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自己的任命和紧接着的任务,吴兰芳人就没站稳,直接跌倒在地。
老天爷是不是看不得她过两年好日子啊!
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怎么,怎么就坠江了呢?
明明那么多作品,躺在文工团吃老本就够了,非要出去采风,这,这……
人事科长一看,吴副科长这样,怎么能胜任主任安排的工作呢?
他不得不小心将人搀扶起来,扶坐在椅子上,宽慰道:
“吴科长,意外发生,我们大家都很悲痛……”
――
生活还要继续,工作也不能不干,吴兰芳强忍悲伤,来到了南锣鼓巷95号大院。
三大妈还是一如既往的警惕,问道:
“同志,你找谁?”
吴兰芳眼圈红肿,被这一问,立马悲从中来。
三大妈吓坏了,道:
“哎呀,我就问问,咱院还有人欺负你了?”
她很想说许大茂那个坏胚的,但许大茂都搬走好几年了。
吴兰芳哽咽道:
“我是找王援朝同志家属的。”
三大妈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姑娘长得还挺俊的,旁边还跟着个中年人,脸色阴沉,应该不是父女,应该是兄妹吧,难道?
但这种事,也就心里腹诽几下,她可不敢招惹王家。她连路都不敢带,用手指了指,道:
“那边就是!”
吴兰芳道了声谢,带着人就往王家走去,三大妈远远的在后面看着,脖子伸的老长,活像觅食的鸭子。
突然想到,今天王家老大一家子、老二媳妇,好像都提前下班回来了,不会是家里有准备了吧?
哎,这姑娘,来慢了哎。
人家人多!
王家家里,气氛压抑的厉害。
老大王胜、老二媳妇秦静茹,在单位就收到了关于三弟的噩耗。吴兰芳不可能直接上门,得让人家家里人先铺垫铺垫。
王胜当即打电话给二弟王和平,让他开车去接父亲回家,又给父亲单位打了电话,让父亲等会直接跟二弟的车子回家。
然后文工团又安排司机,把他和秦静茹送到了胡同门口,他先去医院接了妻子黄玲,才和弟妹秦静茹一起,赶回了南锣鼓巷95号。
秦静茹哪里敢先回家?必须在这等大伯哥一家子一起啊。
黄玲也是两眼通红,看样子知道情况,哭过了。
他们要先回家,做母亲苗翠的思想按摩工作。
苗翠在家带娃,带两个孙子,还好有小女儿王利帮忙搭一手。
但看到大儿子大儿媳和二儿媳齐刷刷的回家,两儿媳眼眶红肿,大儿子也是两眼发红,立马感觉不妙。
王胜对妻子和弟妹道:
“你们俩带孩子去房间。”
苗翠下意识的想要抓住孩子,嘴里却倔强道:
“又怎么了?这么兴师动众的,还怕吓着孩子不成?”
王胜心里苦,不怕吓着孩子,怕吓着老妈。
看孩子都被抱走了,才道:
“妈,援朝,没了。”
苗翠一时没反应过来,或许也是不敢相信,居然笑起来:
“这话可不好笑。”
但她又没有老眼昏花,笑着笑着,眼泪就崩出来了:
“怎么就没了呢。”
王利也是,完全绷不住了。
王胜嗓子也有点哑:
“说去虎门看炮台的,有了点灵感,一时兴奋,掉江里了。
当时天色又晚,下去了好多热心人,也没捞到。
是那边的同志亲自过来送的消息。”
苗翠眼睛瞪得老大,猛然想起什么,道:
“不可能,他亲口跟我说他游泳可厉害了。”
王胜深呼吸了一口气,道:
“17号出的事,这都过了10天了……”
苗翠喃喃道:
“不可能,他亲口跟我说他游泳可厉害了……他是不是外面欠的姑娘债太多了?
真是的,我们又没人怪他……
干嘛要这样躲呢?”
王胜对着旁边房门口的媳妇使了个眼色,黄玲立马跟儿子王文成说了什么,快1岁半的王文成屁颠屁颠的从房间跑了出来,一下子扑进苗翠怀里,撒娇道:
“奶奶,奶奶,我的好奶奶……”
苗翠被大孙子这一叫,才回了魂,眼泪止不住的流,一边抹眼泪,一边道:
“大狗子啊,你小叔没了哎……”
王文成贱名“大狗子”,他不懂,但知道拿袖子给奶奶擦眼泪:
“奶奶乖,不哭,狗子乖,不哭。”
幺儿子,大孙子,苗翠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但好歹没哭出声。
“老二呢?”
王胜道:
“让他去接爸了。”
苗翠又恢复了女强人本色,问:
“那你们单位有说法么?”
