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大漩涡

  “它们并不是有意的,只是你所说的那些东西,对它们冲击太大了。”好心石安慰道。

  “没关系。”莫灵并不会埋怨那些僵石。

  此时它们还没有真真切切地感受过那死寂的宇宙,没有看过世界的灭亡,当然不会感同身受。

  这是经历所决定的,没办法改变。

  莫灵只觉得有些可悲,终其一生追求的石化,最后只能步入虚无,变成一块毫无思想的石头。

  眼下他能做的,只能是好言相劝。

  “不要继续石化了,好好享受这个世界吧。”他对着好心石认真地说道。

  好心石愣了愣,陷入了沉默。

  许久,它才抱歉地回答道:

  “我……还想继续石化。”

  “你不相信我吗?”莫灵不解地问道。

  “不是的,我只是想亲自看看,我觉得那比浑浑噩噩地在海底游荡更有意义。”

  好心石有些向往地说道:

  “那可是太阳的毁灭啊!还有生命的灭亡,那该是多么壮丽的事情?”

  “如果我不石化,我就算寿命耗尽,都见不到这样的景象。”

  “我不希望眼前永远都是灰蒙蒙的,我也厌烦了这昏暗的海底,如果能够亲眼见到宇宙中那些五颜六色的星云,那也值得了。”

  “可是,那都是转瞬即逝的。”莫灵有些无奈地说道。

  他知道,好心石也无法理解那样的虚无,这些美丽在时间的漩涡之下根本不值一提。

  灰蒙蒙的海底,与灿烂的星云,又有什么区别呢?

  “而且,当你看完这一切之后,你会后悔的。”莫灵奉劝道:“你会渴望一切回到从前,会想要时光倒流,会想念这片灰蒙蒙的海底。”

  莫灵亲眼见到过好心石那绝望的样子,也知道它到时候会有多么痛苦。

  然而,即使莫灵如此相劝,好心石还是不愿意改变自己的决定。

  “我如果放弃了石化,一生都笼罩在这灰蒙蒙的粉尘之下,我也会后悔的。”

  听着好心石那倔强的话语,莫灵也终于明白,他没办法改变好心石的决定。

  他也终究没办法改变那些僵石的想法。

  甚至,他所说的那些景象,还会成为它们努力石化的动力。

  漩涡之中的粉尘不断落下,那些僵石又开始成群结队地聚在一起,制造漩涡,有了莫灵这个榜样,它们也明白了怎样快速聚集粉尘。

  好心石也蠢蠢欲动,想要加入其中。

  “去吧。”莫灵看出了它的想法,淡淡地对它说道。

  “好,保重。”好心石顺着水流漂向了漩涡当中,没有一丝逗留之意。

  莫灵就这样孤独地沉在海底,看着那漩涡重新形成。

  无数的僵石卷入其中,成为漩涡的一部分。

  好心石的影子与其他僵石重迭在一起,没入其中。

  逸散的粉尘,又重新被聚集了起来,漩涡不知不觉中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莫灵任由水流带走了身上的石壳,将原本的甲壳和节肢露了出来。

  沉重的负担褪去,莫灵瞬间感觉身体灵活了不少。

  “很轻松。”

  莫灵爬到了远离漩涡的高处,抓了几把虾米瓜子,又找了块石头,软软地趴在了上面,嘎嘣嘎嘣地啃了起来。

  粉尘被远处的漩涡聚集,莫灵头顶那原本灰蒙蒙的大海居然罕见地清澈起来,一缕阳光穿过清澈的海水,照在了莫灵头上。

  没有什么毁灭的恒星,只有温暖的阳光。

  也没有什么文明的消亡,只有虾米的消亡。

  莫灵趴着趴着,居然升起了一阵困意。

  就这样,圆圆的西瓜虫趴在石头上,睡着了,手中的节肢还死死抓着虾米,不愿放开……

  等到他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方块中的床上。

  “我在干什么?怎么敢在那种地方睡觉?”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于放松了。

  在变成僵石的这段时间里,他居然没有任何危机感,好像自己就是那些僵石中一员。

  最后甚至趴在石头上啃虾米……

  “难道是因为僵石没有脑子,我被它们的身体影响了?”

  莫灵突然想起了积木人之前的话:

  “僵石没有脑子。”

  目前看来,果然如此。

  在返回方块之后,莫灵瞬间觉得自己的思维清晰了很多,许多已经遗忘的事情又浮现了上来。

  “糟了,神还在降临呢!”

  脑子恢复正常的莫灵连忙将视野探了出去。

  方块的周围还包裹着厚厚的石壳,莫灵连忙将石壳打碎,操控方块逃到了半空中。

  依旧是灰蒙蒙的天空,但空中却出现了一个之前不存在的东西。

  那是一个――漩涡。

  一个灰色的漩涡,无数的石粉在其中扭曲旋转,涌动的粉尘粘连在一起,形成一条絮状的悬臂,随着漩涡的旋转不停摆动。

  粉尘组成的网铺天盖地,以漩涡为中心,肆意蔓延,在镜面的反射下,如同一只狰狞的巨兽。

  那可怕的凝视正是从无处不在的粉尘网上传来的,似乎每一粒粉尘都有自己的意识,它们死死地盯着方块,仿佛要将方块生吞活剥。

  在那缓缓旋转的漩涡之下,莫灵感觉到一种恐怖的威压,他望着天空,仿佛是在仰视一片漆黑的乌云,仿佛下一秒,暴雨就会降临。

  然而,暴雨并没有降临,反倒是那些凝视,突然变得温和了起来。

  在粉尘的包围之下,方块的周围突然出现了一个纯净的球形区域。

  在这片纯净区域内,没有任何的粉尘,像是特意制造的空间。

  莫灵不知道这空间的作用,连忙操控着方块逃离,但他却发现不管躲到哪,那纯净空间始终跟随着方块。

  “等……”

  就在莫灵再一次打算逃离时,他突然听到了一种熟悉的声音。

  那是某种角质的摩擦声,就像是在用节肢相互拍打。

  莫灵认识这种声音,这是僵石族群的语言。

  听到这熟悉的语言,莫灵便没再继续逃离。

  “它想要和我交流?”

  意识到这一点后,莫灵望着天空中那恐怖的漩涡,慢慢冷静了下来。

  那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是在尝试不同的语速,有时像是刻意放慢了说话,有时又突然加快,变成难以理解的杂音。

  终于,在仔细地倾听之后,莫灵终于听清楚了那声音想要表达的意思:

  “神,请等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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