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市，某工地。
轮替下来的民工正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一边聊天一边吃着寒酸的盒饭。
饭盒里几乎没有什么荤腥，有些甚至干脆就是猪油加酱油的拌饭。
但大家依旧吃得香喷喷，一边吃还一边吹牛打屁，上至国际风云下至弄塘婆娘都能聊上几句，说到激动时更是米粒横飞，然后捡起来就往嘴里塞，管它沾不沾沙子。
而在偏僻的角落里，席地坐着一个孤零零的男人。
左手拿着馒头，一口就是半个。
右手捏着一瓶哇哈哈，瓶身标签上王二哥的代言形象已经被磨成了无面人，也不知道这瓶子已经被重复利用了多少次。
身后远远传来“国栋国栋”的喊声，他却置若罔闻，只管自己啃馒头。
他知道那些工友都是好人，并不会揭他的伤疤，但他自己心里暂时过不了那个坎。
生怕跟他们一起聊天时，冷不丁就会有人提起那些糟心事。
不如独来独往，没人打扰。
四个馒头下肚，咕噜咕噜喝完剩下的凉白开，他直接就地往后一趟，准备小憩片刻，为下午的劳作养精蓄锐。
然而刚躺下没几秒，就有一张带着口罩的俊脸闯入了他的视野，居高临下地盯住了他。
虽然这人戴着口罩，但张国栋还是瞬间就认出了那双好看的眼睛，鲤鱼打挺般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啪！啪！
他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有些窘迫地涨红了脸，“小兄弟，你咋来这里了？乱糟糟脏兮兮的，看把你吹得一身灰。”
“我倒是不想来，可有人说话不算话啊。”江南没好气道：“老哥，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一听这话，张国栋立马脸都紫了，半天说不出话。
“你要是个男人，好歹应该信守承诺吧？”
江南皱眉道：“我不是说过了，出来之后就立刻找我，我还给你留着位置呢，结果你一声不吭玩失踪？要不是罗警官告诉我你在这里打零工，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张国栋脸色变幻，好半晌后才支支吾吾道：“小兄弟，我……我以为就是個玩笑。”
江南一脸无语，“你觉得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张国栋挠挠头，脸上更加窘迫了，“其实我出来之后其实找人打听过，给明星当助理到底是怎么回事，弄清楚门道之后我才决定不找你的。”
“为什么？”
“这活我干不了……不是怕辛苦，只是我这人手笨嘴笨脑子笨，万一工作出错会害了你。”
“不会可以学，难不成你生下来就会搬砖扛水泥？还是说你是真觉得自己人头猪脑，死活学不会？”
一句话又把张国栋的脸给激红了，憋了好久他才咬牙问了一句：“小兄弟，我想知道一件事——外面有大把大把的聪明人和大学生等着找工作，伱为啥就认准我了？”
江南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皱眉问道：“你到底想问什么，直接一点。”
张国栋脸色时红时白，环顾一圈确认没人后，才低声道：“你是不是做事不干净，所以才要备个像我一样的蠢货当替死鬼？”
江南：“…………………………”
“大哥，你这不挺聪明嘛？甚至有点聪明过头了。”
“要不然，我真想不出其他理由啊。”张国栋苦笑道，“自己啥条件我还能不清楚，哪是那块料啊？”
“那我也给你交个底。”江南半真半假道：“我看重的并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身上这个吃苦耐劳踏实肯干的劲头。”
“我身边其实已经有个帮忙处理工作事务的人了，剩下就需要个跑跑腿开开车偶尔充当一下保镖的，能力不关键，不嫌累肯干就行。”
“你早说这个，我不就放心了。”张国栋松了口气，“那要不……我试试？”
“别犹犹豫豫的，干还是不干，给个痛快话！”江南低喝道。
“干！”张国栋憨憨一笑，“不过，能不能再等我半天？”
“为什么？”
“只做半天的话，工头不给钱啊，那一早上不是白干了？”
江南：“…………………………”
说是等半天，结果当晚根本就走不了，因为张国栋还有一堆事没处理。
租房退押、行李收拾、向亲友道别等等……
反正也不急这一两天，江南干脆约了罗警官下班一起吃夜宵。
不出意外，罗警官把他闺女也带了出来，一个白白瘦瘦的初中生，美人胚子一个。
一见面连菜都没点，小姑娘就拉着江南开始签名合影录视频，直到把手里那台奥林巴斯U400的电池给折腾光了，才算消停下来。
然而这还没完，小姑家竟然还是个资深的网络冲浪高手，聊天一开口就是天涯八卦味。
【你跟那个姜桦是不是假戏真做啊？】
【听说你在片场跟陆易别苗头，是不是真的啊？】
【你在采访里说的那段话，是不是在公开向曾璃表白啊？】
【你在天龙剧组呆了那么久，你觉得里面那几位女演员谁最漂亮啊？】
…………
江南整个都快被问懵逼了，只能向罗警官投去求助的眼神：哥，你倒是管管你闺女啊？
罗警官回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老弟，女儿奴了解一下？
直到晚上回酒店睡觉的时候，他都还感觉脑袋嗡嗡作响……
第二天傍晚，整理完所有首尾的张国栋，才背着两个大行囊出现在了江南面前。
很明显，出发前他已经精心收拾过自己的衣着打扮了，然而身上那一套已经洗得褪色的格子西装，还是让江南看得很是心酸。
唉。
汇合之后，江南并没有急着南下，而是先带张国栋去了一趟唐仁的沪市总部，因为蔡亦侬正好就在那儿。
虽然是自己找的助理，但跟老板打个招呼报备一下也是应该的，态度问题。
签约了半年，这也还是江南头一次进公司总部。
好在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无名小卒了，都不需要核对身份，口罩一摘现场刷脸，前台妹子一边红着脸放电，一边往总裁办公室打电话。
得到许可后，江南带着束手束脚的张国栋一起坐电梯直奔顶楼。
敲开总裁办公室的大门，坐在沙发上的蔡亦侬就笑眯眯地站了起来，“稀客啊，难得来公司露个脸。”
“没事我来这里干嘛，敲碗要活吗？”江南调侃了一句，然后拽了一把已经成木桩的张国栋，“K姐，我跟你介绍个人……”
“巧了，我刚好也要给你介绍个人。”蔡亦侬打断了他的话，眯眼笑道：“按入门先后的辈分算，她还是你的师姐呢。”
然后朝沙发的另一边招了招手。
“师师，过来跟你师弟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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