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江城，万家灯火。
香格里拉酒店，高层。
落地窗前，苏易俯瞰整片城区，表情悠然，聚精会神。
“除了天地大道，这人间百态，何尝不是规则？”不过，他的老毛病又犯了，美景在他眼中不是美景，而是规则。
只能说，自从走上“造物”这条不归路，这已经成职业病了。
“我们来酒店干什么？先说明，我不出卖肉体的……”苏易转回头，看一眼已经换好睡衣的潘平，狄晟。
“滚犊子~~”狄晟闻言大怒，大声催促，“赶紧洗澡，换衣服，只有睡着，才能见到那异象。”
而趁着睡前，潘平神态平静，将整个异象的首尾娓娓道来。
“上个月七号，平安苑有一名五品造物师死在家中。经检查，他死于凌晨，身上没有外伤，唯独灵魂消失无踪。”
“十四号，长福公寓又死一名豢龙师，四级。死因，死状都一模一样。他是已婚人士，和妻子睡在一起，妻子却未发现半点异样。”
“二十一号，惠西小区再死一人，三品豢龙师。她只是个女大学生，还不到二十岁……”
……
苏易静静听着，心情也渐渐沉重。
唰唰唰~~
潘平掏出地图，在地图上画了个三个圈。
“这几个区域相距不远，我们能大概确定范围……”他指着地图，继续道，“我们在这定了个房间，派来四名队员，潜伏于此观察。”
“一晚上，周围没有任何异变。”
“但
“而另一队员注意到，他似乎打过瞌睡。”
“初步判断，他是死于梦中。”
“我有一头梦之规则的玄兽，于是，在下一个七天，我上了。”
潘平的整个描述都很平淡，仿佛聊着一件不相干的事情。
苏易却肃然起敬。
这才是真正的守夜人，真正的负重前行者！
“入梦后，我遭遇那头异兽。而且，根据其形态，我很快确定，那是异兽‘惊魇镜。”潘平语气依然平静，眼神却一凛。
这时，苏易想到什么，霍地抬头：“不对，这不对！”
“哦？哪里不对？”潘平看一眼苏易，有考较的成分。
“惊魇镜进入梦境后，会化作各种形态，企图惊吓你。一旦你的惊吓值到达某种程度，灵魂则会不稳，即被摄走。”苏易说到这，语锋一转，“但是，区区城隍玄兽，能对普通人作祟，却根本奈何不了灵力强大的人。”
他盯着潘平，沉声道：“别说五品造物师了，就是那名女大学生，区区惊魇镜，也奈何不了她的。”
“因为，这头异兽不只是异兽，它背后有人……”潘平面露满意，点了点头。
“存合会？”
苏易眼神一凛。
“背后有人”四个字，立刻让他想到那群和异兽建立精神链接的疯子。
苏易甚至怀疑过，王骞不只是血肉生佛的信徒，和存合会怕也有所瓜葛。
“不确定，但可能性极大。”潘平点点头，又道，“而且——”
“而且？”苏易神情郑重。
“我遭遇对方后，才终于明白，那人是用了一种特殊办法，耗尽狩猎对象的灵力，使得根本不必惊吓对方，就能取走对方虚弱的灵魂了。”潘平解释道。
“特殊办法？”苏易问道，“什么办法？”
“下棋。”潘平道。
苏易本还如临大敌，闻言表情一僵。
“此人身上有一件等级极高的先圣遗物。”潘平斟酌着词汇，缓缓道，“那件先圣遗物名为‘柯烂棋局，极为神异。”
“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这玩意就是废物……”狄晟神情玩味，意味深长地道，“但对你我而言，这柯烂棋局几乎是无价之宝。说实话，我做梦都想要呢~~”
“做梦”两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这柯烂棋局究竟是什么？”苏易也被吊起胃口。
“以梦境为棋盘，以灵力为棋子，一决胜负，直至一方灵力耗尽。”潘平沉声道。
“但也是以天地的棋局，以众生为棋子，群兽厮杀，血染黄沙。”狄晟又补充道。
听完两人描述，苏易反而更迷惑了。
“赶紧洗澡去，”狄晟催促，摆摆手道，“洗完澡，让伱看个好宝贝……”
“……”苏易很想骂人。
几个大老爷们，不要用这么暧昧的语气说这么富有深意的话好么？
洗完澡。
嗡~~
一根细得肉眼难见的丝线幽幽浮荡，闪烁点点寒芒。
苏易看到后，却一脸错愕。
“没见过吧？”狄晟一脸得意，微笑道，“这是牵魂丝，就这短短一截，就了十万呢~~”
苏易瞳孔地震。
十万？
自己和楚楚、李澹雅打生打死，小命都差点掉了，没想到，钱都让中介商给赚走了！
无奸不商，古人诚不欺我~~
