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天色渐黑，江南却还没有出来。
沈璐有点急了，“蔡总，不是说好半小时录完嘛，加上准备工作一个多小时顶天了，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杞人忧天。”蔡亦侬嗤笑一声，“放心吧，那小子黏上毛比猴都精，出不了事。”
“倒也是。”沈璐推了把鼻梁上的镜框，脸上有几分忧色，“蔡总，我还是觉得这个专访来得有点太早了，对他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
“你怕他会飘？”
“对。”沈璐压着嗓门道：“等这次的专访一出去，外面的挖角行动一定会更加疯狂，为了达成目的他们什么筹码都开得出来，江南他就算再精明，也未必能经得住考验。”
“万一他一时鬼迷心窍着了道……那可就麻烦了。”
蔡亦侬一时没吭声，因为沈璐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很多公司抢人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无非手段不同而已。
香江那边社团横行，方法就粗暴很多，直接枪口顶你脑门上：你干不干不干干你。
华仔实名点赞。
内地这边相对文雅一点，最常用的方法就是利诱——签字费支票一张，数额随你填；看上哪个女人了，自己带回去。
很难有人能顶得住这样的诱惑，她之所以急着想抬违约金，很大一部分原因也在于此。
结果直接就被江南给拒了……
难道真要答应他的那个要求？
可是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
她很讨厌这种秩序失控的感觉。
“蔡总，出来了！”沈璐忽然提醒了一声。
蔡亦侬猛地回神，起身迎了上去。
看到江南脸上没有什么惊慌之色，心里悄然一松，随即又暗暗吃惊——送江南下来的人，竟然就是《影视同期声》的主持人方菲！
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她可不敢拿架子，赶紧上去打招呼拍马屁。
方菲也只是和她客套了几句，然后对江南嫣然一笑，“谢谢你的合作，我很久没做过这么有意思的采访了，希望下次还有机会采访你。”
“哪里哪里。”江南受宠若惊道：“我第一次录这种节目不太懂行，给大家添麻烦了。”
“行了，别谦虚了。”方菲挥挥手，“我就送到这里了，再见。”
“再见。”
走出大门，江南重重吁了口气，“憋死我了！”
“怎么样怎么样。”沈璐急忙递给他一瓶水，“录制过程还顺利吧？”
“挺好的。”江南点点头，“大家都挺照顾我的。”
“那就好。”沈璐也松了口气。
蔡亦侬就没那么好糊弄了，她眯着眼盯住了江南，“方菲刚才说‘采访很有意思’，这话什么意思？”
江南挠挠头，“可能我说的东西，不太常规吧，让她觉得挺新鲜的。”
我就知道，这小子肯定又不按常理出牌了！
蔡亦侬感觉眼皮狂跳，“没有什么出格言论吧？”
“没有。”江南立刻摇头，“要是有，人家刚才也不会亲自送我下来，对吧？”
蔡亦侬还是将信将疑，心里不踏实啊。
“唉蔡总，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节目后天就播出了，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江南催促道：“赶紧的，带我吃点好吃的，我快饿死了！”
“混球。”蔡亦侬笑骂了一声，对外面等候多时的租车招了招手，“你想吃什么？”
“都来首都了，肯定吃烤鸭啊！”江南下意识脱口而出。
“吃個屁。”蔡亦侬直接否决，“那几家现在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你上华阳找个熟食铺做的鸭子都比它们好吃。”
“正宗的烤鸭现在都躲在那些老胡同里，不提前个三五天预约，一个鸭屁股都别想吃到。”
闻言，江南惋惜地叹了口气。
都来燕京了，如果不去看一次升旗仪式、不去爬一次长城、不吃一次正宗的烤鸭，总感觉像是白来了。
但老板都把话说这么直了，也就只能服从安排。
不过相比起这点口腹之欲的小遗憾，他还是更担心刚才的录制内容。
嘴上故作轻松，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忐忑的，毕竟……刚才多少有点聊嗨了的意思。
虽然没有出格，但有些话也确实过于超前了。
不知道经过剪辑，最后还能剩下多少内容？
…………
中央彩电中心，某小会议室。
《影视同期声》的制作小组全员到齐，围桌而坐。
“其他内容应该都没有什么问题了，按计划剪辑就行，唯一有争议的就是关于……江南的这段专访。”主持会议的组长定下了会议基调，“大家各抒己见，说说看法。”
左手边一位地中海立刻举手，“组长，我觉得这段采访需要大幅度精简，里面很多内容不适合出现在我们的节目上。”
“理由呢？”
“太过孟浪了。”地中海不满道：“我们中央台是很严肃的地方，那些过于轻浮的观点和言论一旦出现，很容易被观众诟病。”
“老王你这说法就不对。”对面一个稍微年轻的男人反驳道：“恰恰因为我们是央视，所以才更应该勇于探索，做这一行的排头兵！”
“你这是激进路线！出了问题谁负责？”
“激进和勇敢是两码事，不要混为一谈！我们若是继续这么因循守旧固步自封，那些地方卫视早晚会超过我们！”
“伱少在那危言耸听，地方台拿什么跟我们比……”
咚！咚！咚！
组长连锤三下桌子，终结了逐渐升温的火药味。
“小方，你是节目主持人，说说你的看法。”
方菲放下笔合上本子，“我觉得非但不能精简，而且应该原封不动地放上去，给他一个加长版的特辑。”
话音一落，满桌哗然。
“安静！”组长低喝一声，盯着方菲追问：“理由？”
方菲伸出三根手指，“第一，他的思想很有趣而且言论很新颖，结合他现在的人气，很容易为节目吸纳新观众。”
“第二，我们之所以邀请他，不就是因为他这层龙套身份带来的反差新鲜感吗？那么今天的采访内容，正好能把这种反差感继续扩大化，很符合这期节目的初衷。”
“第三，我觉得他的很多见解并不是故弄玄虚，而是非常值得深挖研究的，某些方面连我都深受启发，剪掉的话实在可惜。”
组长皱眉权衡了一会儿，“你不怕内容太超前跳脱，引起非议？”
方菲莞尔一笑，“我们的节目是放在央八的，又不是放在央一。”
组长怔了一下，犹豫许久之后咬牙一拍桌子。
“行，你们先按完整的做，小方你来打特辑的申请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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