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源并没有理会姜如雪，而是眯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骚扰别人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报警，十分钟后你人已经在警察局里了。”
“什么骚扰？？？我只是看这个小姐喝多，礼貌询问一下不行啊？”
“那你拿人东西干什么？”
“我……我捡到了！”男人嘴硬道。
“你分明是从座位上抢的！抢劫罪倒是挺严重的，不只是拘留那么简单。”
陈源冷笑着，那个男人也不知道是欺软怕硬还是怎么，他迅速看了姜如雪一眼，之后撇撇嘴。
“那就还给你咯。”
他摊开手，姜如雪一把夺过自己的皮包，恶狠狠的剐了对方一眼。
周围用餐的看客，看的乐乐呵呵，倒让这人颜面上有些挂不住。
这人匆匆就离开了，跟过街老鼠一样，从一开始的轻挑到畏缩，这个过程推进快的不像话，彷佛他本来就是客串一个骚扰的角色，只是为了主角的出场做铺垫。
陈源还在内心暗骂着。
已经二十一世纪了，还有人用这种烂俗的方法搭讪啊？
回过头来。
一双勾魂夺魄的明亮眼睛盯住他，磁性声音也响起，“谢谢你啊。”
“不是，你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喝酒，为什么不早回……回去休息。”
陈源原本想说回家的，但一想姜如雪不住在这里，遂改口。不过他的语气也没那么好听，并不想跟姜如雪掺和的太深，虽说他一直留下的都是好印象，可一四十多岁的女人半夜在外面喝酒不回去，他个人挺反感这样的行为。
贤妻良母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心情不好。”
姜如雪甚至怔了下，她竟然从陈源的语气中听到了责怪。
他还挺烦的？？？
这么正派啊……
姜如雪从未遇到陈源这样的款式，一时间被训的竟然有点……兴奋。
没错，确实是这样一种情绪。
陈源肯定是纯情男孩，让两姐妹都感叹“怎能如此纯情”的那一类。在这个物欲横流，节奏飞快的时代，愿意沉下心来好好体会爱的人毕竟是少数，然而这一类却往往会被冤枉成挑剔，跟周围的他们格格不入，也许在看到每个朋友都带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姑娘时自己也会羡慕。
可因此要放弃追逐纯爱，那坚持未免就变得太廉价。
陈源很传统，可能是北方小城出身的缘故，甚至有那么一丁点大男子主义，所以这么看不惯姜如雪半夜在外面晃悠。
他调整了一下语气，“那可以在家喝，喝多少也没人管，酒店也可以。”
“我不想一个人闷头喝啊，外面多有趣，人这么多，有风又有花花草草的。”
“你爱怎么喝怎么喝。”
陈源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想着要不要随便叫个的士给丈母娘送到酒店里，赶紧把事情解决。
此时。
他刚放到兜里的手机也震动了起来。
一下又一下。
想来是姜瑶看到了消息，正在回复。
陈源很想掏出来看看，他真有点怀疑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自己丈母娘了。
可是姜如雪被冷声了一句，沉默后。
她竟招招手，让服务员过来。
“那结账吧，的意思我明白，外面乱的话确实不适合我到处走。”
“是这意思。”
陈源脸色缓和，点点头。
她付完了账，抬步就要走，没几秒钟突然回过头来。
“怎么了？”
“你……不跟我一起走？”
“我不了，我还要等人，如果你怕危险的话我可以给你叫辆出租车。”
“也可以……”姜如雪垂下脸颊，勾着眼线的双眸眨了眨，她没想到陈源这么直，真是有够纯的啊，她怀疑如果自己不点破的话，哪怕说一百句对方也不会懂自己的意思，“算了，你别叫车了。”
看见陈源主动拿起手机，真准备叫出租。
姜如雪顷刻叹出一口气。
恨不得连一旁吃饭的大哥都听懂了，这小家伙还搁这迷呢。
“你不会开车过来的吧？酒后驾车更不行。”
“没有，我打算走回去，反正也不远。”
“高跟鞋能走吗？”
“可以的。”
“那你走吧。”陈源双手插兜，目光中满是期盼她赶紧离开的情绪。
姜如雪微微抿唇，深吸一口气道：“还要我直说嘛……同学，拜托你好人做到底，送我回酒店可以吗？”
“啊？”
只一瞬，陈源的目光灰暗了，他此刻只想跟姜瑶好好聊两句，一下午没说话了，待会还准备等对方回家打视频电话。
“好吧，阿姨。”
“什么！？？？”
……
走在老旧的狭窄民巷，拐过有夜猫站着的墙头，眼前忽然开阔起来，一条还算宽阔的道路映入眼帘，两旁低矮的商铺早就关了门，居民住的几层小楼依稀可见窗帘内的暖光。
