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拜入老师门下,自然也就代表他加入了老师的阵营。
继承了传承,也意味着继承了上一代留下的恩怨,这很天经地义。
“老杨今日之所以临时有事,急匆匆出门,是因为有人突然降临澜州行省。
他作为澜州行省源液一道的领头人之一,必须去迎接。
而那个人就是凤鹏凤大师。”
大师?!
季守拙心中一震。
在王朝,大师一词可不是随便能冠上的,这不是前世烂大街的“大师”,它代表的是某一个领域的极致。
老师之所以地位极其特殊,就是因为他有望突破大师领域。
能让老师亲自迎接,对方恐怕也是源液一道。
嘶……
他记得上次钱世兴说过,整个王朝,不算帝室供奉,也就九位大师级源液调制师。
而大师以下的高级调制师,却是几百之数。
一位源液大师要造访澜州行省?
难道与老师之前提到的“交流会”有关?
季守拙这么想到,也顺口问了出来。
“交流会?不,和这个没关系。”
周院长否认道,
“你老师在几年前,被列入了王朝百年内最有可能突破大师的十人之一,将他排入这个榜单的,就是凤鹏大师。
他很好看你老师,多有提携,所以于情于理,你老师都要亲自去迎接。
此外,这次凤鹏大师来澜州行省,是为了一则法案!”
“法案?”
“你现在应该清楚,源液一道的门槛在哪了,对吗?”
“自然。”季守拙点头。
最大的门槛,就在于对知识的垄断!
昂贵的价格,让大部分平民子弟无缘源液一道。
这就筛选去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平民。
像老师这样崛起的,百年内屈指可数。
“你老师一路披荆斩棘走来,深知平民接触源液一道的艰难,所以在数年前提交了一份法案,恰巧赶上当代帝君出关,把持朝权,这份原本不可能通过的法案,也就有了转机。”
季守拙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什么法案?”
周昌德沉默片刻,缓缓道:“其实很简单,就是削除源液一道的门槛,让王朝子民皆有机会踏足此道。”
季守拙先是怔然,而后惊骇。
源液一道的门槛高,是因为把持其门槛的,是士族和往上的世家门阀。
士族、世家子弟,若有不擅源力武道者,皆会被投入其他领域,七辅路都在选择当中,但源液一道首当其冲。
因为这条路……太过稳定了!
即使没什么天赋,只要基础感知过关,砸了钱,最后都能混個初级调制师出来。
相较于其他几条辅路,堪称铁饭碗。
老师此举,得罪的恐怕不在少数……
这一个月以来,和杨师间的接触,他自认对杨师有了初步的了解,却从未想过杨师竟还有如此抱负。
“这则法案,通过了?”季守拙问道。
“还没有,但希望很大。”周昌德神色极为严肃,警告道,“别以为这是好事!这件事牵扯的不仅仅是世族对知识的垄断了,已经上升到帝党和世族之争的层次!”
季守拙倒吸了口冷气。
他心中先从一开始难以置信,转为似乎理当如此……
他结合前世所学的历史,分析此事——
从帝室的角度出发,这些东西自然不该被世家士族垄断,庞大的人口基础,才能催生出大量的天才。
像老师这样的平民天才,历朝历代不知被埋没了多少。
但对于世族而言,这些东西早已成为他们的立身根基之一,是划分他们与平民的关键之一。
“当代帝君,是个怎么样的人?”季守拙突然问道。
周昌德有些疑惑他突然问这个问题,却还是简单答道:
“据说是位明君,深居简出三十年,首次亮相,就已经武证‘开国’,成为王朝第五位一国者,此后开始招贤纳士,把握朝权,俨然有明主之象。”
季守拙听得心中苦笑。
明君?
还是突破了第三重天关的一国者?
那不就更麻烦了。
一位具有足够武力,且有野心有抱负的君主,绝不可能容许世族压在自己头上,压在王朝身上!
他想一展宏图,就必须先压下世族,譬如大力提拔寒门子弟,形成制约,或者直接削弱世族的力量。
老师的这则法案……
恐怕是撞到那位帝君心坎上了!
季守拙深吸了口气:“周院长,刚才你说觉得我可以试试,也和这则法案有关?”
“对!”周昌德颔首,“我已经提前得了消息,这回凤鹏大师来寻你老师,带来了帝室的旨意,让你老师再寻一位平民天才,证明世族垄断让王朝流失了多少大才,以此说服那些反对法案的顽固分子。”
季守拙嘴角一抽。
如果可以,他想拒绝,甚至说服老师不要掺和此事。
“周院长,觉得老师应该继续坚持下去?”季守拙抬头,凝视周昌德的双眸。
周昌德苦笑道:“我当然不愿意看着他越陷越深,我家中给我传消息了,让我劝阻他放弃这则法案,但是……”
“这件事上他不会听我的,而且现在再想退出,其实已经晚了。”
他长叹一口气,
“我琢磨着,既然逃不掉,那就干脆些,主动出击,早日盖棺定论。”
骤然听闻这个消息,季守拙一时间心乱如麻,连后续周院长在那叨叨着什么都没注意。
等到周院长离去后,季守拙已是无心调制源液。
这件事实在……太过重大了!
一个不小心,他们师徒都会从府城之地,骤然卷入朝争的中心!
在屋中徘徊了许久,季守拙大步出门,准备去寻“包打听”钱世兴。
世兴兄几日前就回来了,只是一直待在寝室,说是最近修行有些收获,要闭关。
……
……
澜州行省,省城重地。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木香。
一位老者坐在木桌后,慢慢放下茶杯。
屋内的陈设放眼望去都浸润着老木头油润的光泽,彰显着主人雄厚的财力。
杨天峰站在一间窗户前。
窗外竟然是水汽萦绕的云层。
他脚下不是某间酒楼,而是一座飞艇。
“决定了吗,天峰?真的要放弃?”
老者的嗓音带着淡淡的感慨和欣慰。
他这趟虽是给帝室带话,却也同时身怀劝阻的任务。
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未开口,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怕的杨天峰,就陷入了沉默中。
这种关头,沉默即是犹豫。
杨天峰轻声道:“若是早上一个月,学生不会放弃,若能促成此事,个人生死算是什么?此举,功在千秋!”
老者沉默片刻,看向他的目光复杂而带着欣赏,缓缓开口道:
“这一个月可是发生了什么?”
“学生收了一位很不错的弟子。”
“哦?你收徒了?”
老者讶异道,心中渐渐生出明悟。
原来如此。
杨天峰望向窗外那浩渺地遮挡天地的云海,平静道:
“我那位学生,勤勉不输我当年,才情更胜过我当年。身怀如此才器之人,若是因学生‘一己私欲’而死,学生绝不会原谅自己。”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