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沈飞是堂姐秦淮茹的邻居,秦京茹立刻来了兴趣,靠近他不停询问四九城和堂姐家的事情,言语间,满是对城市的向往和憧憬。
小孩子是骗不了人的,尤其是秦京茹这样没有什么见识的。
“京茹马上天都黑了,衣服还没有晾,地没有扫,破的衣服也没有补,不赶紧去做,你是想死吗???”秦老蔫儿的弟弟秦老屁对着女儿呵斥。
骂完了她,又扭头看着张沈飞讪笑:“农村妮子不懂事,大学生同志不要搭理她。”
秦京茹挨了骂,虽然听话的拿起了抹布,但嘴里还在不满地嘟嘟囔囔:
“就会指使我,什么活儿都是我干,哥哥不用干,弟弟也不用干……”
张沈飞几人听到了却只当没听到,这年代可没有什么男女平等,尤其在农村。
在这些人心中,生了女儿就是在帮外人养媳妇儿,既然是养外人,自然不能亏本。
吃了自家饭就得做家务作为回报,回本是最基础的,最好能再赚一些。
见闺女还敢在外人面前逼逼赖赖,秦老屁伸手就要打:“不愿意干活你就滚,我就不信我还治不了你了!!!”
秦京茹扭腰就躲,嘴里却不甘示弱:“我堂姐说了,等我长大了就给我介绍个城里的对象,到时候你想让我回来,我也不回……”
说完,做了个鬼脸就跑。
哼,爹妈只对哥哥弟弟好,不对她好。等她结了婚也不对他们好,只跟自己男人好。
男人说东她就不往西,男人让打狗她就不撵鸡。
可不会像堂姐那么傻,都出嫁了,还托人往娘家带粮票和钱!!!
秦老屁追了几步没追到已经跑出门的秦京茹。
气的返回堂屋,弯腰大口喘着粗气,眼神闪烁地看向张沈飞几人。当着城里来的大学生的面被孩子顶嘴,让这个乡下汉子感觉很没有面子。
佟洛阳几人默契的低头看着脚下的桌面,只当没听到刚才的一切。
张沈飞环视一圈四周,老秦家的房子即便在地处农村的秦家庄也算是破的,斑驳的墙面,破旧的木棱窗,还有吱嘎作响的家具……
相比起来,工人家庭的老贾家确实称得上是家境优渥。
身在这样重男轻女,穷的一批的家庭,又有秦淮茹那个也凭借美貌“一步登天”的堂姐,怨不得秦京茹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瞅着老秦家现在对待女儿的态度,以后秦京茹嫁人后只顾着自己,不管他们,也算是天道好轮回。
允许社员经营少量的自留地和小规模家庭副业;坚持按劳分配原则;恢复农村集市贸易等。
工作条例和补充规定受到了农民群众,特别是贫下中农社员的热烈拥护。
四九城附近不少农户开始养起鸡鸭,也在自留地里种了各种作物,虽然依旧干旱,但日子在好转。
进入冬天之后,佟洛阳的改进款可带动磨面机,碾米机的水轮泵开始批量生产,此时已经进入农闲时期,不需要用于浇灌的水正好可以用在磨坊。
年底,
老跟张沈飞一起下棋的老汪头儿很高兴,具体表现为要请张沈飞吃饭。张沈飞自然是却之不恭。
两人放学后,张沈飞戴上手套,雷锋帽,骑着自行车,载着老头儿就出了燕京大学大门,一路弯弯绕绕之后,自行车拐进了文昌胡同。
车子进了胡同一直往里走,到了一蛮子门的四合院门口,老汪头儿让张沈飞停车。
张沈飞把车子锁在门口,跟着老汪头儿往里头走。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草,即便是冬天,有些依然泛着绿色,张沈飞虽然不懂花花草草,但也看的出这些植物跟阎埠贵的不同,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他忍不住东瞧西看,看了花草看摆设,总觉得这四合院虽然只有两进,但可比他们的大杂院气派多了。
不过,这老汪头儿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独住这样的小院??张沈飞思索着。
“小子,没点儿规矩,去旁人家里有什么乱看的吗?”老汪头伸手,在他眼前慢腾腾地挥了挥,“都说你们四九城人重规矩,我看也不然。”
老头儿说着啧了一声,一副很是看张沈飞不起的样子。
“,规矩不规矩的得看跟谁。就您老???”张沈飞上下打量了一番老汪头儿,“见天儿的下棋耍赖的臭棋篓子,我跟您规矩的起来吗我???”
