啬司只能查封钱庄、票店资产。”姬子筠道,“地方司寇只负责审,真正要查封实体资产,需由巡检司调人手,但得经过官府签发搜查令。”
“若是县,则是县尊签发,若在郡,则有郡守签发。”
“若在府城呢?”赵兴问道。
“府城也是最多是郡守签发公文就可以了,查一个商人哪还能劳动府君。”姬子筠笑道,“除非是皇商,那这也不归府君管,得是宗王府管了。”
“地方的归地方,商人自然由地方官府处理。”
“军队的看事情大不大,若是没有洞天驻地的军队,则由各地军部管,若是有洞天驻地,则需兵界处理。”
“具体情况得看你要办多大事,通常不跨界抓人,也不跨界查办,事大就另说了。你描述的这种情况,涉及几品的武将?”
“五品。”赵兴道。
“五品主将,没有洞天驻地,那应报九天应元府军部,若牵连广,性质恶劣,兵界监察部也有可能关注,甚至有封王处理。”
“多谢姬兄。”
…………
赵兴分身多,摇人几乎是同时进行。
如今的元穰侯,也有很多人脉在身,这几仗也不是白打的,他也不光是只认识了夏靖。
摇完人后,赵兴立刻带人到了新防区。
他和虎蛟军、玄甲军、烈阳军,置换了七块新防区。
全部都挨着耒阳军。
要抓易志文,最好是人赃并获,免得最后变成扯皮官司。
赵兴不知道如今这个时期的耒阳商会走哪条线。
所以他在七个防区,都去了一道分身,剩下的就看运气。
碰得到就省事,碰不到,那就只能在安平府抓了易志文,再突击审讯。
…………
从十二月上旬,到十二月下旬,赵兴便专门盯着耒阳军和耒阳商会的动向。
至景新历二十年,一月十三日,他终于找到机会。
这一天,赵兴在防区边界,突袭了七艘看起来破烂的飞船。
然后迅速返回自己的防区内。
他登船一看,顿时笑了。
“奴儿军,报废船,狗日的还是这老一套,传到他儿子这也一点都没变。”
“大人,我等是平蛮军团第七战区,察部军,肖恩大人麾下,不是异族。”易志文,不慌不忙的说着。
他穿着千机变套装,此刻就是蛮族的模样。
易志文还有十分齐全的身份证明。
只不过没等他拿出来,赵兴就笑道:“易志文,你想参军报国,何必冒充奴儿军上战场?”
“你钱多又攀附了大人物,想参军多的是渠道哇。”
赵兴的天眼法,如今都到了高阶九转,易志文想瞒过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被人一语道破身份,易志文也不慌,只是平静道:“请大人屏退左右,我有要事相商。”
“哦?你倒是说说看。”赵兴挥了挥手,让人退下,实则暗地里开启了蜃楼珠,还让人隐身背着一尊司法阴神像。
“不知大人是何来历?官居几品?”易志文问道,他想先打听清楚赵兴的情况,再决定开什么价。
“本官元穰侯,不过区区六品,你能开什么价?”赵兴问道。
六品?易志文心头一松。
“大人若是放下官回去,立马可得五十万积分。而且保证这五十万积分是干净的。”
“之后大人若是想合作,少说一年能获利两百万!”
其实易志文根本给不了赵兴这么多,但现在当然是狮子大开口,先稳住赵兴,回去再通知冀元秋,慢慢调查情况。
“才五十万。”赵兴嗤笑一声,“就拿这些考验本官?”
