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关中,已不被我汉家统治达两百多年。”
“这里是幽燕,已不被我汉家统治达四百多年。”
“这里是狼居胥山所在地方,昔日霍去病祭天之处。”
“这里是他们所提的扶桑,昔日鞑子大军征其国,因遇妖风而败,但此地颇为富足,尤以白银居多。”
“这里是秦时孔雀王朝之地,有大量沃野良田,甚至比我神州还多,却跟我们一样,常被异族欺侮。”
……
次日一早。
因为李家大寨离朱元璋要攻打的滁州城不远,而要攻打滁州城,也不是说攻打就直接攻打的,自然需要谋划,需要派哨骑哨探,需要准备攻城器械,所以朱元璋和他的大军没有急着离开李家大寨,而是暂时在李家大寨驻扎了下来。
另外,由于没有发生如徐达所担心的那种李善长投靠朱元璋是故意勾结元军设局让朱元璋入套的事,所以全军倒也更加放心地驻扎在了这里。
而章诚自然也跟着待在了这里,且履行着朱元璋安排给他的教朱文正读书的职事。
这时,章诚就在李家大寨的一处宽敞明堂内,对朱文正教授着一些地理知识。
地图是章诚自己根据所学的历史知识参考在现代世界查到的历史地图绘制的,虽然说不上特别精细,但教朱文正是没问题的。
而章诚每指到地图上的一处地方,就会给朱文正提到一些他还不知道的知识。
朱文正听得很认真,也很认真地看着章诚在地图上指出的地方。
现在,章诚主要是教给他历史、地理以及一些基础的算学和读写知识,没有按照传统士大夫那样教,即先让他背启蒙儒家教材,再去学各类史学和地理知识。
在章诚看来,朱文正现在年纪也不小,给他教很多枯燥而只讲道理的儒家学问,很容易让他排斥学习,也很容易造成他呆气太重,进而要么以后过于老实,要么因为天性被压抑后进而变得过于虚伪与变态。
所以,章诚选择了让朱文正直接去学习到真正的知识,而不是道理。
朱文正现在已经通过章诚将中国历史粗略学到了秦汉时期,也就知道了关中和幽燕这些地方。
而当章诚提到这些地方时,他也就能够感同身受,且因此咬紧了牙,问道:“先生,我们汉人将来能收复昔日属于我们汉人统治的地方吗?”
“当然能,只要你们这一代年轻人不放弃希望。”
章诚说了一句很鸡汤的话,而朱文正听后却是很凝重地点了点头,且目光炯炯地再次看向了地图上的文字标识。
正好路过这里的朱元璋注意到了朱文正认真学习的样子,而因此走了过来,在向章诚打了一声招呼,就笑着问朱文正:“文正,跟着章先生学的如何?”
朱文正回道:“学到了我们为什么是汉人,我们汉人是从哪里来的,还有一些我们汉家的大英雄。”
说着。
朱文正就对朱元璋主动作了一揖。
朱元璋一时有些诧异地低头瞅了朱文正一眼。
“父亲,您今早批评的是,儿子不该又换鲜衣,而起奢侈之念,毕竟霍去病因匈奴未灭,连家都不愿意成,而现在我汉家河山都未复,鞑子未灭,儿子就想着鲜衣怒马,也的确是不成器。”
朱文正的确和许多少年郎一样,喜鲜衣怒马,尤其是在来到朱元璋身边后,开始爱穿丝绢所制鲜衣,且基本上每天一换。
一向崇节俭的朱元璋看见后严厉地批评了他。
朱文正本来是有些不服气的,所以在朱元璋批评他时,他没有吭声,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但现在,因受章诚所教知识的影响,朱文正竟主动向朱元璋承认了自己存在的问题。
朱元璋见此如饮甘澧,笑容满面地看着朱文正,而点头不已:“甚好,你能认识到自己问题,咱心里很高兴。”
朱元璋说着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兄长,而因此两眼微红,且伸手重重地拍了朱文正肩膀两下。
接着,朱元璋就看向章诚:“章先生,你教的好啊,我说他的时候,他一脸不服气,现在跟你学这么一下,就通窍了。”
“这严格来说不是我的功劳。”
“是文正这孩子自己有所领悟而已。”
章诚笑着回答道。
章诚说的是事实,他都不知道朱文正被朱元璋批评过这事。
接着,朱元璋又转身对跟着自己一起来的李善长说:“善长啊,咱让你协调诸将矛盾这事,章先生也认识到了,且还主动提点了冯国用兄弟知道这事,咱希望你也跟章先生一样,待同僚如友,该提醒的时候要提醒,且愿意说真话,这样才能和衷共济,一起开创大业。”
“善长谨记。”
李善长拱手回了一句,且瞅了章诚一眼,且道:“既如此,我倒是有一事不解,想问问章先生。”
章诚因而笑着道:“足下请问。”
李善长便问道:“为何章先生不先教小公子礼教之德,反先教些史事知识?”
