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早朝缺席

  贞观八年到了十二月,风雨停了之后,风雪又来了。

  不知不觉,贞观八年就快要过去了。

  到了腊月时节,关中大部分地方都停下了生产。

  只有杜荷的作坊还在继续生产,寻求短期收入的关中乡民除了会在长安城找活干,也有不少人去了泾阳。

  泾阳永远缺少劳动力,哪怕只是种下一棵树,杜荷公子都会给银钱。

  而杜荷也恰恰需要劳动力,因与江南的商人有约定,杜荷需要储备巨量的肥皂,来与江南的商人做交换。

  虽说现在没有瓣来做香皂,可杜荷有的是办法,他可以做出很多的半成品储备起来,等到来年开春将肥皂稍稍加热,软化的肥皂中掺入瓣,就成了香皂。

  因此现在的人力成本,对杜荷来说都是九牛一毛,他除了出去大量的铜钱给劳动力,还要想方设法将铜钱换成银饼。

  许敬宗送走了最后一批互市的队伍之后,也在泾阳闲了下来,时常带着刘仁轨与裴行俭,商谈如今的关中局面。

  李承乾看着手中的书信,这些事都写在信上。

  还打算今年给朝中多发一些肥皂,这些官吏卖了也好,留着自己用也好,就当是朝中给他们的奖金了。

  李丽质与宁儿正在给弟弟妹妹量着身高,还有一旁的宫女记录下皇子公主们的身高。

  看看今年她们长高了几分。

  李慎的目光紧紧盯着皇兄的双脚,连忙道:“皇兄,你不许垫脚!”

  李治不服气道:“明明你也垫脚了。”

  “我没有!”

  兄弟俩就要吵起来,高阳公主还在一旁捂嘴偷笑着。

  李丽质瞪了他们一眼,两个弟弟这才作罢。

  李治还不服气地道:“明明我比你高了半寸。”

  李慎道:“皇兄明明比我矮一寸。”

  李丽质深呼吸一口气,拿起一旁的藤条挥下,一人被抽了一下。

  两个皇子这才住口。

  弟弟妹妹不听话,作为姐姐的李丽质是真的会打的。

  不听话的时候,打他们一鞭子就听话了。

  李承乾揣着手,看着漫天的飞雪,听着身后的吵闹。

  李慎走到皇兄身边,低声道:“皇兄,弟弟想去看望母妃。”

  李承乾颔首道:“去吧。”

  李慎回头又对李丽质与李治道:“皇姐皇兄,弟弟去看望母妃了。”

  言罢,他欢快地走入风雪中。

  这两个弟弟虽说吵闹,平时还是很讲义气的。

  这两个弟弟有时候偷吃酱牛肉,还互相遮掩。

  李承乾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没有揭穿。

  孩子的童年需要给他们一些自己的空间,也不能看管得太死了。

  有一个太监快步走来,道:“太子殿下,礼部尚书来了。”

  闻言,李承乾走出东宫。

  李百药站在东宫外笑着行礼。

  天气很冷,李承乾带他走入了爷爷的崇文殿,看他长发几近白,问道:“伱的白发怎么这么多了?”

  李百药笑起来有着很深的皱纹,作揖道:“臣年纪大了。”

  “想好什么时候告老了吗?”

  “还未想过。”李百药又看了看四下,询问道:“怎么不见太上皇?”

  李承乾拿过一旁的小刀切开绑着信的麻绳,一边道:“爷爷去和父皇,母后打牌去了。”

  李百药又问道:“太子殿下没去吗?”

  “孤不喜欢这个游戏。”

  信打开是吐蕃大相禄东赞送来,今年吐蕃使团来长安与洪禄寺的官吏打了一架。

  这件事吐蕃使团怎么看都不占理。

  李承乾端详写在布绢上的内容,上面写着的是禄东赞希望与大唐重新修好,抛去以前的一切误会,让桑布扎向唐人官吏道歉,并且愿意送上了更多的牛羊,向大唐表达歉意。

  禄东赞是认怂了,希望大唐摒弃前嫌,也摒弃之前的误会,继续友好相处。

  “吐蕃人送来的牛羊都到了吗?”