“还可商议。”易志文道。
正在此时,赵兴身上的地镜颤动,他拿出一看,便笑了。
【耒阳商户资产已查封,巡检司抓捕了商会主要成员三百七十六人,突击审讯,已查到冀元秋身上。】
【正在前往冀元秋的府邸。】
【冀元秋被抓。】
【正在审讯冀元秋。】
……
一条条信息,从各方传来。
盟友这么高效,赵兴都有点没想到,但转念一想。
想让梁王党不痛快的,可不止是他一人啊。
“不必了,你还是想想如何老实交代,减免自己的罪责。”赵兴淡淡道,“冀元秋已被抓。”
“什么?!”易志文的脸色,终于是变了。
赵兴挥了挥手,隐身的祭司出现,上面的司法阴神像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旁边还有人持着蜃楼珠。
“易志文,你现在交代,虽然没有活路走,但还能留个种。”
“若是硬抗,指望人来救你,那可能就要被灭族了。”
易志文脸色苍白,但仍不死心:“大人既是武将,无权审我,该放我回安平府受审。”
“你不信?”赵兴蹲下来,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在南郡的东正街祠堂地底,有一个宝库,里面不止放着赃物,还有给各个将领和大人销赃的账本记录,我说的对吗。”
“你、你如何知道……”易志文脸色大变,心脏狂跳。
“你想把你老子暗中养成阴神,躲过探查,再过几年便要成了。幸亏你没成,不然你便是交代,也逃不过灭族的下场。现在,你想不想交代?”
“我、我交代。”易志文眼神黯淡了下来。
…………
景新历二十年一月十七日。
冀元秋、耒阳商会贪污走私,杀奴儿军一事被爆出。
安平府倒还比较平静,左右不过是处理了一批枉法的商人。
但此事在西南战场,便很快引发了轰动。
主要是奴儿军的那些蛮将们,在听闻冀元秋行事后,都极为愤怒。
因为冀元秋勾结易志文,每次都以奴儿军身份在战场中穿梭,用完便派去送死,或者干脆杀掉。
瞬间就引发了他们的共情。
一个小小的商会,勾结了一名五品武将,就可随意践踏底层的蛮军。
倘若有一天,他们是否也会有这样的结局?
一月二十日,诸多蛮将上书请命,要求兵界严惩冀元秋。
因为他们听闻冀元秋未必会被处死,一是冀元秋战功不小,二是冀元秋曾是梁王封臣,可能会被梁王党救下。
甚至有可能得到王侯特权的特赦令。
一月二十三日。
请愿的蛮将多达十二万余人,中品蛮将,数不胜数,甚至包含在鼎新历时期投过来的四品蛮将。
一月二十四日。
兵界唯一一位蛮族封王‘杨正武’发声,斥责梁王御下不严,致使奴儿军惨案发生,矛头直指梁王党。
一月二十五日。
兵界有七名封王出面,迅速敲定冀元秋案。
耒阳商会所有大股东,全部被诛五族。
冀元秋处死,诛三族。
和他有利益相关的从四品武将谢奎光、从四品文官刘俊良,处死!
当年举荐过冀元秋的七名正四品官,有三人降职、四人调任。
耒阳军的中层骨干将领,连同黄朝阳在内的一万三千余人被斩,耒阳军就此除名。
此案成为了平蛮战场前期的一个典型案例,处置之严厉,完全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
便是许久以前举荐过冀元秋、刘俊良的官员,都受到了处罚。
梁王党在蛮将的口碑中变得极差,也给三月的梁王出任平蛮统帅,兼四府府君,留下了一层阴影。
“混账,混账!”梁王府内,姬尘气得掀翻了桌子。
他一把抽出腰间的宝剑,将倒地的桌子劈成了两半。
剑上闪烁着寒芒,姬尘的鼻子也气歪了。
这位平日里素有礼贤下士之名,被梁王委以重要,负责对外联络的贤明公子,此刻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姬尘拿着宝剑一顿乱劈,“啊啊啊啊啊——”
狂暴的气息肆虐,房间内的装饰、家具,完全被震得粉碎。
“柳天宁,赵兴!!!”姬尘低吼着,“孤这般礼让,你们竟一而再,再而三打孤的脸,以怨报德!”
姬尘确实气愤,梁王一派,属实是给足了柳天宁脸面。
一个区区的六品护军都尉,三等侯爵的弟子,姬尘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好。
当初在极夜海,柳天宁在猎龙鲸时,他还出手帮忙了。
可是柳天宁呢,他就这么回报的吗?
待到姬尘气焰消了一点,张文松走了进来。
“公子,此事也不能全怨赵兴和柳天宁,冀元秋此举,引发了蛮将激愤,公子先前约束各方低调一些,他仍旧不知收敛,属实是做得太过分了。”
姬尘此次却没有再听张文松的,他呵斥道:“先生且闭嘴!”
