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整艘画舫狠狠往下一沉,龙骨被压得极低,船体发出吱嘎声响,然后又急剧反弹回来。
剧烈晃动间,数名家奴惊叫着被甩到湖里,慌张拍水,连喊救命。
画舫里间更是一片混乱。
精致典雅的瓷器被抛到空中,碎成一地瓷片,古色古香的沉木屏风摇摇晃晃。
一个样貌颇为英俊的青年发出惊叫,忽然从椅子上倒翻下来,眼看厚重的屏风就要拍到身上。
“公子勿惊!”一名黑衣老武师闪身而来,扶住青年的同时,伸手将旁边的屏风撑住。
啪!
船体依旧摇晃,但幅度开始缓慢减弱。
青年已被吓得慌了神,他只是何家的旁系子弟,平日里就是一个喉舌,只负责传达家中老爷子的意思……
此前在芦梦泽上谈了这么久的生意,还从未见过今日这种情况。
他们又没有驶入芦梦泽深处,怎么会突然摇晃成这样子,画舫像是要沉了似的!
他趴在地上努力保持平衡:
“宁管家,外面刮大风了?”
黑衣老武师耳朵微动:
“恐怕不是,方才我听见外头打斗的声音,应该是有人上船了!”
话音刚落。
就有心腹家奴从外面匆匆逃了进来。
“公子,外边外边……有人打上来了!”
“水贼吗?!”青年大惊,连忙爬起来。
黑衣老武师立在身旁,沉声问道:
“方才张太生不是出去了吗?他没挡住?”
“那位张馆主……他现在的情况,可能不太好?”
“什么意思?外面有几个人?”
……
嘀嗒!
血滴连线,绵绵落在船板上。
巨熊般的身躯此时半跪在地,嘴巴向下呆呆张着,双目失去全部神采。
此人正是张太生。
身上死意弥漫,已然没了生息。
陈麟立在他面前,甩了甩微微发痛的拳头。
体内深处元海沸腾不息,不断吞噬着被他送入虚空的灵气,缓缓补充刚才的消耗。
他最后看了一眼张太生,回想起刚才两拳相撞的情景。
这个张太生的劲力居然能反震到他的拳头,似乎与一般的劲力不同。
‘好歹是当馆主的,多少有点东西,劲力也比那个翁金仁厉害得多,只怕这人遇到真正的巨熊也能轻松压制。’
不过也就这样了。
他这具身体的元气与法力混合,虽然比不上修仙界那种炸裂的威力,但产生的灼烧热流显然也不是一般入劲能够抵挡的。
尤其他刚刚还是全力以赴。
张太生的劲力只抵挡了两息不到,就被他一路破入体内心脉,当场死得明明白白。
‘法术、符咒、牛角符全部都没用上……’
陈麟摸了摸怀里。
这个结果比他之前的设想还要好很多。
本来还以为至少得暗中动用一部分符咒才保险的。
结果单凭武道居然就能轻松压制这些人了。
“说到底只是东城武馆……”
他走到一边去,随手将仍在惨叫的翁金仁了结掉。
此人是整个计划里的二把手,除了何家以及张太生以外的最大恶人,他是不可能留下的。
然后将目光投向画舫的里间。
陈麟正想进去。
那边却是吱嘎一声,走出来一个黑衣老头。
入劲武师。
但是年老力衰,只怕连张太生都不如。
他眉毛轻挑,歪了下脑袋望向老头身后。
还跟着几个体若筛糠的家丁,以及一个模样英俊的公子哥,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何家的人?”他出声说道,再次攥紧拳头,准备再来一拳……
下一个瞬间。
出乎他的意料。
那黑衣老头竟是扑通一下,当场跪了下来!
连船板都被膝盖砸裂了!
老头高声呐喊:
“壮士!”
“山市的事情是何家之错,求求您饶了我们吧!”
“我们都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如今有您在,我们何家保准不再踏入山市半步!而且还愿意给出丰厚的赔偿!”
“是啊是啊!”
仿佛某个信号,刷的一下,周围的家奴侍女也跟着跪伏下来。
即使是那位公子哥也不例外。
甚至整艘船上就属他哭得最大声……
……
……
岸边。
此时足足有数千人聚集,而且还源源不断有人从各处赶过来。
当中既有山民猎户以及普通百姓,也有东城和内城各家武馆的学徒弟子。
那些东城武馆主也不例外。
只是他们不会跟其他人一样挤在码头边上,而是在湖边的高楼眺望。
“太凶残了!”
“老夫去飞熊拳馆看了一眼,连武馆招牌都被那人打碎了,简直丧心病狂!”