陈源跟姜如雪一同在爬满爬山虎的墙壁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真挺奇妙的，今天在小区里遇见了你，电梯发生事故，没想到晚上还能撞见。”
“是啊，我也没想到啊……阿姨。”
“别叫我阿姨。”
“那叫什么……”陈源脸色简直像尸体，好在是马上要给姜如雪安全送回去了。
待会他得好好问问，自家岳父跟岳母的关系，他已经脑补出夫妻不和，但数十年不离婚的糟心场景了。
“没有女人会喜欢这个称呼的。”
女人？？？
陈源脚步猛的顿在原地，意识到了，好像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他赶忙扯开了话题，想着丈母娘今天应该是喝了太多酒。
“你不是说你心情不好？不如说说这个吧。”
“也好，”姜如雪耸了耸肩，“其实到了我这个年纪，发愁的事情没有多少了，无非跟家里的事情有关……”
“嗯，能理解。”
“你能理解？”姜如雪转过脸颊轻笑了下，她抿着唇，脚步更快了些，“其实就是跟女儿关系不好，她不太信任我，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瞒着我，躲着我。”
“这个很正常吧，长大了都会这样的，上一代人跟自己的后代观念总会有冲突的地方，年轻人更需要有自己的空间。”
陈源找到了最感兴趣的话题，话多了起来。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姜凝从来不跟自己说家里的事，原来是因为母女关系并不好。
“正常？你跟你妈妈也这样吗？”
“差不太多，她平时会干涉我做很多事情，我也会经常有诉求更自由一点。”
“呵，天底下哪有绝对的自由。”
姜如雪冷笑了一声，显然不赞同他的观点。
“我没说绝对的自由，我说的是起码的自由，或许你应该试试跟自己的女儿多沟通一下，她应该内心也是渴望好好谈一谈的。关系僵起来，她一定不怎么开心吧……”陈源默默想着姜凝的病症，内心突然有些难受。
他又在为自己女朋友考虑，好言相劝未来的丈母娘，自然而然的吐露出内心最真实的话。如果可以，如果他可以帮上那么一点忙，让姜如雪跟姜凝的关系好一点，那再好不过了。
内心柔软的陈源，他丝毫不知道，自己在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病症忧虑，因为两姐妹编造出来的谎言而整日担心着。
“或许。”她不咸不淡的回应。
那么多年的固执观念，并没有因陈源的一句话而改变。
“快到你住的酒店了没有？”
“你就这么不想送……”姜如雪翻了个白眼，“马上到，放心，耽误不了你太多时间。”
“好的。”
“对了，你年纪多大？”
“十八岁，额……快过十九岁生日了。”
“噗――够年轻，我现在都想不起来我十八岁是什么模样了。”
姜如雪按下内心的惊诧，她觉得陈源怎么都二十岁了，没想到能这么青涩，顿时感觉自己的年纪大的夸张。
她的酒也被吓的清醒了一些。
“你有女儿，应该可以在她们身上看见一些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这个倒是，你说对了，”姜如雪轻巧的转过身，眼神闪动，“我觉得最美妙的是便是回到家看见她们弹琴啊，读书啊，跟我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哈……”
等等――
陈源原本幻想着姜凝读书的样子，嘴角刚勾起笑容，可一下子就凝固在脸上。
她……们？
哪来的们？
“你还有几个孩子啊？”陈源压住内心的惊颤问道。
“没几个，就两个，说是一个也可以，因为她们简直跟杯子里的水一样亲密……”姜如雪想着双胞胎的事情，摆摆手，“说了你也不懂。”
陈源肯定是懂的。
他大概明白了一些，指的应该是双重人格的事情，身为母亲，姜如雪当然是知道女儿患有这个病症的。
医学上将双重人格定义为两个同样拥有人格权的人。
如果说是两个人，也不是不可以。
陈源拍着胸脯，他吓死了，还真以为姜凝和姜瑶不是一个人！
那样的话，也太惊悚了！
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如此荒诞的事情，哪怕是最顶尖的戏剧创作者，也不会写出这么烂俗的剧情，要写也应该是像莎士比亚那样，将亲情和伦理以及内心的挣扎当做主旋律。
陈源没想过，姜如雪无意间点出了一切。
那包裹着熊熊烈焰的皱巴巴的纸团，已经传出阵阵焦糊。
……
“wdf！！！！”
明珠市。
洁净卧室中。
