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兰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
在迷迷糊糊之间,他仿佛听见了苍鹳和赤雀的声音,还有一群人嘈杂的呼喝。
“吉兰先生这是怎么了……”
弗朗哥那成熟的男音传来,语气却不同以往的沉稳,反而颇为焦虑。
“吉兰先生!吉兰先生?!”
还有奥萝拉略带哭腔的急切呼唤。
“你醒醒,求求你了……”
吉兰感觉自己在晃动,剧烈晃动。
他想要睁开眼,但强烈的疲倦和困意不断袭来,如一波又一波的潮水将他淹没。
他想要张嘴说话,但嘴唇重若千钧,完全不停使唤。像是有水泥将他的嘴巴封死,连喉咙也被堵住。
他渐渐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只觉意识越陷越深。
仿佛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死寂的,冰冷的黑色海里。
耳畔嘈杂的声音在回响,又不断远去,直至一切都彻底沉寂。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
吉兰感觉到了一道道视线从自己身上扫过,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很熟悉。
是上位者们……
司辰、使徒、飞升者们投下了目光。
有赞许、善意、欣赏与饶有兴致,亦有困惑、憎恶、冷漠与杀意凛冽。
纷纷杂杂,各不相同。
从遥远彼端传来了一少女清脆的笑声:
“呀哈哈,真有趣,是吧玛丽?”
“确实有趣,玛莉亚。”
又是一道几近相同的少女声线传来,只不过语气更为稳重成熟。
旋即,两道声音重叠合一,肃穆道:
“我们见证了你的壮举,聆听了你的怒吼,吉兰·伊洛斯先生。”
“以凡人之躯,阻使徒飞升。”
“我们愿赐予你‘使徒候选烙印’。”
吉兰听得迷糊。
但他很快便猜到了,这两道声音的主人,必然是5月的司辰“孪鸢”。
那既是一对孪生姐妹,又可视作同一位神明的玛丽与玛莉亚,聆听与见证之神。
‘我的所作所为被“孪鸢”所知,得到了祂们的认可,愿意将我视作“使徒候选”?’
吉兰很是惊讶。
‘可我并非孪生子,这算是破例吗?’
但是很快,他又听见了两位少女突然轻咦一声。
“等等,玛丽。”
妹妹玛莉亚清脆如铃的声音回响。
“呀哈哈,似乎有好几位司辰对我们的决定很是不满呢……”
“不满又如何?”
明显是姐姐的玛丽冷哼一声。
“巴尔迪尼、芙蒂丝、辛西娅还有杜维祂们也就罢,但既然残王不同意,我们便给祂一个面子……”
“吉兰·伊洛斯,将来如若你愿飞升,可选五月‘双生之门’;如若你想嬗变,可往‘镜之迷宫’;如若你求加冕,吾等亦可于‘新神之殿’四手共为你戴冠。”
两道女声再度重合唯一,宣布道。
“只要你愿,皆如你所愿。”
说罢,声音渐渐远去。
而众多视线也都消失。
吉兰的意识仍沉寂在无边黑暗里。
他此刻非常震撼。
因为“孪鸢”的话说得很直白,那便是毫不遮掩的看重与拉拢。
只要他想,在满足自身条件前提下,可轻易成为五月之途的飞升者乃至使徒。
虽然吉兰不知道“孪鸢”口中的那些名字是谁,但从祂们的语气中能够推断,很可能就是“盲将军”与艺术三司辰。
敌对阵营的司辰们,对“孪鸢”的拉拢不满。但很显然,“孪鸢”并不惧怕对方。
只不过,似乎却因“残王”的不许,而放弃了强行拉拢,只是许下了承诺。
这一切,都源于吉兰所做的壮举——
他凭凡人之躯,阻了“灵王”飞升!
吉兰的思绪纷飞。
这时。
他看到了黑暗中出现了一道光。
那光芒宛若“丝弦”。
这丝弦以一种神秘至极的节奏律动,在黑暗中荡出层层叠叠的波纹,而每一道波纹,都掠过了一幅尘世的画面。
它像是某种至高无上的东西。
与“疯王”的铁锤、披风以及王国心塔类似,或者说,是源于同一种东西。
丝弦缓缓降落,被吉兰所吸引,最后与他的意识相融合。
下一秒。
吉兰察觉到了“斑斓”的异动。
那竟是一种无比强烈的渴望,得到某种满足后的快感。
连同吉兰的意识,也被这种快感所感染,不禁飘飘然。
莫名的,他闪过前世当游戏主播时,经常看到的一种弹幕:
“舒服了,毕设爽。”
他感到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温暖包裹,像是回到了母胎,沉浸于羊水。
意识与灵性的重大损伤,也在这一缕丝弦的润养之下,迅速恢复。
很快,吉兰通过“斑斓”,看到了丝弦的信息:
“律之弦。”
“世间罕有之物,随‘至高律法’的运转而诞生的波弦。”
“万物皆有存在,存在即有痕迹。”
“但凡律法运转,皆会产生难以想象的能量,这股能量经过坍缩与爆发,形成相变,宛如物质界水结成冰而留下的痕迹……”
“‘律之弦’是登升司辰必不可少之物,掌握越多,登升越易。”
“唯有做出影响世界走向的壮举,方能吸引‘律之弦’的注意。”
吉兰的意识震动。
律之弦?!