“谁耍赖了?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老汪头儿直接就是否认三连。
张沈飞不依,非得跟他掰扯个清楚,掰着手指头数着最近这几天老头儿耍赖的次数。
两人一边说,一边脚下不停,很快就进了屋子。
屋子很大,装修倒是很简朴,都是这个年代的常见装修,唯有墙上挂着的两幅字画,彰显出几份文人的气息。
老汪头儿进门就瘫在椅子上,朝着张沈飞摆手:“喝水自己倒,到我这里就跟回家一样,不用拘谨。”
张沈飞也没客气,先把手套和帽子摘下来,走到桌子那里,拿起几个茶叶罐子研究一番后,选了大红袍,抓了两大把放在两个玻璃杯里,而后注入热水。
两杯茶水一杯给了老汪头儿,一杯则是自己握在手里,吹走茶叶沫子,啜饮。
“一杯茶水半杯都是茶叶……”老汪头儿眉头一跳,“有你小子这么泡茶的吗??”
他这可是上好的大红袍,这小子这么弄,简直是牛嚼牡丹!!!
张沈飞却不以为然:“中午困的慌,浓茶才能解乏。”
“解乏?我这可是母树大红袍!!!”老汪头儿吹胡子瞪眼。
“所以呢?”张沈飞面无表情。
老汪头儿一时气急,但瞅他那副神情,意识到自己是在对牛弹琴,也就不再说什么。
他不吱声了,张沈飞却还有话说:“老头儿,不是说请我吃饭吗?咱们去哪儿吃?”
“还想出去吃?你想的美,当然是在家做!!!”老汪头儿放下茶杯,挽起袖子就要去厨房,扭头又看了张沈飞一眼,“还不跟着过来厨房打下手。”
厨房里,
老汪头儿切菜剥蒜,显得游刃有余,看样子是个经常下厨的。
不但会做,也会说,一边干活,一边嘴里念叨着:“叶子菜,不管是大白菜还是上海青,木耳菜,但凡只要是叶子菜,都得用荤油炒。
要是错用了植物油,炒很久都不会软,总是直愣愣地戳在锅里头。可要是加了猪油?稍微翻几下就会立刻塌了架子……”
说到这里,转头看着张沈飞:“这说明什么,你知道不?”
张沈飞沉思一阵子,边琢磨边回答:“说明做什么事情,对付什么人都得讲究方法。方法对了,才是事半功倍……有些人找不到他的弱点的时候,觉得他好似铜墙铁壁,但找准了弱点,也不过是纸老虎,一击就破。”
说完心中吐槽,怎么感觉跟做阅读理解似的??忒累。
老汪头儿无语的放下手里正在调的料汁,斜睨他一眼:“你小子,考试时候阅读理解是高分吧??人家写我家后院有两棵树,一颗是枣树,另一个也是枣树,你都能分析出个一二三吧???”
“别人瞅你一眼,你是不是都能分析出个子丑寅卯??不说我说,小子你这么活着累不累啊???”
“啊?不是这个意思啊?”张沈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那您老是什么意思?”
老汪头儿重新拿起料汁搅拌:“我就是想告诉你,植物油和猪油各有各的用途,家里都得有,缺了哪样都不行。”
漂亮!!张沈飞真想给这老头儿拍个巴掌。
所有菜品准备好,就等着下锅,张沈飞瞅了瞅那搭配:“老头儿,你不是北方人吧?”
老汪头儿用一种怪腔怪调的四九城口音回道:“多新鲜呐,你不是头一次见我,听我口音就知道我不是本地人了吗?”