王胜动了动嘴,道:
“应该要有的,领导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说曹操,曹操到,吴兰芳带着同事,到了王家门口。
屋子里的状况,一览无余。
“吴科长!”
王胜连忙迎了出来。
吴兰芳微微颔首,看到居中泪流不止的妇人,正是王援朝母亲,她嗓子也是哑的,一张嘴,哭腔就来了:
“阿姨――我代表单位……”
她有点说不下去了,但还是坚持道:
“代表单位来表示哀悼和慰问……王主任是因公殉职,这是单位的补助和抚恤金,另外,”
她将现金放在了桌上,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王利,道:
“可以让王利进单位顶岗。
不管她是现在过去,还是高中毕业或者中专毕业过去,我们都帮她保留着。”
苗翠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单位做到这份上,叫人无可指摘。
……
吴兰芳将王援朝最后的遗物,也交给了王家。
东西都没什么意义,歌词还行,但不够完整,又没曲谱,别人也没法帮忙完成这个作品,文工团索性就都给了家属,做个念想。
吴兰芳离开后,王和平才带着父亲王全回来,看着一屋子的泪人,桌子上的钱和包,立马明白了什么似的。
王胜又小声说了一下情况。
王和平眼泪跟豆子一样往下掉,他如今的成绩,都是三弟推上来的。
他一把抱住了王胜,嚎啕起来:
“大哥~就咱兄弟俩啦~”
王全叹了口气,别人都能哭,他是一家之主,得挺住。他强忍着泪水,道:
“还能见最后一面么?还是在那边就火化啦?”
王胜本来还坚挺着,被老二这么一抱,一哭,也跟着哭起来,听父亲问了,连忙道:
“人没找着……就这个包落在船上的。”
这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王全嘴巴张了张,许久说不出话来。
这年头,也不能找个和尚道士做做法。
倒是苗翠,又倔强道:
“说不定就没事,真的,老三多鸡贼啊!”
王全以为妻子得了臆症,一把握住妻子的手,道:
“还有我呢,王胜、黄玲,和平、静茹、王利、大狗子、铁蛋,我们都在呢!”
苗翠看了看丈夫,哪里不知道丈夫以为自己脑子出了问题,她只是想到,王援朝离家前,特别跑来厨房,顾左右而言他,说“不是我吹,我朝水里扎个猛子,躲上半个小时,都要以为我人没了!”
当时她只是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想来,未尝不是王援朝提前给他打预防针。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他犯了什么事?不得不躲?
这个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想想,他把家里每个人都安顿好了,即便是王利,他自己的位置,也留给王利顶岗,一定是了。
于是她把过年那会老三去厨房跟她唠嗑的事说了,一字一句的努力回忆,倒是叫众人不知道如何是好,至少,如果母亲没记错的话,倒是有点像老三的风格的。
兄妹三个聚到了一起,结合母亲的话,小妹王利又说起了消失的陈雪茹母子,以及三哥把单位宿舍,留给了吴兰芳,以及那时候安排了郑娟母女南下羊城……
这一环又一环的,折腾的厉害。
虽然不理解,但所有人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给小妹这么一说,老三还真有可能是假死!
但老三既然是假死,家里该做的全套,也要做的,不然,老三不是白忙活了?但这话,他们三也不敢到处讲,只能顺着母亲的话了,不知情的,只当他们是安慰白发人。
不管这么样,大家有了个念想,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
很快,家里的黑白照片,就摆起来了。
四合院里,也就基本上都知道了。
同情的倒是没有,暗爽的倒是不少。背后说的闲话,那就更多了。但也就是说说闲话而已,人家王老二,还是轧钢厂革委会的副主任呢。
这年头,也没什么仪式感,邻居们也就来鞠个躬,磕头也是不行的,是残余思想。
倒座房的于丽还来帮忙,三大妈道:
“你怀孕了,去那边不合适!”
于丽来了一句:
“这是残余思想!”
不止三大妈,三大爷也立马闭了嘴,改口道:
“天天跟你们说大道理,一个个的还没有于丽懂事!”
闫解成大大咧咧道:
“听说人都没回来,就一张照片,能有啥不合适的。”
于丽意味深长道:
“只是王老三没了,还有王老二呢!这个时候,表现的好一点,不是雪中送炭?”
三大爷觉得很是这个道理,礼仪都是办给活人看的!
果然,后面陆陆续续来吊唁的人,不少。
没规定人不能串门,是吧?
大家不烧纸,不磕头,鞠躬,可以吧?
于丽的鞠躬,比谁的都深。
又过了几日,来了个小姑娘,听说是王援朝承认的女朋友,在外面演出回来了。
小姑娘仪貌俊美,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哎。
这下子,连苗翠都觉得,这个小姑娘当得起当初援朝对他的照顾。
只是可惜,老三没这个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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