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8 半月

  吉兰身穿白色病号服,站在窗边活动了一下身体,舒展筋骨。

  噼里啪啦。

  嘎巴咔擦。

  他身体各处的关节发出脆响。

  “呼……”

  吉兰眯着眼,舒服地呻吟一声。

  他又伸手推开窗户,迎着窗外的晨曦和清风,深呼吸,面露笑意。

  这种重获新生般的感觉,让他不禁闭起了眼,默默感受身体与外界的互动。

  过了会。

  吉兰却是暗叹口气。

  他感觉到自己体内流动的那股能量大幅缩水,显然是“哲人石”经过几次三番的超负荷使用,已消耗过度,此时只剩下了不到完整时五分之一的体量。

  ‘看来,需要再重新炼制一枚新的了。’

  吉兰不禁心想。

  ‘正好这次行动,在科伯恩和地狱边境大肆杀戮,分解重构了不少魔鬼,积攒了相当多的灵魂能量。’

  ‘这可是炼制“哲人石”的核心材料。’

  ‘只是可惜,死在边境的魔鬼没有几万也有大几千,那些能量都浪费了……而且,还有三名巡视者没能及时腐败。’

  但吉兰也很清楚,以当时的危急情况,和他那身负重伤的状态,根本没有机会去收拾战场。

  所以也只是在心里想想。

  略感遗憾罢了。

  吉兰收回思绪,坐回了病床上,清点了一番水晶球“以太气泡”中存储的玻璃珠数量。

  不一会儿。

  他盘膝而坐,面前洁白柔软的床单上,便放置了一大堆璀璨夺目的玻璃珠。随着手一捞,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共计880枚,其中有7枚由‘日蚀会’首席炼成,1枚是四月巡视者炼成,蕴含的能量最多。”

  吉兰清点完毕,呢喃着。

  他手头抓着尤为绚丽的八颗玻璃球,感受到里面极其浓郁的灵魂能量。

  炼制一枚新的“哲人石”绰绰有余。

  ‘如果把这些灵魂能量统统都腐败成点数的话,恐怕能有近万……’

  吉兰估摸着,心情振奋。

  ‘妥善使用吧。进一步提升秘剑术“寰宇剑”,乃至推演6阶原质,应该都没问题了。’

  正想着,他的灵知突然有所触动,于是手一拂,便将床单上的玻璃珠又悉数收入了水晶球里。

  过了几秒。

  一阵细微的脚步从房门后传来,旋即停下。球状门把手缓缓扭动,似乎门外之人不想发出噪声而打扰吉兰休息。

  房门缓缓打开。

  开门的金发女子与坐在床上的吉兰对视一眼,旋即一怔。

  而她身后的一男一女也都愣住。

  “吉兰先生!”

  奥萝拉露出惊喜之色。

  她连忙提着裙摆,大步跑来,然后激动地投入了吉兰的怀中,将他紧紧抱住。

  “你终于醒了!”

  “刚醒来没多久,让你们担心了,奥萝拉。”

  吉兰轻声道了句,安抚似地拍了拍奥萝拉娇细的后背。然后抬起头,与一同跟来的玛维和弗朗哥颔首示意。

  两人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似是为吉兰的苏醒而感到高兴。

  奥萝拉有些激动,抱着吉兰不愿松手。像是担心一松开,面前的男人将离自己而去一般。

  过了好一会。

  她这才从吉兰怀中抽身,脸上挂着喜极而泣的表情,面颊通红,美目湿润。

  奥萝拉今天并未穿修女服,而是一袭橘色百褶羊腿袖连衣裙,高领飞边,巴斯克衫的长袖搭配红色蕾丝披肩。

  吉兰认出,这正是他当初带着奥萝拉刚到首都缪斯西提时,买给她的礼物。

  那时,为了遮掩她身上的烧伤疤痕,刻意买了这样一套极为保守的服饰。与之配套的还有小礼帽与面纱,但奥萝拉此刻也用不上了。

  没想到,她还一直保留着。

  “吉兰先生,抱歉,我……我有些失态了,只是太高兴了。”

  奥萝拉理了理自己稍微凌乱的发梢,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白皙姣好的五官,搭配窗外的晨曦,让吉兰仿佛回到了一年前,刚见到这位“麻雀”的时刻。

  “没关系。”吉兰莞尔。

  “对了,吉兰先生感觉身体怎么样?会不会还有哪里不舒服?”

  奥萝拉俯身弯腰,拉住了吉兰的一只手,关切地问道。

  “没有,基本已经痊愈了。”

  吉兰摇头,又问:

  “奥萝拉,我昏迷了多久?”

  “已经两周多了……”

  金发女子小声回答。

  “今天是五月十六日。”

  “原来过去这么久了!”

  吉兰一怔。

  他记得,魔鬼灾祸是四月末爆发。

  玛维这时开玩笑似地说了句:

  “这段时间,都是由奥萝拉小姐悉心照顾您,吉兰长官。原本这些事情是我负责的,但她态度很强硬,表示此事只能交由她……”

  闻言,吉兰一怔。

  他苏醒时就发现,自己身上干净整洁。显然奥萝拉每天都有为他更换衣物,擦拭身体。

  同时,他也明白。

  奥萝拉这是非常谨慎的表现。

  毕竟吉兰陷入昏迷,不省人事,任何靠近他的人都有威胁到他的能力。

  “谢谢你了,奥萝拉。”

  吉兰露出温和的笑,轻声道。

  奥萝拉红着脸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似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可玛维又接着说:

  “奥萝拉小姐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待在病房,为您按摩擦拭、换洗衣服、讲述……”

  “别……别说了,玛维小姐!”