张文松一怔。
“什么违法乱纪,说白了这就是内部争斗罢了!”姬尘眼中闪过一丝暴戾,压抑多年的本性此时尽显无余,“杀几个蛮族降卒,何至于处死大周诸多四品五品?甚至连孤的老师,都已荣退了,还被降了勋。”
“就是你让孤一退再退,不停劝诫父王,要讨好柳天宁,致使他的弟子胆大妄为,惹来了今日之祸!”
姬尘提着宝剑,脸色阴沉得可怕:“先生到底是为我献策,还是为他人献策?!”
张文松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姬尘此话已经是在诛心了。
他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跪在地上,将头匍匐在地。
“既公子已不再信任我,请斩我头颅,解公子心头一愤。”
“但公子此时万万不可煽动党争,打击报复柳天宁,王爷已是人臣之极,本就被各方眼红,时刻都在挑刺。”
“值此关键时刻,公子应当……”
张文松说不下去了,因为姬尘在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离开了房间。
门外传来许多脚步声,走着四方步略过屏风。
耳边隐约传来姬尘召集谋士商议的声音。
他被彻底抛弃了。
…………
判决虽然不是赵兴下的,但人却是在赵兴的防区抓的。
实际上这防区算不算赵兴的还另说,因为易志文当初走的其实是五盘军的防区。
是赵兴在旁边伸出触手,把这厮强行绑到了自己防区,对外宣传易志文从他的防区经过,然后被他发现了异常。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妥妥的针对!
防区都换过来了,各府机构,抓人拿赃,如此迅速,不是针对是啥?
“连四品都处死了几个,党派斗争,真是比打仗还凶险。”
赵兴看着通报,不由得摇了摇头。
他只办了一桌子菜,却来了好几拨人。
他只捕了冀元秋这头猪,却有很多人顺着踪迹去找野猪群。
后面的结果,还真是赵兴没预料到的。
不过,做都做了,赵老爷也没在怕的。
只是牵扯到中品,到底影响有限。
梁王党的反应也很快,迅速拿出了几个老家伙出来背锅。
看似杀了几个四品,不少五品,但其实都是边缘人物罢了。
一桩冀元秋案,不可能扳倒梁王,否则一百年前他就倒了。
梁王党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
“这下我总该走了。”赵兴暗道,“抓住机会,再骂一骂梁王,刷一波声望。”
他料想自己应该会付出一些代价,那这代价就不能白付出了。
声望得刷足啊。
等到将来梁王谋反,自己这些声望,就派得上用场。
冀元秋一案带来的风波,很快过去。
因为战争依旧在继续。
平静的二月,赵兴的日常,就是吃饭睡觉骂梁王。
他不控诉梁王什么实际罪名,就只是骂。
公开场合骂,私下写信也骂。
总而言之,赵老爷现在就是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坚定的‘反梁党’。
大有一副梁王明天就会谋反的架势。
而在此之前,赵兴则和柳天宁有一番私密谈话。
“老师,我有错。”赵兴道。
“你何错之有?”柳天宁问道。
“此事闹大,梁王党必然会在事后攻击老师。”赵兴道。
“你又怎知,此事我未出手?”柳天宁淡淡道。“你都找得到梁王党罪证,监察部难不成是吃干饭的吗。”
“老师在查?”
柳天宁没有直接回答:“你有句话说得不错,梁王权柄太大,已经位极人臣,如此权利,岂能没人盯着呢。”
“我倒是很想知晓,你真正的想法,你并非冲动之人。”
赵兴沉吟片刻道:“不瞒老师,我观梁王两次掌权,虽有功劳,但底层将士怨怼更甚,如杨安这种本该封武侯的,却被他打压了。”
“如此统帅,仗怎么打得赢?怕是要败。”
“万一赢了呢?”