  “回太子殿下,羊群是送到了,只是没有牛,而是送了五石牛肉干。”

  李承乾神色纠结道:“他没有送牛粪就好。”

  “听说在吐蕃牛粪很珍贵。”

  “嗯。”李承乾低声道:“对吐蕃人来说是这样。”

  禄东赞是来过大唐的,他见识过唐人的生活方式,也见过唐人不用牛粪生火做饭。

  而吐蕃人在这个时候需要用牛粪来生火取暖。

  李承乾看完书信便交还给他。

  李百药道:“殿下可是要回信?”

  “不回信了,你留下来用饭吧。”

  “喏。”

  又是一想,李承乾吩咐站在一旁的太监,道:“将河间郡王,江夏郡王与于詹事,还有徐侍郎叫来。”

  “喏。”

  半个时辰之后,众人这才陆续到了崇文殿。

  爷爷不在,李承乾打算在把这里当成办公的场所,将今天要办的事情,在这里办完。

  一碗红烧肉放在桌上,众人首先下筷便是这个红烧肉。

  几千年了,到了大唐这一朝。

  终于有人明白原来猪肉可以这么美味。

  太子殿下会一边吃饭一边将事情吩咐下去,工作不分场合,随时随地下命令,虽说这不合礼数。

  李承乾吃着饭菜道:“来年开春会是京兆府与关中各县最忙的一年,皇叔一定要把一切都安排好,命许敬宗哪怕累一些,也不要出差错。”

  李道宗嚼着一张饼不住点头。

  “高昌王子,这一次来了吗?”

  “没来。”李百药回道。

  “于詹事今年朝中各部的俸禄都可以发放下去了。”

  “喏。”

  “徐长史,近来修建凌烟阁,你一定要亲自盯好。”

  徐孝德道:“殿下放心,哪怕有人往凌烟阁多放了一块玉石,下官都会与他拼了。”

  陈列大唐开国功臣的画像的凌烟阁尽可能朴素一些。

  希望可以让其成为一种朴素又艰苦的意志。

  而不是成为一个雕栏玉砌的地方。

  也不管他人怎么想,这完全是李承乾自己的主见,如果陈列开国功臣画像的地方,雕栏玉砌,富贵逼人,甚至放满了金银玉器。

  这会让李承乾联想,这凌烟阁怕是成了马贼窝。

  吩咐完这些,众人用了饭,各自离开。

  李承乾也终于吩咐完了,贞观八年的最后一件事。

  而后李孝恭放下了碗筷。

  “皇叔吃得不尽兴?”

  “那老夫呢?”李孝恭指了指自己。“嗷……”李承乾后知后觉道:“孤纯粹是想让皇叔来这里用一顿饭。”

  “用一顿饭?你就没有事要吩咐?”

  “没有呀。”

  看大侄子坦然相对,李孝恭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刚刚离开的几人,回头道:“你叫老夫来东宫就是为了吃一顿饭?”

  李承乾也搁下了碗筷,用一旁的水盆洗了洗手,道:“皇叔慢用。”

  李孝恭追问道:“红楼的结局你到底写不写。”

  “最近没空。”

  李孝恭又将碗中的面全部吃完,又风卷云残一般地将一桌子的菜吃完,心满意足。

  快步跟上大侄子的脚步,李孝恭纠结道:“最近红楼不好卖了。”

  “那是正常的。”

  “何以见得是正常的?”

  宫里已经有宫人开始清扫积雪了,只不过这大雪还在下着,刚刚清扫出来的路面又有了积雪。

  李承乾揣着手,在冷空中一声叹息出口就化成了白雾,低声道:“现在书籍的传播绝大多数人都是靠什么的?”

  李孝恭蹙眉思索着。

  皇叔是一个粗人,也没有想这么多。

  李承乾解释道:“多数人都是靠手抄来传阅的,也就是说当皇叔手中的书卖出绝大部分之后,其实坊间已经传抄了好几份。”

  “如果皇叔想要保证独一份,可以让欧阳询老先生给一个拓印,那就价值千金了。”

  李孝恭神色失落,“欧阳询已不给拓印的字帖了。”

  自从欧阳询写了开元通宝四个字之后,这几乎是大唐独一份的,算是被李唐给买断了这四个字。

  “老夫听说现在宫里流传着一卷书?”

  “什么书?”

