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这么问后,就看向了李善长和冯国用二人。
两人却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后。
李善长先挤出了一丝笑容,而对朱元璋当即作揖大拜,很是凝重地说:“士为知己者死,上位是懂善长的!”
说着。
李善长就哽咽道:“此诚为留才良策也!上位不愧为明主,正当如此!韩昌黎有云,闻道有先后,故为天下大业计,尊卑不当论长幼,只论贡献,善长愿以章先生为首,一起尽心辅佐上位早成大业!”
朱元璋忙扶住了李善长,一脸感动:“善长果然忠厚啊,不在乎个人官职大小,咱没看错!”
这时。
冯国用见此也不得不跟着拱手说:“上位说的极是,人贵有谦让之德,这个时候就该下僚让位于贤者,如此才能利于大业!毕竟下僚不做知州,依旧愿顺天命而效忠上位,他章先生不一样,一来年轻气盛,二来的确有才,所以一旦不使其如意,恐明年就不能再为上位所用,上位贵为主公,尚容忍其桀骜,而受委屈,我们这些下僚,受些委屈又算的了什么?”
“国用兄弟也是厚道之人啊!”
朱元璋也跟着笑着说了一句。
接着,朱元璋就道:“正因为你们两个厚道,不重名利,所以咱还有个想法。”
“上位请讲,我们谨遵吩咐便是。”
朱元璋便道:“待会等章先生来时,咱会主动提起滁州诸官任命的事,到时候你俩务必主动推他,方显你们谦让与不慕名利之德,只为天下大业考虑,也羞他章诚一下,让他见贤思齐,自生愧意,进而向你们学习,以后也淡泊名利,只兢兢业业做事,不求回报。”
“如何?”
朱元璋问道。
“谨遵上位吩咐!”
李善长和冯国用回了一句。
朱元璋因而把住了两人的手:“咱得二位这样的贤才,何愁大业不成啊!”
两人只是苦涩一笑。
朱元璋接着就又道:“当然,你们的贡献与委屈,咱也会记住,将来天下太平后,咱也不会辜负二位贤者。”
朱元璋说着就以要去查昨晚军纪为由先离开了。
朱元璋离开后就笑了笑,且还回头看了他二人一眼。
其实。
朱元璋不是不怀疑两人是故作不慕名利的伪君子。
只是朱元璋不愿意去探知二人真相而已。
因为没必要。
在朱元璋看来,如果两人是欺骗自己的伪君子,那就不能完全放心,更应该让一个能让自己放心的人压他们一头,免得从欺骗自己变成架空自己。
但如果两人真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是真君子,那就更应该多受受委屈了,毕竟得罪君子是不用担心后果的。
朱元璋是個内心坚决和非常理智的人,不会为了不让某一个人受委屈而去更改自己为达成某种目的而做出的决定,也不会因为对一个人的好恶去决定让谁掌更大的权,一切只论利弊。
所以,朱元璋也跟着演戏,故意真把二人当君子贤者。
作为从小就在皇觉寺看人眼色,而不得不演戏,以掩藏个人好恶来换取生存机会的朱元璋,在演戏这方面是很有经验的,也就让李善长和冯国用都不知道底层出身的朱元璋是真这么单纯还是故意这么单纯。
但无论如何。
朱元璋一走,两人就立即收住了笑容。
冯国用甚至先说道:“待会儿真要主动推选他为我们上官吗?”
李善长叹气回道:“主命下,岂能不从?”
“素来高位皆是有德者居之,怎么上位要反其道而行之?”
冯国用忍不住问了起来,且把衣袖愤然一甩。
李善长当场厉声喝道:“冯国用!不许你这么质疑作为自己主君的上位,还质疑即将成为你我上官的人品德!忘了礼乐教化之道吗?!”
“我!”
冯国用听后咬紧了牙,把脸憋的通红。
李善长和冯国用接下来就来到了朱元璋这里。
而李善长在来后就见到朱元璋正看着炎黄二帝的画像出神,便过来跟着一拜,且问道:“上位何时多了这两幅画像?”