“还有路上那些遭他毒手的飞熊拳弟子,现在都没一个醒过来的,至少都断了手脚……飞熊拳馆只怕是废了!”
“这种嚣张的祸害,我们绝对不能放过!”
“我山炮拳院第一个不放过他!”
“那我第二个!”
“我第三……”
各家东城馆主义愤填膺,迅速达成统一的战线。
很快,他们便看见远处画舫开始掉头。
“太生他们回来了,我们快下去迎接!”
……
湖边。
文广源负手而立,衣袂翩然。
从各处而来的五形拳馆弟子在见到他的背影后,都自觉围拥过来。
很快形成一支方阵。
这次范义实站在最前头,就在文广源身边,拥有着最好的视野。
“画舫返航了!”
人群突然轰动起来。
在密密麻麻的目光中,那艘奢华的画舫终于掉转方向,驶向岸边。
速度很快,远超一般船只。
船上的人好像归家心切。
从高楼上下来的东城武馆主、从山市那边过来的山民猎户。
还有城中各方的百姓。
乃至那些西城的富户,此时都派了人手过来盯着。
片刻之后。
吱嘎~
画舫重重靠到码头上,船体摇摆个不停。
“太生!”
那些东城馆主率先穿过人群,面带笑容走到画舫前边,准备迎接……
砰!
砰!
突然,两个被包裹着的大块物体从船上扔了下来。
咕嘟一下滚落在这些人的脚下。
血腥的气息在四周弥漫。
“这是?”
方才叫嚣得最凶的山炮拳馆主低头看去。
看得出来那是两个人,而且体格都很高大……
瞬息之后。
所有东城馆主心中忽然升起一阵不妙之感。
不会吧?
众人见了鬼一样,往画舫上看去。
赫然见到一个陌生的年轻身影满脸淡然,从上边翻身落下,手里还拿着一张纸,写满了文字。
“阿麟!”
“麟哥儿!”
从身后涌来一群激动的人,迅速将愣神的东城馆主们挤到后面。
都是从山市过来的。
祥叔排在这些人前头。
他一眼就看到地上的两具尸体,嘴唇嗫嚅几下。
第一时间没有说其他的,反而是忧心地问道:
“这不会有事吧?”
“放心吧,祥叔,我可是跟这两人立了生死状的,即使是官府也不好多说。”
陈麟嘿嘿一笑,递出手上的纸张。
祥叔轻轻接过,果然看到这是一张标准的生死状,上面的墨迹以及三个手印还没有干透。
这官府也能认吗?
祥叔眉头一跳,连他都看得出来,这张生死状就是那两人死后才拟出来的。
旁边的山民却没想这么深。
纷纷欢呼起来:
“麟哥儿威武!连武馆主都能打死!”
“还叫什么麟哥儿?”
“往后叫麟爷儿!”
现场一片欢腾,消息迅速向外扩散。
如风一般,传到现场数千双耳朵里。
“死了死了!”
“是那位单挑武馆的小爷赢了!飞熊拳馆的馆主尸体都被他从船上抛下来了!”
“不止是馆主,那个大师兄也没了,连杀两人!”
“嘶!”
“那位小爷什么名字?是因为什么事杀的人?”
“听说是叫陈麟,以前只是个猎户,低调得很。后来飞熊拳馆不知为什么请了混混到山市去搅局打砸,今天这位爷便是特地从城外赶来悍然出手,当真是仗义……”
“原来那些泼皮就是这家武馆请的,之前吓得我都不敢到北城去……”
各种消息如织如网,传向四面八方。
整个码头,所有人都注视着陈麟。
恍如世界的中心。
数不清多少人在打听他的消息。
纷纭之中。
众位东城武馆主面面相觑。
直到一人忽而反应过来,猛力向着陈麟的方向挤去:
“陈兄弟,我是山炮拳院的张天称!改日到我院中喝茶!”
其他武馆主先是一怔。
然后迅速也反应过来,紧跟着山炮张天称挤了进去……
不远处。
范义实像块石头,定定看着万众瞩目的陈麟。
心中虽然满头雾水,有很多疑惑。
最终他还是摇头一笑。
“人没事就好了。”
文广源在他身边抚着长须,仔细打量陈麟:“筋骨强横,身强心定,龙精虎猛,不动如山,现在涌上去这么多人,他连脚底板都没动一下……你这朋友,绝对是个入劲武师。”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入劲。”
“依为师看来,他定然是吃过什么奇珍,否则不到弱冠之年,劲力是不可能比得过东城馆主这种老牌入劲的……”
“不过,我方才却是看轻他了。”
“他区区入劲境界,居然也敢这样公然杀人,当真是比以前的赵疯子还要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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