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之人一身盔甲,手握长刀,气势精悍,正是扬州盐运司都尉郑勇。
“贾公子,我们的人入城时,与城门司守军花了些时间交接,还好有公子留下宁王殿下金印书信,到底还是耽搁了些时间。”
贾琮笑道:“郑都尉来得及时,并没有耽搁什么,时间刚刚好。”
郑勇挥手,入府各队盐兵一拥而上,把守住正堂与外厅的各个出口,在场所有的宾客都慌做一团。
郑勇又道:“贾公子,我们已围死了邹府,前后门户都安排了弓箭手,绝不会有一人走脱!”
贾琮看到邹怀义眼中原本那一丝兴奋,很快就暗淡下来,冷笑道:“只是让邹千户失望了,来的不是你水监司的兵马。
金陵水监司勾结东瀛浪人,为祸甚巨,圣上授宁王殿下相机专断之权,昨日我奉殿下令谕调两千扬州盐运司盐兵,入金陵以防不测!”
“调两千盐兵入城!”一旁张康年倒吸一口凉气,据他所知,两淮盐兵总数不过三千人,宁王一下子就调集两千入城,好大的手笔。
邹怀义做下的事情被人揭破,不仅水监司已成众矢之的,圣上估计对整个金陵卫都起了疑心戒备,不然怎么会让宁王调外兵入城。
宾客中如张康年等人都心中栗然,这贾琮好凌厉的手段,竟早就约好以枪声为号,抢先向金陵各军传下这等令谕,这是要抢占大义在先!
正堂中依旧被手下百户和护院围护其中的邹怀义,此刻已一脸死灰,完全陷入绝望之中。
那都尉郑勇听贾琮说调集三千盐兵入城,心里奇怪,不是只调动了八百盐兵吗,贾公子怎么说成两千。
邹怀义勾结东瀛浪人犯下累累罪行,刚才他手下那几位百户,如此死命维护,水监司大营中与邹怀义同流合污之人,绝不会是少数。
想到这些,身为金陵卫指挥佥事的张康年,心中阵阵发寒,圣上一贯谋深疑重,就算邹怀义伏法,事后金陵卫只怕也免不了被皇帝清算。
贾琮之所以将调动盐兵的数量说多了一倍,就是眼下正是危急紧要关头,今日来邹府赴宴的,像张康年这样的金陵卫军官不在少数。
杨评事也已亲赴金陵卫都指挥司、锦衣卫千户所传宁王殿下令谕,其各处所下辖人马,一律闭门自守,擅动者谋逆论处!”
一名宁王亲卫快步走入厅中,气喘吁吁的向贾琮行礼,说道:
“贾参赞,杨评事让我赶来报信,他听到邹府传出枪声,就按贾参赞事先约定,派人分赴金陵各官衙传讯水监司为祸之事。
这时,大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让大厅中那些坐立不安的宾客,心中又是一阵恐慌。
那么这些来参加邹怀义寿宴,都是与他同属金陵卫的武官,其中又有哪些也牵扯其中,如今谁也不知道。
水监司大营还只统兵一千,但整个金陵卫却统御兵马过万,一旦此事真的牵扯过大,人心叵测,后果难以设想。
可以在形势不明的情况下,让那些藏于暗处,心有不轨之人,有所震慑,不敢轻举妄动。
但他能做到两淮盐兵统军都校,自然不是个笨蛋,贾琮如此说法,必定有他的用意,他当然不会去戳破。
而自己带盐兵围困邹怀义府邸的消息,必然也会飞快传遍金陵,还不如行些疑兵之计,夸大入城盐兵的数量,扰人视听。
本来他还奢望,邹府被外兵围困的消息传出,以他这几年存下的人脉,撒出的财货,或许会有人出面干涉转圜。
但贾琮竟早就做下安排,抢先让人向金陵各方传下宁王令谕,这下就算有人有心出面,也不敢擅动,不然就要被扣上谋逆的罪名。
上门拿人,火枪立威,引兵入城,兵围府邸,传讯扼势,每一步都算得严丝合缝,找不到一点空隙。
到底是那宁王运筹帷幄,还是眼前这少年算无遗策,但不管是哪一样,邹怀义都知道,他已是死局,只要被拿问入狱,便再无生还可能。
贾琮说道:“邹怀义,你犯下的这些事,这当口谁也救不了你,负隅顽抗都是徒劳,让伱的手下立即退开,束手就擒吧。”
一旁的金陵卫指挥佥事张康年,突然说道:“邹千户,如果你真的做下那等事情,国法森严绝难逃脱,还是尽早认罪吧!
你入金陵卫二十年,是卫所中的老人,我和杜指挥使定会念在多年同僚情分上,向上官进言恳请,祸不及家人,定保你妻女无恙,三思啊!”
张康年这一番话说的情义诚恳,连贾琮听了都有几分动容。
而邹怀义听了这话,更是目放奇光,问道:“张大人,此话当真!”
张康年正色答道:“国法虽无情,但陛下圣明,我等恳请,当祸不及妻儿,自然是当真!”
邹怀义突然颓然苦笑道:“前一刻还是高朋满座,后一刻居然被人斩尽后路,有死无生,我邹怀义居然落得如此地步,报应,报应!”
这时通向大厅的月亮门,一个妇人和少女挣扎着要进来,只是被守门的盐兵死死拦住,那少女还哭喊着叫爹爹。
邹怀义只回头看了一眼,便回过头来,喝道:“贾琮,你要拿我问罪,何必那么麻烦!”
贾琮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下意识看了那张康年一眼,却见对方目光平静的看着邹怀义。
此时邹怀义对围在身边那几位百户和护院死士,说道:“你们都退下!”
见身边这些人还有几分迟疑,又大喝了一声,这些人才犹豫着退开。
就在这时,邹怀义突然抢下一名护院手中的长刀,暴退了两步,他能积功升到千户高位,身手自然不弱。
这一下出乎了所有人意料,本以为邹怀义山穷水尽,他喝退身边人定是要束手就擒,这个时候难道他还想持刀逞凶?
贾琮脸色一变,大喝道:“拦住他!”
却见邹怀义将长刀在颈中狠命一抹,颈血喷出,都撒在身旁金华银彩的寿席之上,然后轰然倒地。
堂上众人无不惊骇失色!
方才围护邹怀义的一干人,也被火枪兵一拥而上,缴械拿下。
月亮门外那少女挣脱了盐兵的阻拦,冲入大厅,扑倒在尸体上放声大哭。
她抬头望向贾琮,一张小脸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眼中却带着无限的恨意,让她美丽的容颜变得有些扭曲。
“原来是你!是你逼死了我爹,我就是做了鬼也不放过你!”
贾琮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之极,这都什么事情啊,明明是邹怀义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怎么倒像自己逼死了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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