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黄昏

  高空中,神光飞驰而过,从远处直奔厄琉息斯而来。

  此刻,身中金箭的波塞冬心中没有其他,只有对德墨忒尔那炽烈的爱意。他忍受不了任何等待,所以海皇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而是光明正大的向着城市北面的大神殿飞去。

  那是厄琉息斯国民为农业女神修筑的第一座,也是至今为止最大的一座神庙。或者说,它目前也只是被修好了核心的一小部分,其他的地方至今仍在扩建之中。

  至于为什么这样重要的一座建筑被修建在城外而不是城里,主要是因为城市中心已经被王宫给占据了。

  神的居所自然不能为人的让位,可推平王宫又需要消耗太久的时间。所以在城市的北面,人们另选了一个最好的位置,并打算以此为中心扩建厄琉息斯城。

  在未来新的王都中,原本的城市会化作南城区,而神殿才是真正的中心。对此国王克琉斯并没有什么意见,反而还对此表示了赞同。

  于是不知不觉间,某种后世流传的潜规则在此时被定下。虽然后来的城市很少有把神殿建在中心的,但南城确实成为了上层人士居住的地方。久而久之,这也变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文化。

  沃罗斯的金箭确实让他的心中升起了强烈的爱意,但那并不会彻底改变他的心性。海皇只会以自己的方式去表达‘爱’,而不是把农业女神的话奉为圭臬。

  不仅是女儿的事情,就连她本人也一样,她一向不被这几个战力过人的弟弟放在眼中。宙斯如是,哈迪斯如是,波塞冬同样也是这样……

  “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那是外来者制造的祸端,而女神正是为了我们的安全,才把他引到了别的地方去。”

  他向着德墨忒尔气息所在的地方而去,一时间,神灵的气息交相碰撞,波塞冬的大笑声更是传遍四方。哪怕两位神灵都心有顾忌,没有真正使用神灵的力量,可半神层次的圣力也已经倾斜出来。

  下一刻,他转过身,用一贯温和的眼神看向在场的众人。他能看到人们眼中的彷徨、疑惑、不解与怀疑,但这些情绪不该出现在给女神修建宫殿的工匠们眼中。

  所以王子上前一步,示意众人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在悲痛之余,国王第一时间召来自己的儿子,他想要让对方用那神奇的‘神术’帮忙找到凶手。可随即神殿处传来的动静,直接就让克琉斯‘明白’了前因后果。

  摇了摇头,厄洛丝有些无奈的说道:

  “下次,下次我们换个目标,这个就算了吧。”

  在这种情况下,某些神灵也确实会在极其罕见的时候看到未来的一角,就类似第二纪在灵界中窥见未来的言论之神伊阿珀托斯一样。只是他们往往只能看到很少的一部分,进而延伸出种种或对或错的解读。

  在一旁同样听完了事情的始末,特里普托勒摩斯转身看向克琉斯。他隐约注意到,这位厄琉息斯的国王脸上有一丝哀伤闪过,但他知道,这不是因为那些死伤的工匠。

  “……我知道了,父亲,我会做好这一切的。”

  “……嗯,是这么回事。”

  但他的【王权大仪式】是真的,那这则未来的消息自然也是真的。何况就在奥林匹斯,还有一个最直接的证据。

  厄洛丝再次问道,而沃罗斯也给出了同样的答复。

  “这里发生什么了?”

  坐在上首,宙斯理解灶火女神的质疑,就连他本人,如果不是因为那发生在对世界献祭的仪式上面,他恐怕都不会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

  当然,后世尚且遥远,总之在当下,没有了饥馑之忧的凡人们正是因此大兴土木,为农业女神修建她在地上的象征。

  人类城邦间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传到这里来,也没人知道波塞冬去追寻宙斯的脚步,甚至青出于蓝了。

  “她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一切就让我来处理吧。”

  “宙斯,神灵确实有可能在无意间看到未来,但那往往都是有着特殊的因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特里普托勒摩斯的安抚下,地上的凡人有条不紊的处理着一切。