  奥萝拉耳朵都红透了,连忙打断。

  玛维这才俏眉一挑,闭上了嘴。

  吉兰见气氛有些尴尬,便适时转移话题,朝苍鹳问道:

  “弗朗哥先生,现在科伯恩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边的事态已经被帝国控制住了,委员会和各方势力后续又加派了支援,大部分受困民众已经解救转移,妥善安置。”

  西装革履的男士沉声道。

  “多亏了您关闭了那扇‘梦境之门’,掐断了地狱与尘世的通道,让魔鬼的数量没有再剧增……只是目前仍有不少魔鬼流窜到了科伯恩周边地区,委员会正着手追捕事宜。”

  “原来如此。”

  吉兰点点头。

  “伤亡怎么样?”

  “……”

  弗朗哥陷入了沉默,而玛维的脸色更是凝重。

  这时,奥萝拉抿着嘴,小声道:

  “据不完全统计,科伯恩死了二十多万居民,还有超过五十万人终身伤残、甚至精神出现了严重问题。”

  闻言,吉兰没再说话。

  他虽然与科伯恩的普通人没有任何交情,但听到这庞大的数字,却是清楚意味着什么。

  这是尸山血海。

  是无数悲剧与惨案。

  根本不是一般邪教秘社搞的动静能够比拟。

  而这,不过是“灵王”欲图飞升七月司辰,成就“浪潮”而布局谋划一环。

  祂需要这层层骸骨作为台阶,踩着登升至高席位。也需要声声哀嚎成就庆乐,为其华丽脚步伴奏。

  吉兰突然深刻体会到了“残王”的用心良苦。

  当初在推动“齿轮计划”之时,祂的彼我,也就是元首凯撒在秘密会议时曾慷慨激昂地演讲过一段话:

  “人类摇尾乞怜时,又何曾注意,那可憎狡诈的神祇背后,影影绰绰。”

  “旧神狠毒,新神同谋!”

  “席位王影,多为帮凶!”

  “梦境无墙,一场骗局!”

  “放弃幻想,即刻抗争!”

  “既如此,我等自己便造出自己的神!此为人类意志之不屈,汇成洪流,向诸神宣战,为人类而活!”

  也难怪“残王”欲图创造和平盛世,将那群新神拽下神坛!

  吉兰深吸口气。

  话题似乎有些沉重,奥萝拉默默取出了一个炼金皮口袋,从中拿出一个半人高的柱状锡桶。

  “吉兰先生,这是我们的战利品。”

  似乎是有玛维这位外人在场,她并未说明太多。

  但吉兰一听就明白。

  这是奥萝拉、弗朗哥、韦纳和阿莱薇娅四人,在心灵王国罗德兰中,剿灭魔鬼群所获得的海量“恶之砂”。

  吉兰点点头。

  他伸出手,将手掌贴靠锡桶之上。

  旋即催动起炼金术。

  噼里啪啦!

  银色电弧闪烁。

  半人高的锡桶连同里面几乎盛满的“恶之砂”,统统被瞬间分解。

  吉兰双手一合。

  “炼!”

  随他话音刚落,啪的一声,一大片数百枚玻璃珠浮现。

  吉兰手一挥,玻璃珠悉数堆积在了床单之上。

  “‘恶之砂’虽然是神秘材料,但分解成这种纯粹的灵魂能量后,更具价值。”

  他朝奥萝拉解释道。

  “既然是你们的战利品,我不会拿走半颗……而且,若不是你们帮忙,我的行动只会更加艰难。”

  “可是,吉兰先生……”

  奥萝拉一听,连忙开口。

  不料吉兰抬手示意,又摇摇头。

  “你们都是久世者,继续跋涉‘火剑之路’需要不少资源,这些正好是你们所需,不论是交易售卖还是用作它途,都可。”

  见状,弗朗哥拍了拍奥萝拉的肩膀。

  两人相视一眼,都明白了吉兰的意思。于是不再推辞,默默收下。

  奥萝拉准备找时间均分四份,再于梦中集会时,将白鸥和黑鹬的那份交予他们。

  这时。

  病房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众人转头望去。

  只见一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佝偻老者,杵着一根白色手杖站在了门口。

  “委员长!”

  玛维神色一肃,连忙行了个礼。

  而奥萝拉与弗朗哥同样也行礼,恭敬唤了句:

  “帕拉老先生。”

  “不必多礼。”

  老绅士呵呵一笑,摆摆手。

  他走了进来,而三人都很默契,朝吉兰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病房,顺手将门关上。

  “吉兰,我的好学生。”

  帕拉凑近过来,满是褶子的脸上流露出欣慰之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又抽了张椅子,坐在了床边。

  他沉默了一下,缓缓道:

  “‘灵王’洛瑟修·霍恩陨落了……”

  “嗯?!”

  吉兰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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