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刘封军营寨之中,众将披挂齐全,将士整装待命,哪有远道而来扎营休息的模样。
刘封早在前昨天就已经安排好了具体的行动。
“时间差不多了吧?”
潘璋有些焦急,在帐中转着圈,身上的盔甲发出叶片撞击的声响。
徐盛安慰道:“文珪,你莫要着急,有仲康和刚毅陪在少主跟前,必定万无一失。”
潘璋却是依旧安静不下来:“文向,我怎么能不急,那狗日的笮融可是有过前科的,赵太守不就因为疏忽大意,被他在宴会上给……呸呸呸!”
说到半中间,潘璋却是赶忙呸了起来,最后还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叫你胡说。”
徐盛等人倒是见怪不怪,潘璋本来就是这么个个性,倒使诸葛亮、许定、贾逵这些新人颇为惊讶。
潘璋扇完自己之后,坐到了一边生起了闷气。
“要我说,少主就不该冒险,直接摆明了车马,把那两贼直接砍了就行了。”
潘璋说着说着,居然怪到了刘封的头上,不过这种话也只有他这种个性才能说的出口,众人也都知道他忠心耿耿,是最早跟在刘封身边的亲信,又是刘封放出来一手提拔起来的战将,他就是说的再过分点,刘封也不会和他计较。
这样的人历史上也有许多,就比如樊哙之于汉高便是如此。
诸葛亮此时解释道:“潘将军,此中另有隐情。”
笮融、薛礼虽然是人渣,但他们目前是团结在朝廷这一边对抗孙策的。
如果刘封先把他们给攻杀了,那整个江东都会自疑,甚至会把一些中间力量推到孙策那边去。
如此一来,后续平定孙策无疑会增加了许多难度,平白增添了许多伤亡,消耗和时间。
可如果放着两个人不管,真把他们当友军,刘封用屁股想也知道没有好结果。
到时候他们要是阵前跳反也就罢了,万一暗算了自己的心腹文士和重将,那到时候可就悔之晚矣。
况且眼下刘封这般布局,看似危险,实则稳如泰山。
内里有许褚和赵凡以及八百铁甲士护卫,外面又有大军临城,有心算无心之下,笮融就算拼命也伤害不到刘封分毫。
毫不客气的说一句,光那八百铁甲士,就够杀穿笮融所在的县衙了。
听完了诸葛亮的解释,潘璋哼哼唧唧几声,老实了下来。
潘璋的性格相当复杂,既有猛士的桀骜不驯,又颇擅察言观色,既性格莽撞轻剽,骨子里却又有底层人的油滑狡黠。
历史上的潘璋之所以会被养成那副样子,完全是孙权一手一脚纵容出来的。
潘璋始终是压在其他小军头头上的一把刀子,而刀柄一直都是握在孙权手里的。
他和徐盛呛声,是因为他和徐盛关系很好,对方根本不会和他计较。
可诸葛亮却是不一样,出身琅琊诸葛氏,和徐盛是老乡,潘璋可是清楚徐盛对诸葛家有多推崇了。再加上刘封天天把诸葛亮带在身边,经常指点迷津,潘璋再傻也明白刘封有多看重诸葛亮了。
因此,对于诸葛亮,他是决计不会有所冲撞了。
很快,约定的时间一到,诸将立刻行动起来,各司其职。
潘璋、许定和贾斌三人负责夺取城门。
潘璋隐藏在队伍中段指挥,许定则在队伍首位,贾斌则带着骑兵隐藏起来,一旦发动,立刻疾驰增援城门。
徐盛则留在大营之中,统帅全局,樊能则领命压制城外六千薛礼部众。
很快,刘封军大营营门打开,出来一队车马,向着城门而来。
笮融部曲很是疑惑,商量了一下之后,派出几个人过来查看。
许定迎着那几人而去,双方碰面之后,许定解释道:“车上装的都是财货绢帛,是征南将军馈赠给笮公的礼物。”
那几个部曲闻言,面面相觑,只能又把这个消息带了回去。
城门口一群人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得检查一下。
许定倒是相当好说话,直接就答应了对方检查的要求。
许定的爽快和首肯,也让对方放松了警惕。
随后,刘封军竟然真的让他们检查起来,随着盖布被掀起,露出了里面的钱财布帛,还有各种珍玩吃食。
当笮融部曲检查到第七车时,刘封军开始起哄。
“你们这些人好不讲道理,还真打算一车车验过去不成?尔等这是在折辱我们将军吗?征南好心给你们家笮公送礼,可不是让你们羞辱则个。要是不想要,那我们还就不送了。”
牛二楞在甲士之中高声大喊起来,此人乃是最早刘封建军时,立木悬金的受奖者。
后来因为作战勇敢,屡立功勋,得到的铁质、铜质勋章好几枚,已经升任了五十人队长,还被潘璋赐了名,改名为牛莽。
此番也是被安排了喊话,再加上他对刘封、潘璋极其敬重,带上了情绪,自然而然就怨气十足。
在他的影响下,周围士卒早就已经颇为不满了,一时之间群情激奋,纷纷叫骂起来。
不过刘封军军纪森严是士卒们都习惯了的事情,因此这些军卒只是叫骂,却还没有人上前动手。
那守门的司马脸色一变再变,想到刚才笮融目含杀机,他可不敢再给笮融添堵了,否则恐怕自己这颗脑袋就得在城头过夜了。
于是,那司马直接下令道:“不必盘查了,让征南军的兄弟们入城吧。”
笮融部曲们本来就有些迟疑了,那城门司马再一命令,于是众人纷纷退散,让开了一条道路,于是许定领着车马继续前行。
总数三十车钱粮,带着扈从的百余甲士接近城防。
这三十车里面,前十车尽数是钱财珍宝,后面二十车则暗藏甲士、弩手。
在远处还有骑士待命,只待发动。
没了检查,车队入城的速度迅速提升了起来。
潘璋走到了那城门司马的跟前,故做不满的抱怨道:“你们将军好不晓事,这可是满满三十大车的财货,尔等也能分润不少吧?”