“梁王已位极人臣,赏无可赏,封无可封,他若胜,恐会……”
赵兴顿了顿道:“总之,留在军中,我气不顺,亦不想为此人铺就不世威名。”
“有我在,你不必担心受到不公平待遇。”
“我不想妨碍老师。”赵兴摇头,“也请老师不必为了我,去做些什么事,便是梁王党要将我罢官,老师也不要出手。”
这听起来还是气话,不过多少带了点真实性。
赵兴也算是在提醒一下老柳。
柳天宁思索了一番,不再多劝:“如此也好。”
…………
三月初,梁王出任平蛮统帅,兼任州君。
非战时,十九州不设州一级官府机构,但现在就设了。
事实如赵兴所料,梁王根本没受到啥影响。
甚至这一世,权力还要大一些。
“开始了,哥哥开始钓小老弟的鱼了。”看到这个任命,赵兴不由得笑了。“鱼饵也比上一世更足啊。”
骂到四月份。
赵兴终于是受到了打击报复。
四月五日。
一艘执法楼船,来到了神威军的军部大营。
有两名五品军人,携带应元府军部签发的檄令,宣读赵兴的罪名:
“元穰侯赵兴,你煽动军中将领,辱骂亲王,颠倒是非黑白,屡教不改。”
“元稹侯陈时节、云霄侯龙肖、归英侯廖如龙,视为共犯。”
“即日起,停职查办!”
赵兴听着这人宣读檄令,心中乐开了花。
谢谢梁王成全我声名啊!
但表面却是脸色阴沉:“我不服,我要向兵界申诉!”
“你若不服,可返回阳城,等待兵界的最终审判。”身穿银甲的武将喝道,“带走!”
“是!”
龙肖、陈时节、赵兴、廖如龙,当即就被执法队给锁住元气,带上了楼船。
至于夏靖?
夏靖在玄甲军,并没有在这里。
景新历二十年,四月十日。
赵兴、陈时节、龙肖、廖如龙,都被下了禁足令,呆在了阳城,等待进一步的处置。
此时,百兵塔内。
新的三王,已经变成了信王、安宁王、罗睺王。
信王刘永,便是第三个来问赵兴要高级探查使名额的封王。
此时的他,名义上为主官,性质和凌德王一样,其实只是个摆设。
真正做事的,还是安宁王和罗睺王。
他大约还有五十年寿,却被放到了这个位置上,不知道是福是祸。
“罗睺王,安宁王,此事该如何处置?”信王看向罗睺王和安宁王两人。
他说的是赵兴辱骂亲王一事。
本来这事用不着他这种封王来处理,但赵兴是柳天宁的弟子,柳天宁又是罗睺王的得力干将。
当年也是罗睺王保护了柳天宁,关系匪浅。
安宁王姬安明道:“应元府的处理结果是战功全失,降职一级、剥夺散官,爵、勋不变。”
散官,也就是郡议大夫的头衔。
梁王党可是恨死了赵兴这张嘴了。
夺了郡议大夫这个头衔,就等于是让赵兴闭嘴。
信王看了一眼罗睺王的脸色,见他没有开口说话,于是接过姬安明的话道:“我觉得此罚太过,安宁王认为呢?”
安宁王道:“是有点过,不该动勋阶和官品,罚功即可。”
“年轻人火气旺,多说几句又如何啊?”
“赐大夫之衔,本就是让人说话的。”
信王思索道:“若让他留在军中,恐应元府那边也不会答应。”
他说是说应元府,实际则指梁王。
信王刘永想先确定赵兴到底要不要继续留在军中。
不过罗睺王一直不表态,他也有些无奈。
说到底,这事主要看罗睺的意见,他就是个充门面的。
若罗睺王死保,赵兴肯定能留下。
说白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辱骂亲王,处罚可大可小。
梁王党也不敢用具体的罪名去坑赵兴。
比如说故意发个任务让赵兴犯错之类的。
人家的背景就是监察部,敢在罗睺王和柳天宁的眼睛下玩阴的?还嫩了点。
能找的也就只有这个适用范围比较大的罪名了:辱骂亲王。
往大了看,处死的例子都有。
往小了说,骂过亲王最后没事的,也是大有人在。
“赵兴打过太多胜仗,也是有些心浮气躁了。”姬安明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跳到梁王鼻子上,是有些过分。”
“罚肯定是要罚,但也可以给他机会,留在军中。”
姬安明说话还是比较中肯。
觉得不该让这么一位人才被梁王派打压了。
要是赵兴在这恐怕得给姬安明跪了。
老子做了这么多事,好不容易找了个最佳脱身之法,你给我说留下?