  刚刚他们追着波塞冬的身影一道过去,实时目睹了两位神灵的“他追,她逃,她无路可逃”。德墨忒尔用尽各种办法试图摆脱波塞冬,甚至一度变作一匹母马混迹在凡人的牧群中。

  几乎只是一个照面之间,两位神灵本身还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那种无形的压力就已经让附近的工匠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

  “就是他变回人形的那会……我的金箭失效了。那毕竟只是凡人仇恨射出的箭,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

  站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上,克琉斯面容凝重。在他的询问下,周围很快有人站了出来,向他讲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她最近的精神一直很放松,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到波塞冬那越发迷恋的眼神。农业女神显然没有料到,在这自己掀起了天灾的档口,还有人敢对她做什么。

  “我会像得摩丰一样,低调而迅速的安排好一切的。”

  于是二人直接来到了这里,看到了一地的伤者与尸身。

  沉声开口,特里普托勒摩斯看向死者。

  ……

  在这里,众神刚刚听完神王的讲述,而他们的第一反应,毫无疑问就是怀疑。

  点点头,沃罗斯说道:

  “大概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或许没有我们,他也会有这一天?”

  大笑之下,波塞冬飞身追逐而去。于是大殿的穹顶再次被撞开了一个大口子,在厄琉息斯城的民众们眼中,只看到一棕一蓝两道光晕破空而去,随后留下的,就只有一地狼藉。

  “哈哈哈……我的姐姐,真是好久不见了。”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的要求从头至尾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哈迪斯把珀耳塞福涅还回来。”

  对视一眼,双子其实是想看看金箭魔力消失后中箭者的反应,才一路如此积极的跟着。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波塞冬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然后几乎毫不犹豫波塞冬直接也变成了一匹公马,丝毫没有在意种族之别。甚至在进行了一半的时候,他还再次变成了人形。

  “你应该把女神的事情放在首位,其他的,都是旁枝末节。”

  “又是追逃游戏吗不过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你可要跑的快一点啊,哈哈哈哈……”

  世界崩解,万物归墟,这种言论多少有点像在中世纪说世界是圆的,除了让听到的人觉得你是疯子以外,不会有什么其他的结果。

  “……无妨,你就留在这吧。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是女神选中的牧首,是她在人间的代言。”

  赫斯提亚的话并非没有依据,作为先天神,诸神在受到现世影响的同时,他们也确实收获了很多。比如无法被永久修改的记忆和思维,亦或者是那不朽的本质,这都是他们异于其他世界神灵的地方。

  “是的。”

  一个世界死亡后留下的残骸……他在其中预见了命运,窥见了卡俄斯的毁灭,这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尤其是在阿斯加德一些破损的遗留中,宙斯还找到了一些文献。

  那些东西大多没有什么意义,但有一些不同。比如在一块残破的碑面上,宙斯就看到了有关神王奥丁与‘黄昏’的记载。

  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特里普托勒摩斯双手交叠,置于胸前的位置。

  “你想多了我的姐姐,我怎么会是来劝说你的……宙斯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大海上的人类,也只需要渔获就能维生。”

  “那你呢,你在自己的宫殿内,一觉醒来,就预见了世界的终亡?”

  丝毫没有在意那些碍事的凡人,波塞冬大步走入内殿。

  语气冷硬,之前,在人间的愉快一度让农业女神舒缓了心中的烦闷,可波塞冬的到来又让她想起了这些。

  “虔诚信徒的灵魂必将在女神的庇护下得享安乐……”

  慌张之下,农业女神不由身形一变,当即化作一道流光闪出殿外。

  直到今天,一位高大蓝发的神灵自南边而来,直接从天空撞破神庙的墙壁。

  严格的说,以卡俄斯神明的普遍能力看,这种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变形其实是有一定概率能瞒过波塞冬的,但很不巧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加了爱欲buff的海皇洞察力也跟着上升了,农业女神最终还是被发现了真身。

  而很显然波塞冬的情感表达再清楚不过了――只要是我想要的,那就要抢过来。

  “你是来给宙斯作说客的吗?”

