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鲜艳的枝叶如血染红,在炎日之下闪烁出诡异诱人的光泽,热风里藤蔓摇曳,映在地上恍若一幅扭曲嘶吼的画卷。
被养得真好!
陈麟不禁在心中比出一个大拇指。
看不出来这位许剑主还有这一门技艺。
‘她也是那个邪道教派的人?当时洞中两个教徒说过的血使大人?’
陈麟心中下意识冒出这个想法,不然很难解释许剑主为什么会知道血灯笼的种植法门。
不过也有说不通的……
如果她真是邪教中人,当初就没必要带头追杀白枪头了。
‘所以,这下面埋的会是谁?’
继续多看了几眼血灯笼。
陈麟压下疑惑,回到其他三人面前。
桌上茶水已然热好,茶汤明亮晃眼,如千道剑光,细嗅茶香,却有种反差的春花香气,如云似雾,直入人心。
“剑春茗,”许剑主淡然掀起面纱一角,茶杯送到唇边,轻抿一口茶水,“东北二百里外的剑春山才有的雪山茶种。”
“它在春归之前长出冬芽,春暖之后舒张嫩叶,茶色冰亮如剑,茶香暖云似春,故此得名。”
“许剑主好品味。”
陈麟端起茶杯细品了一口。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品级的茶,即使在修仙界也不曾见过。
因为,他在那边没喝过好茶。
或许,只有那个韩正才在喝茶的时候有喝过好茶?
陈麟和洪官不说话。
场上只有谷文琴与许剑主在闲聊,说着说着,说到了之前陈麟从何府管家那里救出来的几个孩子。
谷文琴忽然嘿嘿一笑:
“陈麟,那里头有个孩子听说过你的事情,之前对我说要报答你,想拜你为师,以后跟着你学拳呢!”
这话一出,连洪官都不禁歪了下脑袋。
那孩子想跟谁学拳来着?
他把目光定在陈麟身上,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陈麟的实力他是认可的,但是这人真的会拳法吗?
许剑主更是柳眉弯起,眼底噙住一抹笑意。
纵使是陈麟自己,也忍不住一阵咳嗽。
找我学拳?
这是有什么地方想不开的吗?
他现在的武道实力全靠雄浑的元气支撑,拳法只学过两门,品级上连入劲武学都不到。
他真正的实力全在仙道和符道上。
但这是不可能教给其他人的。
陈麟摆了摆手,表明自己的态度。
谷文琴好像早料到他的反应,拍拍胸脯再度说话:“放心!”
“我知道你没有师承,教不了他。早就帮你回绝了,不过那个孩子天赋不错,还懂得报恩,我打算过段时间就把他送到黑蛇拳馆来!”
“谷姑娘说得在理,我就不误人子弟了……”陈麟呵呵一笑,话说到一半就被另一道声音轻轻打断。
“稍等我片刻。”
许剑主忽然起身向着屋内款款走去。
刹那安静之后,陈麟看着她消失的身影,再次望向角落。
红艳的血灯笼藤叶摇曳。
他转移了话题:
“这株藤果是什么时候种下的,我记得上次过来的时候还没有吧?”
“当然没有,”谷文琴冒了出来,“就是白枪头逃走之后的第二天才种下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果子,我在巨宝山里都没见过,说不准是一种异果?”
“这样许姐姐就可以向那个朝廷特使交差了……”少女单手撑着圆圆的脸蛋,漫无边际地说话。
白枪头从城里逃跑的那晚?
陈麟想起那天晚上自己抓了一个九阴枪弟子,还有一个何府的管家。
然后就去料理何家父子了,之后再也没关心过那两人的去向。
此时若有所思地问起。
结果谷文琴也表示不知道。
当晚负责值守的洪官稍作回忆,“那天许剑主回来之后,我就带着孩子去了谷家,所以那两人后面的去向,我同样不知。”
“或许是交给官府处置了吧?”
听到这里,陈麟幽幽望向了角落。
血色的叶子被风儿吹得正欢。
吱嘎~
木门轻推,一道袅袅身影从屋中走出。
许剑主手执一卷书册,回到三人面前,主动说道:
“那天,我回来之后就将他们逐了出去,不过以他们当时的伤势,我想大概已经死在哪个角落了吧。”
显然,刚刚三人的对话被她听得清清楚楚。
陈麟迎上这位的目光。
许剑主罩在厚纱下的面容看不清具体神情,却忽然将手中书册递来。
“拿好。”
陈麟愣神接过,低头一望。
《流影剑谱》
一本武功?
许剑主的声音传来:
“我这里没有拳法,只有这本昔年剑谱,虽然不是什么上乘武学,但你也可以尝试自行习练。”
“有什么不懂的,也可随时过来问我。”
陈麟抬头,还想将剑谱送回去。
又听见她的轻声一笑:
“此非师徒之传,这本剑谱也不是什么绝世之秘,只是朋友之间的馈赠,收下吧。”
话已至此。
陈麟也只得将这本剑谱收入怀中,同时作揖道谢。
“许姐姐,我也想要!”谷文琴窜了过去,抱住许剑主的手臂使劲摇晃撒娇。
许剑主无奈抬起另一只手。
咚咚!
两个暴栗。
声音响亮,是个好头。
陈麟端起茶杯喝下一口,谷文琴则是黑着圆脸蛋,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
待到午时过半。
万里晴空,骄阳似火,大地仿佛被熔炉炙烤。
街道上不多的百姓赤膊行走,浑身大汗淋漓,手里撑开衣服遮阳。
走不了多远,匆忙的身影便一阵扭曲,隐没在氤氲升腾的空气中。
陈麟一路从内城离开。
城中的乞丐明显增多了。
路过几处偏僻小巷,不断听见杂乱的声音从幽深处传来。
这边是沉重的拖拽声,还夹杂着棍棒殴打人体的闷响。无力的痛叫伴着若有若无的喘息,风中飘过来隐约的话语,只听出“还钱”这类字眼。
那边是女性的绝望哭嚎,紧紧扒着家门,跪求丈夫不要发卖自己……
片刻之后,声响止息,好几个人抬着一个不断扭动身躯的年轻女人走出巷子口。
前头都是泼皮,见了谁都不怕。
唯独后面一人见到陈麟身影,死死低下了脑袋。
几人就这样若无其事地走过。
陈麟收回目光,心中叹了口气。
最后那人他记得,之前在三娘酒家里当伙计,还被飞熊拳的人扇过一巴掌,飞了半嘴黄牙……
算是熟人了。
“已经恶化到这种地步了吗?”
走出了内城,愈发残酷的社会底色,也向他扑面而来。
内城里还算祥和,只是多了些许乞丐。
而外边,俨然是要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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