他满腔郁闷。
“牵魂丝，有‘魂牵梦萦的效果……”潘平则神情淡然，稍作解释，“等我们几人入睡，借着牵魂丝和大梦鸮的异能，你们都清醒地能进入我的梦中。”
大梦鸮？
我怎么记得，鸮是——
苏易眼神一动，就见幽光荡漾，一头异兽浮现。
果然，是一头灰色的猫头鹰！猫头鹰巨大，瞳孔幽深，身上每一根羽翎都似镌刻着秘符，闪烁幽幽辉光，如梦似幻，深幽莫测。
不过……
你一“眼睛瞪大像铜铃”的生物，居然是“梦”的化身，这合理吗？
……
“你们俩一人一张床，我躺在大梦鸮背上就行。”潘平也不客套，下令道，“你们赶紧睡觉~~苏易，等你睡着，一切就明白了。”
“我不习惯和男人一起睡觉。”苏易靠上枕头，不忘吐槽两句。
“说得你好像和女人一起睡过觉似的……”狄晟撇撇嘴，一针见血。
“……”苏易无言以对。
很快，睡意袭来，他睡着了。
……
梦中，苏易出现在一间书房。
书房陈列简单，全是一本本世界名著，但明显只有名字，别说内容，大多数连作者名都不全。很显然，这是某种假大空的“知识殿堂”。
“中年单身狗的精神世界，都是这么贫瘠的吗？我得赶紧找个对象……”苏易暗暗嘀咕，自言自语。
“首先，我不是单身；”身后，传来潘平的声音，条理分明，“其次，这只是我随意构筑的一个梦境，和我本人的梦境毫无关系；其三，牵魂丝的效果很强大，你的有些念头，我是能听到的。”
苏易一脸尴尬。
“大梦鸮的‘大梦谁先觉，能令我们三人即使睡着，也处于清醒状态。”潘平随意坐下，叮嘱道，“你们都要清楚，梦中一切都是假的。甚至，在梦中死亡，也是假的，你们只会醒来。所以，无需害怕，也不要害怕。”
“明白。”苏易点点头。
狄晟自己就找了张椅子坐下。
“等着吧。”潘平很有耐性。
苏易则随意踱步，偷偷观察整个房间，但并无特殊之处。
或许，是大梦鸮构筑的梦境足够真实，没有一丝破绽。
不知等了多久，破绽终于出现！
书房裂开一道缝隙，像是整个虚空都被扭曲，出现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豁口。
然后，一个黑袍人影迈步而入。
“又是你？还想干扰我吗？”他看一眼潘平，面露冷笑，“上次，你仅仅消耗了我一半的灵力，就落荒而逃了……结束后，我的惊魇镜，照样摄走了另一个人的灵魂。你觉得，你这次就能成功？”
黑袍人说着话，视线移转，落在苏易、狄晟的身上。
“二级，才二级的灵魂？你的帮手，就是这个？”黑袍人眼睛微眯，轻蔑地道，“你在小看我吗？”
唰~~
他右手一抬。
好似翻天覆地，整个梦境世界变了，换了一方天地。
天穹高远，大地辽阔，天地皆无边无涯，令几人都显得无比渺小。
双方相隔甚远，有无形帘幕将两方天地隔开。
“出来吧，我的军队。”
随着一声喝令，黑袍人的身后，有汹涌兽群一一浮现！
其中，有深色巨鹿，双角是通天古木；有熊虎豹糅杂成一团的巨兽，自相撕咬；有通体金鳞的野猪，刨土蓄势；也有各色蛟龙，各色鸾鸟，既有仙气，更有莫名的暴虐气。
“这是什么？”苏易眼神一凛，满脸错愕。
他隐约察觉，对方竟直接将自己的灵力，转化为了种种异兽！
“这是梦中的棋局，因为是做梦，所以，只需意一丝灵力，就能撬动百倍的规则。”潘平快速解释，言简意赅，“但梦也不是凭空之梦，也是有规则限制，甚至和真实世界一般无二……你可以捏造出超越自身能力的玄兽，对玄兽理解越深，规则越完整，捏造的玄兽就更加强大。”
“捏造？”黑袍人听出门道，眼神一动，“你是带来了一个造物师？哼，一个二品造物师，有什么造物能力？我脑中的这些棋子，可是我亲身的遭遇，也曾无数次地出现在我的噩梦中，所以，它们才能成为我的棋子。一个二品造物师，一个二品造物师……”
他感觉可笑，想要放声大笑。
轰~~
一记炸雷响彻云端！
苏易的面前，一头苍青之躯，头上无角，仅一只蹄子的通天巨兽浮现面前。
这一声吼，竟似令苍穹变色，群兽失惊！
黑袍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苏易则摸了摸鼻子：“这个，我好像弄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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