朱元璋笑道:“以前就得到的,如今专门挂出来瞻仰瞻仰,这样咱也能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呀。”
“上位说的是,只是以下僚愚见,祖先固然要瞻仰,古之圣贤也当常瞻仰,而利德政教化才是。”
“尤其是这议事论政之书房,当以列圣贤为主,祖先而当列于庙宇也。”
“诸如孔孟、程朱等圣贤之像,此时当列于此处为妙,下僚正好收有至圣先师与朱子之像,愿献于上位,聊作书房增彩之用。”
李善长这时笑说了起来。
朱元璋则笑道:“还不是因为现在可以看炎黄二帝神像的庙宇陵寝之地,已为胡人所据嘛,咱也就只能暂时这样了,至于要不要列圣贤像,咱以后问问章先生,听听他有什么说法,毕竟你对圣人学问的理解这方面不如他,咱要是贸然这样做,别又误解了圣人的意思。”
李善长只得颔首称是。
没多久。
因诸事繁多而暂停上午给朱文正授课的章诚也来了。
而章诚一到,朱元璋就先开口道:“如今滁州城攻了下来,正可谓百事待为,而首要当在于定官职,如此也好分派职事,咱依旧设总管府,总管军政,当再有知州、同知等文官,分管庶政。”
“正好,咱的总管府掌书记一官也未定,咱想的是,咱的掌书记兼任知州,如此以利统筹。”
“而诸位皆是元璋亲信,又都劳苦功高、学识渊博、精明强干,任知州兼掌书记都是有资格的。”
“只是到底该谁任此官,且兼任咱总管府的掌书记,咱还是想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回上位。”
“下僚认为,此官当属章先生!”
“章先生学问在我们之上,才干也在我们之上,更重要的是,功绩也在我们之上,如果不是章先生,这滁州城也打不下来,何况章先生还阵斩达鲁花赤麻失里,真可谓智勇双全,上马能管军,下马能牧民,故任知州兼掌书记,当能使上位更易成就大业。”
李善长很是配合地先主动说了起来。
冯国用这里也不得不跟着附和说:“下僚也一样!”
“章先生爱民如子,直言敢谏,颇有古大臣之风,若为知州兼掌书记,民众之幸,上位之幸也!”
“而下僚运筹帷幄还可,于庶政却几无建树,实在是难堪此任,章先生在攻下滁州后,已有善治之端倪,是为知州兼掌书记良选,当为上位身边第一文士也!”
冯国用跟着说道。
章诚愕然地看向了这二人。
“都这么谦让吗?”
“也都这么拥戴我吗?”
“还是说,他们是受传统教育的影响,所以有这么好的美德,在权力面前也不主动争取?”
“还是故意客套一下,就像皇帝即位前都要三辞三让一下?”
章诚在这么想着的同时,朱元璋也看向了他:“章先生自己觉得呢?”
强势文化环境里长大的章诚,倒是不是很想要谦让与客套,便回道:“这样更好!我本来就想当这个知州兼掌书记,还准备竞选呢,哪怕你上位不要我当,我也得争一争。”
“原因无他。”
“我不是说,真认为在场的他们没有我更懂如何治理好滁州。”
“而是我的确有些想法想在滁州试验一下,看看能不能让滁州城更好的在接下来为结束天下乱世做更大的贡献,至少看看能不能为接下来的渡江战略做出更大的贡献。”
“之前,我对上位说,要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眼下这滁州城成为我们第一个立足之地,在我看来,自然也就该开始在滁州城进行这样的战略了,至少广积粮这方面得准备了。”
“当然,他们有什么意见也可以提,我不是固执己见的人。”
章诚说后就端起茶来,呷了一口。
而朱元璋这里则哂然一笑,说:“既如此,那就由章先生任滁州知州兼掌书记。”
朱元璋说着就让人把知州印玺和总管府掌书记印玺给了章诚。
但章诚没有立即接过印玺。
朱元璋见此便问道:“章先生还有何问要说?”
“得加钱!”
章诚很严肃地回道。
他其实也不是说真的那么在乎待遇,但为了让朱元璋知道他不好欺,也让这个世界的其他人都改变掉“守内虚外”的弱势文化心理,所以,他也就直言要求朱元璋既然要升自己的官就该提高自己的待遇,刻意没有装一下自己也大公无私,也刻意直接为自己争取最大的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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