  “东宫故事集。”

  李承乾神色懊恼道:“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果然不出孤的所料。”

  李孝恭询问道:“这个故事集能否……”

  挪动脚步,李承乾朝着武德殿走去。

  武德殿的牌局还在继续,殿外是漫天的风雪。

  叔侄两人走入武德殿内,父皇,母后,爷爷三人还在牌局上厮杀。

  孙神医也在,他老人家正在给爷爷诊脉。

  只是爷爷一手出牌,一手让孙神医诊脉的模样很是狂野。

  随后,孙思邈点头道:“太上皇近来调养得很好。”

  李渊笑着道:“如此说来朕还能多活几年?”

  孙思邈又道:“若是继续戒酒,多活十年不在话下。”

  李渊朗声大笑。

  陛下与皇后面色也带着笑容。

  武德殿所有人的脸上都有笑容。

  只有李承乾心不在焉,张望着武德殿的柱子,时而看了看屋顶。

  直到太监送着孙神医送出了武德殿,太子殿下还在四处张望着。

  李孝恭凑近小声问道:“殿下是在这里丢东西了?”

  李承乾道:“是呀,不好找。”

  “你们俩背着朕在说什么?”李渊朗声问道,说话的语气中气十足。

  “皇叔与孙儿说想要东宫的故事集。”

  李世民早就知道了东宫与李孝恭的往来,眼神示意一旁的观音婢。

  长孙皇后收到眼神,道:“将书卷给太子。”

  “喏。”宫女放下双手捧着的茶碗,将一卷书递上。

  李承乾拿过这卷书,翻看确认了一遍,确实是自己在东宫讲的故事,以前给弟弟妹妹讲得挺零碎的,没想到母后这边记录得很详细。

  李孝恭接过书卷,看着书卷的厚度,了然道:“都说东宫太子能够讲故事从天黑讲到天亮,端是厉害的本领,老夫领教了。”

  “皇叔见笑,都是一些给弟弟妹妹听的故事。”

  言罢,李孝恭将书卷收入怀中,向眼前大唐最尊贵的四人行礼,快步离开了。

  等太子要离开的时候,李世民道:“承乾留步。”

  李承乾揣着手停下脚步,闭着眼。

  此刻用头发丝想想,父皇是要找自己打牌了。

  “父皇,儿臣不喜欢这个游戏。”

  李渊道:“孩子不喜欢,你就不要勉强他了。”

  李世民也没开口,而是板着脸整理着牌。

  长孙皇后叹道:“承乾呀,就在这里坐一会儿。”

  “既然母后都这么说了,儿臣就留下来。”

  拿起一旁挂着柿饼,李承乾接着爷爷发着的牌,一边吃着一边整理。

  李家三代人坐在一起,牌局上厮杀得正酣。

  陛下是个做事认真的人,在游戏中面对父皇与儿子,眼神带着杀意地看着手中的牌,这目光好似眼中要放出光芒,将牌烧穿。

  事实是皇帝的双眼不会放光,也不能烧穿牌。

  从午时一直厮杀到了夜里,好像贞观八年也就这么过去了。

  李世民重重一挥手中的牌,打出四个五。

  就连一旁的烛台上的烛火都晃动了几下。

  李承乾轻描淡写将父皇的炸给压死了。

  气得李世民面色涨红,喝问道:“你连朕的牌都敢压?”

  李承乾出完了手中的牌,道:“儿臣赢了。”

  本想着赢一些来,皇帝也有自己的小金库,只是这个金库并不大,眼前为数不多的铜钱都落在了儿子手中。

  李世民呼吸时胸口也在起伏,“朕就不信赢不了你一次!”

  李渊笑呵呵道:“坊间传闻,东宫太子玩这个游戏从来没输过。”

  殿外的风雪又大了一些,还有一些雪顺着风吹入了殿内,宫女将厚重的殿门关上。

  如此一来没有寒风吹入,让殿内温暖了许多。

  小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母后的怀中睡着了,还能见到她睡觉时留下来的些许口水。

  皇后将怀中的小女儿交给一旁的宫女抱着。

  武德殿外,还有寒风呼啸,风雪越来越大,这个时候多半也回不去了。

  翌日,早朝时分,群臣都在太极殿内等候,安静的殿内时而传来几声咳嗽。

  眼看已到了早朝的时辰,不见太监来喊开朝,也没见太子来早朝。

  以往太子殿下可从不缺席的

  正想着,就有太监高声道:“陛下今日身体有恙。”

  听闻这个消息,李泰愣在当场,“皇兄也不在,这早朝谁来主持?”

  这太监又道:“太子殿下身体也有恙。”

  太极殿内,众人沉默良久。

  加更了加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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