信王刘永道:“我亦是觉得处罚过重,战功也不应全部罚没。”
“不过,他不适合待在神威军中,或许换支军队更好。”
见罗睺王仍旧不说话,信王也忍不住了,“罗睺,你意下如何?”
罗睺王眼皮微抬:“赵兴,不能留在军中。”
此言一出,信王和安宁王都有些诧异。
罗睺王,竟然主动说要让赵兴离开?
“他年轻气盛,太过骄纵。”罗睺王道,“如若继续留在军中,恐会酿成大错。”
这是罗睺王思索了许久得出的结论。
他倒不是怕梁王施压,而是觉得继续留着赵兴在军中,会继续搞出大事情来。
无论是杀钱守纲,还是这次抓易志文。手段还是合理合法。
可这次若也没事,指不定下次就干什么错误的事情来了。
万一这个家伙哪天气不顺,把梁王的儿子砍了呢?
好端端的人才,就毁了啊。
罗睺王多少是被这对师徒搞出点心理阴影来了。
当年柳天宁连挑三十二座道院,在切磋中杀了不少人,也可谓是胆大包天。
现在这弟子又是这样,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那便让他转文官?”信王问道。
“嗯。”罗睺王点了点头。
“官职降不降?”
“降什么官职?”罗睺王冷笑道,“他只是梁王,又非陛下,怎么,底下人做错了事,还骂不得?”
信王和安宁王不吭声了,这罗睺王也是个火爆的性子,还说别人呢。
“那便仍旧是从六品上?”
“信王你是老糊涂了吧。”罗睺王诧异道,“赵兴如今的战功近四百万,按例得升五品了难道记不清楚了?”
“……”信王无言以对,这他么说的是升官的事吗?
现在说的是处置啊大哥。
要照你这么办,梁王岂能答应?
安宁王道:“罗睺,别说什么五品了,你要磨他心性,现在又给他升官,他下放到地方,不还得骄纵?岂非违背你的初衷。”
姬安明的劝说,倒是起了一些效果。
罗睺王思索道:“便不是五品,也该扶正六品,正六品上罢。”
“赵兴屡建奇功,天资过人。”姬安明点评道。“正六品上不过分。”
“好。”信王松了一口气,确定了官职品级总算是解决了一项问题。
“那散官,勋阶,如何处理?”这次信王学乖了,他如同背诵一般说道:“按例,赵兴得升府议大夫,加勋四阶。”
罗睺王道:“散官要不要都无所谓,勋阶不能扣他的。”
“哈哈哈。”姬安明笑道:“罗睺,你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梁王留啊。”
啥都不扣,就扣散官,这不摆明了恶心梁王。
罗睺王冷笑道:“他不是想让赵兴因言获罪吗,那便遂了他的愿,让世人都看一看平蛮统帅的威风和心胸。”
敢这么搞他的人,真当罗睺王没脾气了!
应元府把这份处理结果上交过来,恶心罗睺王。
罗睺王反手就恶心回去。
“好,就按罗睺王说的办。”信王道,“安宁王是否同意?”
罗睺王看向安宁王。
后者笑道:“你别看我,我现在是十阳洞天的王,于公于私,都站你这边。他若是犯了别的事,我断不会容情。”
姬安明,也不是罗睺王的应声筒,若是别的事情,他肯定得有自己的意见,但这种事,他就无所谓了。
“好。”信王道,“我这边拟令,发回九天应元府。”
…………
“官、勋不撤反加,就撤了个散官头衔?”九天应元府内,范燕林不由得无言以对。
这罚了个寂寞啊?