“而且还这样强调汉家河山多少年未复,会不会让小公子产生太多仇怨,不合圣人以德报怨之教?”
李善长这么说后,朱元璋也好奇地看向了章诚。
朱文正也有些茫然地看向李善长。
李善长倒是神色恬淡,长眉微挑。
章诚这时则笑了笑道:“圣人的话,足下怎么不当着上位的面说完?”
“明明这话还有后面一句,为何足下只说前面一句?”
章诚接着又问了李善长一句。
朱元璋和朱文正因此都看了章诚一眼。
“明明圣人所提‘以德报怨’后面还有何以报德,以直报直一句,为何足下不提?”
“不让文正这样的汉家年轻儿郎知道汉家之怨,怎么让他报祖宗武德?”
“且不让小公子先学得知识缘由,他又怎么能去知道何谓礼教之德呢?”
章诚问后,李善长面色尴尬。
朱元璋这里忙颔首,看向李善长,心想:“现在的礼教可能是真有问题,连一些儒士如李善长这样的,竟然都只愿意说圣人教化前面部分,不说后面部分,看来,咱以后真的自己多看书,不能只听他们儒士说的。”
“这话倒是,怪我没有记完全,也没有说完全,以致于贻笑大方。”
李善长倒也放得下身段,主动承认自己说的不对。
“善长啊,以后这圣人的话要说完全,别让咱误解圣人。”
朱元璋见此也没有打算再追究什么,也就打起圆场来,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李善长拱手称是。
:接着,朱元璋又看向章诚:“如先生所言,咱现在都不是很明白为何要守一些礼,何况文正这样的,先让他学得一些知识是没错的。”
李善长附和道:“亦如上位所言,章先生果然为良师,不强灌硬塞,小公子得如此教育,必成大器!”
“说此言还早!”
朱元璋因想到自己征辟章诚入幕花了五百两的年俸,便在这时问李善长:“对了,善长既愿为咱幕僚参议,可打算让咱给你多少俸银?”
李善长忙正色道:“上位为何轻看善长!善长岂是重利之人?!”
朱元璋听后不由得一怔。
接着,李善长直接跪了下来,道:“上位明鉴,善长投上位,不求利不求名,只为天下也!”
朱元璋听后瞅了章诚一眼,然后就忙扶起了李善长,笑道:“善长误会了,咱没有轻看你的意思,而是考虑到你虽不在乎名利,却不能不为家人生计打算。”
“上位果然宽厚!”
“然善长颇有家资,故家里生计之事,上位不必担心。”
“而善长现在只愿辅佐上位尽快平定乱世,乃至不惜为此散尽家中余财!所以若是军中粮草不足,但请上位吩咐一声,只是酬金俸银一事,还请上位万不再提,大业未成,岂敢受恩领赏?”
李善长说着就再次一拜。
朱元璋见此忙扶住了李善长,且大为感动:“你真没有什么要求,全心全意以天下为己任?”
“若说有要求,那善长只想以后起居能待得离上位近一些,以便随时听上位垂询吩咐。”
李善长回道。
朱元璋越发满意,只是在看向章诚时,不由得提道:“你看看人家,到底是比你年长的缘故,虽然博闻强记不如伱,但觉悟就是高!”
章诚却直截了当回道:“无妨,上位大可明年不再聘我就是!”
朱元璋面色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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