那城门司马本就憋气,听见潘璋这么说,就苦笑起来:“分润个屁,将军也只有在佛事上才大方,旁的时候哪里有我们好处。”
那城门司马只顾着抱怨,却是没注意潘璋已经悄悄的靠近了他。
就在他感觉到被人靠近,抬头想要查看情况时,潘璋突然揉身而上,单手掐住对方脖子,然后右手抽刀,切瓜砍菜一般将城门司马的四个护卫尽数砍倒。
“缴械不杀!”
潘璋一声大吼,震醒了城门口的笮融军士卒。
这些士卒们刚想要反抗时,却看见大车上层的布帛被掀开,从下面站起了一排排手持弓弩的射手和身披铁甲的甲士。
“缴械不杀!”
一众征南军士卒们纷纷大喊,手中弓弩也瞄准了城门各处的笮融部曲。
也难怪这些大车车辙会如此之深了,车上竟然暗藏着如此之多的士卒。
原本护卫着大车的甲士们纷纷结队,涌入城洞,然后一路杀上城墙,将城门彻底占领。
而远处则传来隆隆马蹄声,一彪骑军很快冲到城前,穿越城门人过,朝着城内而去,后面还跟着大量的甲士。
同时,征南军大营之中还杀出一彪人马,朝着薛礼的部众营地而去,正是得了命令,控制薛礼部众的樊能所部。
当骑军一路冲杀到县衙外时,县衙内的八百甲士立时发动。分出四百人去抢县衙大门,另外四百人则冲着刘封所在的堂上而去。
外间的响动,也引起了堂上诸人的疑惑和忐忑。
笮融开口欲言,想要说些什么。
却不想刘封直接起身,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大声怒喝道:“久闻汝鸿门宴,还曾诱杀过广陵太守,看来今日是欲取我和薛公之命了?”
对面的薛礼一听,又惊又怒,对着笮融怒斥道:“我等好心同你合作,你竟包藏祸心,欲置我们于死地?”
笮融脸上终于露出了慌乱之色,赶忙解释道:“我绝无此意,外间诸事,非我安排,还请两位给我一些时间,我必给两位一个交代。”
笮融说完,薛礼还有些意动,毕竟他的愤怒是源自于畏惧,担心笮融真要吞并了他。
可刘封却是不同,他可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哪里还会给笮融解释的机会。
只听见刘封冷笑道:“笮融你打的好主意,你这时候离开,恐怕再回来的就只是刀斧手了吧。”
刘封大声喝道:“仲康何在!”
“末将在!”
许褚出列,冲着刘封一拱手,随即对着赵凡吩咐道:“刚毅,你且留下,护卫主公。”
说罢,许褚竟跨过堂上的一地珍馐,冲着笮融逼迫了过去。
笮融身后也有八名甲士,全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勇士。
他平生作恶多端,想要取他性命的人多不胜数,自然格外注重自身的安全。
看见许褚逼迫了过来,笮融赶忙后退,眼含冰冷道:“上!杀了他!”
那八名甲士当即抽出长刀,迎着许褚冲了过去。
许褚嘴角冷笑,面对八人不退返进,脚步猛的加快,正对面的两名甲士眼中露出惊恐神色。
许褚直接抢入对方怀中,探手捏住对方喉咙用力一掐,只听得两声脆响,两名甲士身形当即一软,喉骨尽碎。
紧接着,许褚又将两名甲士甩了出去,撞在后面四人的身上,滚做满地葫芦。
而许褚则慢悠悠的捡起刚才那两名甲士掉在地上的长刀甩手而出,两刀两人,硬生生将最后两名甲士钉死在地。
只是两个呼吸,对方八名甲士已经报销了一半,剩下的四个还在地上挣扎的想爬起来。
却看见许褚上前,铁靴踏出,正中一甲士的脸颊,直接将他的脑袋踢成了麻花。
直到此时,最后的三名甲士才挣扎起身,看着躺了一地的同伴,眼睛里已经满是不可置信。
可许褚依然是那个许褚,一步一步的走向他们。
“挡住!给我挡住他!”
笮融目中满是恐惧和绝望,一边大喊,一边转身想要逃跑。
赵凡一看,就想要上前阻拦。
刘封却是抬起手拦住了他:“刚毅,你且听仲康之言!”