  奥林匹斯,议事大殿。

  他们都被这里方才转瞬间爆发的气息所惊动了,可是当来到这里的时候,二人却只看到了从高处跌落的死尸,尚未死去、哀嚎呻吟的伤者、劫后余生的工匠,与顶部破损的神殿。

  “……”

  “算了,这个……可能有点不太正常。”

  “预言?”

  一道光芒从他的手中释放出来,温和的力量治愈了那些受伤者的病痛。作为偏向生命侧的神灵,德墨忒尔传下的神术有很多可以轻易做到这一点,但死而复生……

  “现在……就让我们一同告慰他们的亡魂吧。”

  “我们先等等,待德墨忒尔回来――她应该会回来的。等我们从她那里得到想要的,他们再做什么,就与我们无关了。”

  在这种情况下,好像宙斯的确可以在意外下看到未来,但一方面这是个极其小概率的事件,另一方面则是这个预言揭露的内容。

  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德墨忒尔摆了摆手,示意波塞冬可以离开了。

  “真正让我来这里的……明明就是你啊――”

  点点头,脸色同样有点奇怪,沃罗斯肯定的说道:

  先是一惊随后又冷静下来。对于弟弟的无礼,原本正在休息的德墨忒尔不由皱了皱眉。

  不过很快,女神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波塞冬不仅没有离开,反而还笑着靠近了她。

  悚然一惊,德墨忒尔猛的抬头,但映入眼中的却是波塞冬近在咫尺的脸庞。看着对方那炽热的眼神,她哪还不知道对方是要做什么。

  许久之后,虚空一阵闪动,双子的身影浮现出来。他们看了一眼地上的动静,不由对视了一眼。

  而且他所说的内容……万物终焉?对此,女神理所当然的提出了质疑。

  “父亲……”

  “你还是这么美丽――或者说,你越来越美了!”

  “可在我的感知中,波塞冬的‘情绪’波动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嗯,赫斯提亚,我知道这很难被相信,不过世界……也许并非不可毁灭。”

  沉默不语,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特里普托勒摩斯一时有些无言。他

  明白,对方是去处理王后墨塔涅拉的后事了,因为就在之前的清晨,王后被发现死于自己的宫殿内。虽然看起来像是自杀,可那里没有任何外人进入的迹象,而凶器也随之消失无踪。

  “……”

  她已经注意到了外间的动静,因为波塞冬的到来,自己还没建好的神殿就先染上了血色――女神倒并没有那么在乎那些寻常工匠的生命,可对方的行为却让她脸上无光。

  数以万计的人围拢在这里,在地面和建筑的穹顶处日夜劳作,让这座设计宏伟的神殿每一天都有所改变。

  深吸一口气,看着克琉斯远去的背影,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到,特里普托勒摩斯依旧低声说道。

  少许在高处工作的更是直接跌落而下,在几声闷响后溅起一朵朵血花。

  眉头紧锁,赫斯提亚没想到最近的麻烦事还没有解决,宙斯就又制造了一个新的。

  当神灵离去后,原本的压力也随之消去。少顷,两道身影从城市所在的方向快速奔来,那正是国王克琉斯和他的长子特里普托勒摩斯。

  淡淡的开口,克琉斯知道长子的意思,但他只是示意周边的人都听从王子的吩咐。而他则转过身,向旧城的方向走去。

  “波塞冬?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们收敛了死者的尸体,相信了这一切不仅和女神无关,反而要感念她的恩义,以及最重要的,他们又重新投入了对神殿的修缮。

  这也就是双子提前离开与对视的原因……厄洛丝犹豫了一下。她不是很确定,毕竟金箭不是属于她的,铅箭才是,所以为防感应出错,她还是出言确认道:

  “刚才……波塞冬是不是中途摆脱了金箭的影响?”

  令众神陨落,让世界重启,【诸神黄昏】,世间最可怕的灾劫。

  “也许我们也是如此,甚至在我们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黄昏的钟声就已经开始敲响了……而那个‘外来者’,就是‘敲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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