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守分舵门口的几位太平教弟子，略显惊讶地看着褚师和许言。
在他们的印象里，褚师一向很注重自己的仪表，从未有过衣冠不整。
如今却为了这位名为许言的兄弟，连鞋子没穿，衣服也没整理，就这样跑了出来，如何不让他们好奇这位许言是何等人，能让褚师这般对待。
许言摇头，苦笑道，“褚兄这是在折煞我啊。”
“莫要说这样的话，许兄，到里面去谈吧。”
褚良一把抓住许言的臂膀，和他一同走入太平教分舵，同时还转头对旁边的一位太平教弟子吩咐道，“你去让后厨做些小菜，再沏壶茶，拿壶酒过来，我要与许兄谈一些事情。”
那位太平教弟子拱拱手，说了一句，“明白。”就转身离去了。
褚良带着许言一路向里面走，到了一座凉亭，两人便在石桌相对而坐，谈一些往事。
没一会，几位弟子送来了酒，茶还有几碟下酒菜，行礼后就退走了，只留下两人。
褚良拿起酒壶就给许言斟酒，“许兄，请。”
许言拿起酒杯刚想一饮而尽，又停了下来，看向褚良，“褚兄不必这般，还是直接先谈谈你找许某的事情吧，你这般姿态让我有些不安，看上去所求甚大。”
“先喝。”褚良也拿起自己的酒杯，举杯示意。
许言没办法，只能和对方一饮而尽。
杯中酒清澈如山泉，入口时略显甘甜，宛若山泉，入喉后却显得辛辣，落入腹中更是暖洋洋的。
“真是好酒啊。”许言感叹一番，“我在京都也未曾品过这番美酒，想必褚兄花费了大价钱吧？”
“此乃是太平教教主传授的法子改良过的酒，教内多得是，不值什么钱。先将浊酒放上蒸炉，大火蒸煮，使其沸腾，随后萃取其液，便能得到这如同清水一般的美酒了。”
褚良又给许言倒了一杯酒，笑着解释酒的来历。
“如此简单的一步，便能让浊酒变成这般美酒？还真是神奇啊。”
许言感叹了一番，心中出现了一丝佩服。
“是啊，很多东西都是很简单的。可有时候，我们想不到那个方向，就觉得很难。等答案被揭晓了，却又觉得简单，为何自己就是想不到。”
褚良拿起一旁的调味罐，将里面的盐倒出来。
“翼州的雪花盐？”许言眉头微皱，“此物比黄金还要珍贵，纵然是京都那边也唯有世家大族或是皇室才能享用，没想到你竟然会有？耗资不菲吧，切莫这般挥霍无度啊。”
褚良咧嘴笑了起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此物只需几十文钱。”
许言伸手去抓调味罐里的盐，细腻如沙，纯白胜雪，比翼州的雪花盐仍胜几分，这东西只需几十文？？
“你莫不是在逗我？褚兄。这东西怎么看都不止几十文钱啊，光是运送到青州都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谁会做这样的亏本生意？”
“这并非翼州雪花盐，而是龙塘县所产，原材料便是那些黄褐色的石盐。”褚良缓缓说道，“此法同样来自教主之手，将食盐与水相融，几次过滤，静置沉淀，再利用蒸炉蒸干水分，留下的结晶，便是你手上的盐了。若是大规模制作，成本可控制在二十文以内，就算是卖四十文，利润也有五成，若是卖上一千文，那便是五十倍的利润。”
“此物真的是产自龙塘县？”许言瞪大了眼睛，小心拿起一撮盐，仔细看了起来，晶莹剔透，色泽明亮，品质比他之前见过的雪花盐好。
这东西竟出自龙塘县，若是普通家族掌握此法，日进斗金不是梦啊，成为一方豪强不是梦，这太平教的教主竟懂这种法子。
“绝无半点假话，只是此盐尚未大规模推广，还需等些时日，等筹备好了人手和工厂，才能大规模制造。”
褚良一边给许言倒了一杯酒，一边说话。
雪花盐，酒都是张角计划用来赚钱，补贴太平教财政，但他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将方法告诉褚良，让他来做这件事。
太平教的经济来源并不多，在没有和大瀚朝廷翻脸之前，还要按照往年的数量向对方交赋税。
不过各县中饱私囊的情况都比较严重，交上去的赋税并不多，这倒是便宜了太平教。
没交上去的赋税都被太平教吃了，同时，太平教还加强了对商铺，贸易的抽税工作，再加上之前抄家得到的财物，算是勉强支撑着太平教的急剧扩张。
问题是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若是不想坐吃山空，也不做那剥削百姓的事情，张角也只能学着那些前辈，推出各种法子赚钱。