看见笮融要跑,许褚的动作依旧不慌不忙,充满自信。
剩下的三名甲士发了一声绝望的大喊,朝着许褚冲去。
当先一人,长刀凌厉,对着许褚当面劈来。
许褚从容一笑,身形一缩,一个偏头,以肩甲迎住刀锋,侧面发力,瞬间将攻势凌厉的长刀弹开,随后左手一记劈砍,正中对方脖颈,然后劈手夺过甲士手中长刀。
两道绚烂刀光晃过,最后两个甲士也倒毙在地。
而此时,笮融也不过才跑出去了几步。
许褚手中长刀脱手而出,正中笮融右腿,后者凄厉大叫,扑倒在地。
这一幕从头至尾,不到十个呼吸。
虎痴之名,实至名归!
别说是薛礼、笮融了,就是赵凡都看呆了。
赵凡自诩武勇非凡,只是没有伯乐明主,郁郁不得志。
可今日看见了许褚的武勇,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刘封看了一眼赵凡,这小子颇有才能,他很是看好,可别被许褚给打击的消沉了。
好在赵凡不但没有消沉,反而升起浓浓的战意,以前是坐井观天了,如今方知天下英雄,又怎么能不奋勉自励?
许褚走上前,将瘸了一条还想要继续爬走的笮融给拉了回来,丢到了刘封身前。
笮融一脸惊惧,却又强撑着望向刘封:“我好心招待于你,你却行凶伤人,好一个少年征南将军,好一个骠骑将军之子!”
“好心招待于我?”
刘封一脸惊讶莫名,认真的回答道:“我好心给汝为朝廷效力的机会,可你这畜生却不思报效天子,居然设下陷阱,想要害我。”
“你!?”
笮融惊慌失措了起来,满脸恐惧扭曲,随即苦苦哀求起来:“征南,我实不曾有过害你之心,还请你饶我一命,我愿将所有财帛粮食全部捐出,只求苟全性命!”
一旁的薛礼看的目瞪口呆,完全不理解眼前这一幕到底意味着什么。
“饶你?那为你所害的无辜者们,又有谁去饶过他们?”
刘封却是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朝着许褚摆了摆手道:“仲康,将他们拉下去吧。”
“是!”
许褚闷声应道,随即俯身一手拉住正对着刘封叩首求饶的笮融鬓发,然后朝着对面的薛礼走去。
薛礼傻愣愣的看着许褚走近,而他身后的几个护卫更是跪拜于地,连看都不敢看许褚一眼。
许褚直接一脚踹翻一脸懵逼的薛礼,如法炮制,一手一个,拖着两人走下堂去。
许褚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示,可内心却被笮融给惹怒了。
虽然刘封的回答让他很是高兴,但并不代表笮融就会有好下场了。
“征南、征南!我并非笮融一伙啊!还请征南明鉴啊!”
薛礼也惊叫了起来,他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是被笮融给连累了,还想要和刘封解释。
许褚刚把两个人拉出堂外,迎面就撞见一群甲士。
这些甲士看见许褚后,登时单膝下拜。
原来正是之前带入城中的那八百甲士已经杀进了后堂,将沿途的笮融部曲杀了个一干二净。
许褚将手上两个杂碎扔了出去,同时吩咐道:“笮融串通薛礼,对抗朝廷,违逆天子,竟丧心病狂,设下埋伏,企图谋害将军。主公有令,将此二贼斩首,传首级于徐州,以儆效尤!”
“喏!”
众甲士齐声应道。
刘封军入城之后,倒是有负隅顽抗者,只是笮融等首脑已被一锅端了,再加上刘封军骑军甲士配合默契,骑军负责切断联络,铁甲甲士则负责攻坚拔寨。
些许抵抗根本成不了气候,尤其是在抓着笮融出面劝降之后,句容城中很快就安定了下来。
至于薛礼场外那六千部曲,更是瑟瑟发抖,毫无战斗意志可言。
徐盛军所部随后也开入了城中,查封府库,收缴笮融部曲军械,然后将他们全部赶到城外大营之中看管。
笮融聚众三万余人,尽数都是年轻男女,这些人一旦编户齐民,就是一万户屯民,这已经是妥妥的一个上县规模了。
再加上薛礼那两万多人,等于刘封一下子缴获了两个上县规模的人口。
正巧现在江北修缮水利,又在扩军,正是需要大量青壮的时候,这些人正可以送去江北,或编户齐民,或纳入军队,或编为壮隶,参与修缮工程。
总是有的是地方让他们发挥价值,而不是在这整日崇佛,不事生产,劫掠江东百姓的钱粮为己用。
在安定了句容城,分散打乱了笮融部众之后,笮融、薛礼二人当即被斩首,首级经过石灰硝制之后,送往广陵。
可怜笮融到死都闭不上眼睛,他是真心想要招待刘封,来博取一个酬功的两千石,可他不知道刘封为什么这么恨他,非要置他于死地。
至于薛礼,那就更小丑了,到死都还以为是刘封误会了他,他真没有和笮融串通一气,还想着要给刘封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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