登升司辰的必备之物!
他竟获得了位格如此之高的宝物!
吉兰不禁狂喜。
可随着情绪的激荡,以及“律之弦”的持续润养,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再次陷入了沉寂。
…
…
当吉兰再度睁眼时。
模糊的视线缓缓聚焦,映入眼帘的,是洁白平整的天花板,四周一片安静。
敏锐的嗅觉让他闻到了一股非常刺鼻的气味,似乎是帝国普及的“贝托莱液”。
这是一种消毒水,常见于医院、餐厅和车站等公共场所。
就连前线也大规模投放使用。
吉兰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贝托莱液”正是他的老师,帕拉·赛尔苏斯在一百多年前发明的。
当时,帕拉用“贝托莱”这个化名,担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著名医生与医学家。
至今还在医学界享负盛名,被誉为“十九世纪医学之父”和“伟大圣手”。
而这个小秘密,也是他跟随老师学习那段时间,喝茶闲谈时得知的。
“这是……医院?”
吉兰缓缓坐起了身,环顾四周。
灿烂的阳光从右手边的窗台照射进来,令整间单人病房都十分敞亮。
窗台上摆放着些许盆栽,青葱翠绿,花朵鲜艳,显然有人悉心照料。
而两侧床头柜上,还摆满了鲜花,不知何人送来。绑束的绸带上插着一些卡片,写满了手书的各色字迹。
吉兰伸手取了几张,随意翻看。
“致尊敬的帝国外长、神秘调查委员会长官、十字骑士、人民爱戴的不莱梅柱石:感谢您为帝国人民所做的一切,感谢您拯救了科伯恩,委员会特别行动三组全体成员向您致敬!”
“——您的部下,古雷斯献上。”
“致吉兰·伊洛斯长官:您的奉献与付出都将青史留名,为后人所铭记,为我等帝国干部们终身学习。向您致敬!”
“——上议院全体议员。”
“……”
吉兰翻看着卡片,发现这些来自帝国各部门,除开委员会外,其中还包括军部、宣传部、后勤部等各部门的部长。
他将卡片放了回去,深吸口气。
“我到底昏迷多久了?”
吉兰有些迷糊。
他看了看干净得一尘不染,甚至没有多余装饰,连日历都没挂的病房。
又瞧了眼房门,稍作思忖后,决定先审查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
吉兰试着下床,发现并无大碍。
只是仍感觉身体有些虚弱,使不上劲。伤势倒是有所好转,最起码意识和灵性不再剧烈疼痛。
他又默默唤出面板进行查看。
先前完成“金色感叹”触发的任务,奖励还待领取。于是吉兰暗道一声:
‘领取奖励,肉体。’
很快,吉兰便感到了一股热意,从大脑涌动,传递到心脏,又从心脏往四肢百骸流去。
约莫二十分钟后,“巨幅”的提升结束了,吉兰感觉身体的力量在回归。
再度调出面板查看一眼:
“吉兰·伊洛斯。”
“男,21岁。”
“原阶:5阶。”
“原质:面板。”
“……”
“力量:38。”
“敏捷:38。”
“耐力:40。”
“灵知:20。”
“灵性:30。”
“心灵:50。”
“剩余神秘点数:217。”
“司辰候选。”
吉兰观摩着自己的面板,心中有数。
他发现自己的“耐力”并没有动静,而“力量”与“敏捷”各提升了5点。
‘这10点属性,是任务奖励的回馈,但经过圆满级别的锻体术《生命星轨》进行均衡,所以分摊到了较为落后的力量与敏捷上了……’
吉兰有所明悟。
他握了握拳,感觉自己又变强了。
现在的常规状态,几乎都赶上了刚晋升5阶时,开启“王临”后才有的水准。
吉兰对此很是满意。
而面板上,最后一栏的“司辰候选”几个字,这让他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律之弦……”
“登位至高的入场券么?”
“这应该是我此次最大的收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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