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瘦头陀的目光笼罩,陈济一时间竟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毕竟是热血未泯的年轻人,投身衙门只为混口饭吃,心思还是向往江湖的。
如今见了赫赫有名的江湖前辈,就连握住刀柄的手掌都在激动的发颤。
激动之余不禁有些感慨。
同样是跻身衙门差役,却连这般前辈都要客气的称沈仪一声小友,所谓江湖名气果然是靠拳头打出来的。
陈济摇摇头,想起沈仪浑身染血,慵懒坐在乡野,身前尸骨未凉的场面,又觉得一切都是应该的。
“前辈谬赞。”
沈仪拱手回应,继续朝前方走去,没有和对方继续互相吹捧下去的心思。
然而瘦头陀却是带着人拦了过来:“这位是我金刚门的师弟,人送诨号张屠户,从青州过来寻我,也准备在县太爷手下找个差事。”
沈仪点头示意,张屠户同样点点下颌回应。
“我有公事在身,就先不叨扰二位了。”
客套完毕,沈仪再次迈步,而瘦头陀略微移步,仍旧拦在身前。
“……”
沈仪平静看了过去。
所谓人各有志,他并不觉得瘦头陀拿钱办事有什么问题,若不是穿越过来就已经穿上这身衣服,断绝了江湖门派之路,他也想像对方这样加入门派,学点武艺,投身富户豪绅之家受人供养。
但如果对方收了钱,所办的事是指专门给自己添乱子的话,那就两说了。
“你我三人皆是沉心武学之辈,何不找个地方畅饮一番。”
瘦头陀呵呵笑着,伸手搭上了沈仪的肩膀:“老夫年岁大你许多,厚脸自称一声长辈,你还年轻,气势太盛,与我这种老头子多聊聊,没坏处。”
即便是站在后面的陈济,也感觉到了气氛里的微妙。
林老爷和管事沉默不语,眼眸暗淡。
他们都不是很相信沈仪的本事。
但相较起来,他们更不信瘦头陀的判断,但是生意人又哪敢在此等高手面前提出质疑。
若是衙门的人能再管上一管,总归是好事,没想到对方连这都要阻拦,沈仪一个小小差役,又怎敢在县太爷的红人面前造次。
在众目睽睽之下。
沈仪沉默片刻,缓缓拿开对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掌,轻拍了两下肩膀:“多谢前辈美意,只是今日还有公差在身,抱歉。”
他的动作让氛围瞬间凝固。
瘦头陀眼中涌现尴尬,老脸上涌现丝丝恼怒。
张屠户扭过头,浓郁胡须掩盖下,嘴角多了几分嘲弄笑意。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沈捕头最近高升了,统管柏云县一切妖魔祸乱。老夫说了此地无妖,乃是普通命案,林家哪有你的公差可办,还是说你信不过老夫?”
瘦头陀的嗓音里多了几分冷意。
沈仪瞥了眼管事,平静道:“带路。”
“啊……好……”
他一个管事哪里敢掺和进这种争端里,唯一觉得震撼的,那便是一个曾经的烂赌鬼,现在竟能在瘦头陀面前保持镇定。
最离谱的是,瘦头陀好像还拿他一副没办法的样子。
早知道如此,老爷还不如直接去衙门班房,去什么县太爷府邸……屁用没有。
管事思绪飘忽,小跑着朝偏院而去。
待到三人消失在视野尽头。
林老爷连连抱拳:“两位前辈,多有得罪,沈捕头也是心系公务,您二位千万别往心里去。”
瘦头陀面目阴沉,挥袖跟了上去。
张屠户紧随其后,随意道:“师兄与他很熟?”
“没见过,只是惜才而已,想着以后都在县太爷手下办事,互相有個照应,未曾想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师兄怕他知晓了咱们被妖魔唬住的事情,白白丢了脸面。”
听着对方话里有话,瘦头陀倏然回头,脸色阴沉,许久才平息过来:“你刚从青州来,以为这是小地方,心高气傲我不怪你,但给我记住,这里的水比你想的要深。”
说罢,他继续往前走去:“你以为他又能有什么不同,等会儿还不是像我们一样乖乖找个借口出来。”
张屠户不置可否的闭上嘴。
两人交谈间。
沈仪二人跟着管事来到一处偏房,看着对方缓缓掀开白布,露出下方的尸首。
仅一眼,陈济对瘦头陀的佩服又增添了几分。
这是何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只见床板上躺着一具结实的男子身躯,左臂只剩下了半条胳膊,腹部开了个大洞,里面被掏了个干净。
脸上两个眼眶空空如也,没了鼻子,整张右脸被舔的只剩下骨头,连肉丝都不剩一根。
“昨日还是好好的,就一晚上。”
林家管事闭上眼睛,用力搓揉着脸部,试图驱散身上的凉意。
他还记得刘琦刚到林家时,是如何的威风八面,气宇轩昂,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陈济眉头紧皱。
堂堂武道高手,哪怕撞上妖魔,又怎么可能死的悄无声息。
“发现他的人不是我林家的。”
林家管事叹口气,想说又不敢说,回头看了眼沈仪:“当初您送白薇小姐回来,她伤势痊愈以后,性情虽无变化,但记忆却是缺失了许多,记不得许多亲戚。”
说到这里,管事撇嘴道:“半月前,她说有个外面结识的好友要来家里做客,竟是个年轻男子,这事情本不该说出来,小姐还是黄花闺女,您二位听过便算,千万别往外说出去坏了名声……”
陈济点点头。
管事接着道:“老爷心疼小姐,又考虑到有个熟人相伴,或许有助于小姐恢复记忆,所以将此人留了下来,小姐与他甚是亲密,我等也以上宾相待。”
“刘琦的尸首,就是在他的房间里发现的……小姐这几日又恰巧不在家……”
“瘦头陀前辈与他聊了聊,说与他无关……”
听到这里,沈仪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林家人早就有了怀疑的对象,之所以去寻找瘦头陀,压根就不是为了寻妖,而是想要灭妖。
“他在哪儿?”陈济下意识问道。
“我在这儿。”
懒散的话音从门外传来。
一身黑衫的青年靠在门旁,伸手打了个哈欠,唇红齿白的脸庞上挂着笑意,他咧开嘴,两颗虎牙给笑容平添几分挑衅的意味。
他挑眉道:“你就是沈仪?怎么才来?”
话音中充斥着高高在上的味道,看沈仪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家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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