姜瑶惊声尖叫、扭曲、阴暗爬行、颤抖着扯着脸皮，癫狂的低语着。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不知道的还以为克苏鲁外神在她脑海中复苏了。
她跟着姜凝一起去参加家族聚会，俩熊孩子硬生生给她手机玩没电了，她又没办法赶紧回来，奶奶拉着她的手说了很多嘘寒问暖的话。
没想到，回家赶忙充上电以后，却发生了这种事！
亲妈居然去岚京了！？？？
“喊什么啊？楼下都听得到你的尖叫。”姜凝裹着浴巾，擦着头发从门外踱步进来，皱着眉教育道。
“妈！妈！！”
“你神经啊？我是你姐。”
“不是……”瑶瑶急的猛拍被子，“妈咪去岚京了！”
姜凝擦头发的动作瞬间顿住。
更让她窒息的是，紧接着瑶瑶又说：“她去找小少爷了！”
“怎么可能，谈恋爱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你快让我看看，让我看啊。”
姜凝的脸色已然苍白。
她不敢想象，以姜如雪的性格会做出什么伤害陈源的事情，她们两姐妹跟妈咪怎么斗争无所谓，内里最害怕的软肋只有陈源。
她拿过手机，仔细阅读了半晌，任何一句话都不放过。
连发丝间滴下的水珠都没有在意。
让人窒息的几分钟过去。
“你吓死我了！”姜凝训斥道：“什么她去找陈源了，不过是碰巧遇见，今天陈源刚好有事在岚京。”
“是吗？”
“合着你没看明白！”
姜凝真是无语。
她跟陈源谈恋爱的事情这么严防死守，姜如雪远在明珠市，怎么可能手伸的这么远。
“既然不是去找陈源，那她去岚京干嘛？怪不得今天到现在没回来，我还以为是在公司……可怕！太可怕了！”
“我想，应该是去我们租的房子里动手脚了，她的惯用伎俩。”
姜凝冰雪聪明，一下子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小时候妈咪不是没做过这种事。
幸好只是电梯偶遇。
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擦着头发，内心思索着姜如雪的图谋。
……
“好了，送你到这里，”陈源往后退了步，“我回去还要等人，怕来不及了。”
“行，”姜如雪风情万种的看了他一眼，“不过你先等一下，我有样东西要给你，也算是……今天你电梯里保护我，晚上又帮我赶走骚扰的人的礼物。”
姜如雪一改之前的想法。
她最初只是想发生些什么，然后扔一笔钱，让这个小家伙滚蛋走人。
但是，接触一番，姜如雪却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
她觉得那种关系太无趣了。
不如，趁此机会，再多了解对方一些。
酒店楼下，空旷寂静，一阵阵冷风吹过来，抚动着姜如雪打着卷儿的长发，她脸颊上的潮红稍褪去了一些，面庞白皙，那无比成熟的风韵任谁看了都会怔住。
风衣摆动，她的脸一半藏在阴影下，一半暴露在灯光下。
陈源青涩懵懂，不知道作为心机女的姜如雪在诱惑人这一方面到底有多厉害，他只觉得呆滞了几秒。
之后，步伐稍微跳跃些的姜如雪已经走上酒店的台阶。
“等我一下喔。”
远远的，她扭过头，微微弯腰笑着，声音也传过来。
甚至没有给拒绝的机会。
就高明到这种地步。
陈源叹了口气，在楼下等待的时间，拿出手机看着两姐妹发过来的消息，那一连串的问号看得他头晕。
还有什么：
“她没跟你说什么吧？”
“我不知道妈咪去岚京。”
“总之别跟她多接触，我妈咪这人性格很古怪，喜怒无常的！”
“她也有点病！我就是遗传的她！”
陈源好不容易看完，刚想回复“晚上又遇到了”，可高跟鞋踩着地面的声音再度传来。
他一抬头。
姜如雪提着一个精致的小包装盒，走了过来。
“送给你。”
“其实不用的……”
“给你……我走了。”
姜如雪强硬的塞到他手里，转身就回去了。
陈源看着她背影消失，叹着气将盒子打开，映入他眼帘的，并不是什么精致昂贵的礼物……而是一个原味黑色丝袜……还有一张卡片。
他大惊！
这包装盒脱手而出，跟烫手山芋一样被他甩出。
坏了！
他再傻，此时此刻也明白，自己的丈母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是这个？？？唉！什么破玩意啊都是！”
他真有种冲过去解释自己是谁的冲动，解释清楚，就根本没有这东西了啊！这让他以后怎么面对姜老师啊！
陈源茫然站在原地，人都要碎了。
片刻后，他脸颊上涌现出一抹浓厚的厌恶，甚至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内心对姜如雪……再没有一点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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