啊,这个,张沈飞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你这老头儿忒扫兴,我是说你准备的菜看起来像是淮扬菜。”
“我老家高邮的,高邮鸭蛋全国闻名。”老头儿说着似乎又想起什么,从一旁的碗橱里拿出几个鸭蛋,吩咐张沈飞给切了。
“记住了要直接带皮切开,‘宜切开带壳,黄白兼用;不可存黄去白,使味不全,油亦走散。’”
叮嘱完了接着科普,“古人把咸鸭蛋叫作“子”,我分析啊,这应该是因为因为古人最早腌制咸鸭蛋需要用到“木”这种植物。
“木”是古代的一种乔木。
后来的宋朝人洪迈在《容斋随笔》里还引用了《异物志》的记载中也提到过,“子,音元,盐鸭子也。以其用木皮汁和盐渍之。”
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后来,人们便用米汤和盐草灰腌制鸭蛋了……”
张沈飞听着科普,抄起菜刀,手起刀落,一枚鸭蛋顿时一分为二:“袁枚是个会吃的。老头儿你也是。”
他大概知道这老头儿是谁了。
老汪头儿似乎也不在乎掉马,吩咐完张沈飞,便开始炒菜,张沈飞摆好盘,见缝插针地给他搭把手。
两人搭配,很快就做好了四菜一汤,摆在桌子上。
张沈飞以为这个时候就可以吃饭了,却不想老头儿把菜都用碗扣起来:“等我老伴儿回来再吃。”
说完又扭头看了桌上的座钟:“按说这个点儿也该回来了啊,估计是又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她啊,忙得很。”
语气中似乎有一丝不满,张沈飞不好说什么,打着哈哈。
老汪头儿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摇煤球悠长的喊声,立刻不再废话,拉着张沈飞就往外走。
两人到了门口,就看到一个脸手都黑的中年汉子牵着一辆马车,车上驮着一袋袋的煤末子。
“同志,我们家要摇煤球。”老汪头儿笑眯眯地冲着人喊道。
那汉子停下马车,问清楚老汪头儿要多少之后,从车上卸下两袋子煤沫子,摊在地上。
用铁锹在煤末子的中间挖了个洞之后,将张沈飞帮手提过来的水倒在坑里,而后又从车上卸下来黄土倒进去,搅拌起来。
经过他的努力,将那一堆煤做成了一大块平整的黑色蛋糕。
等其稍稍干凝,用铲子在上面横切竖切,切成小方块,又铲进筛子,抱起筛子,开始晃动。
这也是摇煤球这个名字的由来。
汉子大冬天的干的热火朝天,额头上浸出汗珠。老汪头儿似乎对他的工作很感兴趣,一边仔细观察着,一边时不时地发问。
张沈飞看的倒也有趣,这老汪头儿挺有意思,同样是老Y,四合院的阎埠贵和他见到的其他每天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这老汪头儿倒是不当回事儿,每天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张沈飞很少会用天真烂漫形容一个人,尤其是一个老人。
但此时看着老汪头儿饶有兴致跟汉子搭讪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这个词。
所有煤球弄好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的事情,老汪头儿要等的老伴儿姗姗来迟。
老太太戴着眼镜,穿的是干部服,一看就是个文化人。
老汪头儿前面因为老伴儿迟迟不归嘟嘟囔囔,看到老太太后却没有抱怨,把除了咸鸭蛋之外剩下的菜端回厨房重新热了,三人于是坐在一起吃饭。
张沈飞是唯一的小辈,自然要表现一番,给大家盛饭,盛汤,还做了自我介绍。
老太太对他似乎很是满意,席间问他不少问题,也聊起自己家的一些情况。
也是这个时候,张沈飞才知道这个下棋老耍赖,走三步就要毁一步棋的老汪头儿,居然是四九城的著名作家,也是燕京大学中文系教授,负责的科目则是写作理论与实践。
“那老头儿?要开始给我们上课了吗?”张沈飞捏起半只鸭蛋,用一根筷子戳着通红的蛋黄吃,好奇的问道。
老汪头儿摇头:“我被借调到电影制片厂了,负责创作文学剧本,应该这几天就会离开燕京大学。”
当编剧了这是?张沈飞琢磨着,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呢??
老头儿吃了几口麻豆腐,突然想起什么:“小子,我记得你之前说,前几年青年日报连载的小说《沙家浜》是出自你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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