“罗睺王,还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这份处置,明摆着就是罗睺王在发力。
信王刘永只是个摆设,安宁王断不可能这么护着。
“还是交给府君定夺吧。”范燕林摇了摇头,将处置结果上报。
与此同时,府君王士用,也收到了处置结果。
九天应元府,是军府,他这个府君,便是最高军事长官。
但此时多了个州君,他头顶上还有个梁王。
王士用也并非梁王派,他是中立的。
“这种处罚?”王士用也是哭笑不得。
“把处罚结果送去王府。”
他也不打算粘锅。
…………
梁王府内,姬尘看了这份处理结果,又差点气炸。
“岂有此理,罗睺王如此行径,简直是明目张胆的包庇!”
姬尘此时是妥妥的双标狗。他罚的时候,却不想想王府势力这么罚是不是过分了。
“交给府君,呈递兵界,再奏!”
姬尘喝道。
…………
应元府很快又将新的处置结果呈递上去。
不到一个时辰,便被打了回来。
结果仍旧是一样。
来来回回的拉锯。
几天之后,姬尘也有些心力交瘁。
“公子,此事当越快办妥越好。”有谋士劝道。
这事要是三王不批,就得一直僵持着。
事情拖得越久,梁王的脸面就越难看。
连一个小小的六品都处理不了,那还说个啥?谁来投梁王啊?
“罢了,我去问问父王的意见。”姬尘举棋不定,带着处理结果,去找姬明宪。
此时的梁王,正在【军机殿】中坐着。
“哗啦啦~”
在他的周围,有无数的公文从火焰中飘出来,堆积到姬明宪的桌子上。
他飞快的处理,身体快出残影,房间内仿佛有十几个姬明宪。
“父王,儿臣有事禀报。”姬尘站在军机殿门口,恭敬道。
“讲。”梁王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动作却未停下。
“罗睺王三番四次打回儿臣对神威军四人的处罚,谋士劝儿臣快速解决此事,但儿臣却认为处罚过轻,有损父王威名。”
“儿臣特来请示父王。”
哗啦~
处理文书飞到,梁王姬明宪的手中。
他看完之后,却是轻轻一笑。
“我竟不知你还有这种愚蠢的孝心。”
姬尘听着,心中一寒。
扑通一声跪下:“儿臣知错。”
“从今天起,你便不必再管这些事,跟你大哥上战场罢。”
“是。”姬尘颤颤巍巍,匍匐着后退出去。
姬明宪看着手里的文书,随手投进火炉中,发往兵界三王所处的百兵塔。
他直接便默认了这个处理结果。
因为此时的梁王,根本不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他的心在天下!
…………
三月十七日,三王的结果被九天应元府军部公布。
梁王党高高的举起屠刀,却又轻轻的放下,这让不少人议论纷纷。
而在兵界内,三王则在商议赵兴的去向。
当然,主要是看罗睺王的意见。
“他心高气傲,便是做文官,地方小了也未必能够容的了。”
“便放他去海上吧。”罗睺王淡淡道。
“哪一个海?”信王问道。
“东海。”
“东海何职?”安宁王问道:“东海的水族可也不安分呐。”
“让他去养海兽如何?”信王道,“养兽可是个耐心活,非一年两年能见功。也没有让他惹事的空间。”
“好主意。”安宁王道。
“我觉得可行。”
罗睺王点了点头。
顿了顿,罗睺王又道:“海岛养兽,非一日之功,他离家太久,便让他先衣锦还乡一趟吧。”
“你还真是想得周道。”安宁王调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赵兴是你罗睺的孙子。”
“哈哈哈哈。”
…………
景新历二十年,夏,五月二十四日。
待在阳城监牢的赵兴,终于被放了出来。
连同一起放出来的,还有龙肖、陈时节、廖如龙。
刚一放出来,便接到了来自九天应元府的处理结果和兵界的调令。
赵兴接过来一看,顿时露出了笑容。
“直接安排到东海?这下倒好还省得我调官了。哟,还给我放了半年假?”
“呼,也该回家一趟,都四年了。”
一万五千三百字,明天赵兴就将去海上养兽,回归种田,本书也将开始写一些神奇植物和神奇异兽。
赵兴将在下一卷完成纯元土壤的开辟。
景帝时期的内容主要在下一卷或两卷结束,主角也将遇到幼年时期的武帝……具体就不剧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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