“真是个奇人啊。”许言感叹了起来，“没有动用道法秘术，就能制出如此品质的雪花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教主一心要革新，要抛掉旧有的思想和体制，这些东西都是他观察，总结日常的东西而得出来的。登不上大雅之堂，却能大大改善百姓的生活环境。试想一下，若是没有此法，百姓的那几十文钱只能买到又毒又肮脏的石盐，而现在，他们却能买到比雪花盐更好的盐。这法难道不比那些世家门阀的秘术要好吗？”
“确实如此，不过褚兄应该是话中有话，不妨明说。”
褚良沉默片刻，似在组织语言，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修行界的仙草灵果，灵禽异兽基本都由修习农家之法的弟子来维护，原因无他，只因农家之法可促进生长。而许兄修行神农决，对植物的研究更为深入，我想要请许兄做一件事。”
“何事？”许言问道。
“改良粮种，使其更适合在这个时代生长，并缩短生长所需的时间，增加收成。若能成功，天下人将再也无须担忧饥荒的问题了。”
“这！！”许言看着脑洞大开的褚良，也微微瞪大了眼睛，“你让我去改良那些毫无灵气的粮种，只为让那些人填饱肚子。我还以为你让我来是为了给太平教培育灵草仙树什么的呢。”
“培育灵草仙树自然也重要，炼丹增进修为都需要它们。但现阶段最重要的是改良粮种，让那些穷苦百姓吃饱，还望许兄不要拒绝。”
褚良站起来，撩起长袍就要跪下去，许言急忙起身阻止，“你我乃是莫逆之交，又何须这样的大礼。在京都，你我都是被耻笑的对象，贵为世家子，你沉迷看书，喜欢打造一些小东西。而我却终日沉迷于改造花草，培育新兽，在这个视修行为一切的世道，我们两个都是异类，同病相怜。”
“如今伱被太平教器重，做出了一番事业，我又怎么能不帮你。只是改造粮种这种事，我也没啥经验，不敢打保票会成功。”
“尽管尝试便好了，我相信许兄的才华，必能成功。”褚良拱手说道，“天下万民若能吃饱，许兄将为农家圣人。”
“说得太远了。”许言摆摆手，“尽人事，听天命吧。”
“也是，说得太远了，许兄先畅饮一番。”褚良再度举杯，开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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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阳县，官道附近的村庄，一间破旧的客栈内。
小杨奉和妹妹正埋头大口大口地吃饭，碗里还有几块肉。
太平教来了之后，赋税一下子就轻了好多，也没恶霸过来索要保护费，他们的生活一下子就好了很多，时不时还能吃上几片肉。
“慢点吃，你们两個这样吃容易伤胃。厨房里还有饭菜，吃完不够再盛。”
老扬头慈祥地看着两个孩子，脸上满是笑容。
“好的，爷爷。”
小杨奉和妹妹，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老杨头笑问道，“今天学习怎么样？书院的老师又教了你们什么？”
“还是在教我们读书，到目前为止，我已经学会了一百零三个字了，是全班最厉害的。老师今天还教了我们一套拳法，让我们好好修炼，强身健体。”
“哈哈，我家小杨奉就是厉害，等以后肯定会出人头地的。”老杨头伸手揉揉了小杨奉的脑袋，哈哈笑道。
“我一定要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到时候去帮着仙师打坏人。”小杨奉昂起头，一脸骄傲地说，“打败那些坏蛋，我们就有好好日子过了。”
“好好，到时候去帮仙师打坏蛋，把他们全都打跑。你也要更努力喔，不然到时候帮不上仙师。”
“嗯嗯，我待会就去练字和练拳，我一定要帮到仙师。”
老杨头看着小杨奉那张坚定的小脸庞，一脸慈祥，心中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他能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之前的日子过得太苦，耗干了他的心力，又留下了很多暗伤，能撑到现在全凭一口气。
老杨头很怕自己没了，小杨奉和他妹妹会被人拐走卖掉，悲苦一生。
现在他放心了，有太平教在，这两个孩子肯定能平平安安，长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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