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求人不如求己

  日薄西山,天空染上一抹昏黄。

  一处静僻的木屋外。

  李慕玄手上凝聚出一团透明的炁,几十颗珠子在他的操纵下左右漂浮。

  看到这一幕,王耀祖很是欣慰。

  他发现这孩子是真省心。

  天赋高,心性好,修炼不需要别人催,自己就一刻也没停过。

  说实话要不是知道李慕玄是在自己的逼迫下才答应学艺,就冲这股认真劲,他甚至觉得对方就是自己正儿八经收下的。

  只可惜两人终究不是师徒。

  但这又能怪谁呢?

  要怪只能怪自己当初入了全性,怪自己品行不端,为后辈所不耻。

  而这些,其实早在当初加入全性时,他就已经有所预料。

  只是当时年少轻狂,觉得自己这门手艺独步无双,觉得打败强敌就能光宗耀祖,觉得闯出名气,就会有徒弟纳头来拜。

  但可惜他错了。

  几十年来,名气他是有了,实力他也不缺,但他却离他所求的越来越远。

  好在到老了遇上李慕玄。

  这也算是自己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如此想着。

  王耀祖目光看向李慕玄,宛如爷爷在看孙子,眼中满含期许。

  “练了一天,感觉怎么样?”

  他走上前问道。

  闻言,李慕玄停下手中动作,说出自己一天的感悟。

  “这手段和御物有些相似。”

  “不过只是看起来像,炼器师御物是直接与他们炼化之物建立联系。”

  “倒转八方则更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这些珠子之所以能在空中灵活飞舞,完全是靠着大手为他们提供各个方向的力。”

  听到这话,王耀祖十分满意。

  瞧瞧什么叫悟性。

  这就是。

  自己当初像李慕玄这么大的时候,只会对师父的话言听计从。

  哪怕每天都当街卖艺,也只是隐约察觉到其中一点道理,可这孩子才刚学会第一天,就发现倒转八方如何运用。

  相比之下。

  自己完全就是个榆木脑袋。

  正想着。

  李慕玄这时却突然叹了口气。

  “前辈。”

  “其实我原本有个构想,就是用肺腑中的五行之气来增强磁场。”

  “心为乾阳,肾为坤阴,彼此...”

  “打住。”

  王耀祖抢先一步打断,“你的想法没错,但你千万不可以这么做。”

  “一来心火、肾水不好控制,一旦出错,水火相冲,你身体就垮了,二来肺腑不比经脉,虽然容纳的阴阳之气要更多,但也相对孱弱。”

  “凭你现在的性命修为,这么做跟找死没有区别。”

  此刻,王耀祖的表情无比严肃,甚至连语气都变得强硬起来。

  而这也是他头一次感觉,徒弟的天赋太好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毕竟说不定啥时候,自己就把自己给作死了。

  比如说李慕玄的这个构想。

  理论上来说,这法子没有任何问题,跟倒转八方的理念相符。

  但真要这么搞。

  那就是妥妥的取死之道。

  对此,李慕玄并没有进行反驳,而是点头表示认同。

  “所以晚辈才说是原本的构想。”

  “因为我发现,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磁场虽然可以控制周围物体的方向,但物体原本自带的力并不会凭空消失。”

  “有一部分需要我自己来承担。”

  “以此来推。”

  “假如我用心肾来增强磁极,那么我在受力的同时它们也会受到外力冲击。”

  说着,李慕玄施展出倒转八方,数十颗珠子漂浮在半空。

  “我之所以能让它们浮起来,根本原因在于我能承受他们的质量,但假如将换成一块数百斤重的岩石,我就未必能做到这么轻松了。”

  “非要强行去做,那就便会对制造磁场的八脉造成伤害。”

  “八脉坚韧倒没什么事。”

  “但心、肾乃脏腑根本,一旦受伤便危及性命。”

  “正因如此。”

  “倒转八方最重要的其实并不是盲目加强自身磁场。”

  “磁场固然很重要,能增加我影响的范围,能使我改变物体方向时更省力,但究其根本,还在于我自身的性命。”

  “同样的。”

  “面对敌人进攻的最好方法,其实是类似太极拳那样的卸力。”

  李慕玄开口,一语道出根本。

  而听完这段分析。

  王耀祖感到震惊的同时,瞬间觉得自己这师父当的也太轻松了。

  轻松到弟子现在已经不需要自己。

  就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此刻,对于倒转八方这门法术,除了在术的层次上他还有些自信外,在对法的理解上,他已经不敢说要比李慕玄更懂。

  毕竟他可不晓得什么叫磁场。

  想到这。

  王耀祖看向李慕玄的眼神再度变换,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毕竟像李慕玄这样的妖孽。

  世上真的存在吗?

  这么多年,他见过心性好的,悟性好的,资质好的。

  但还从没见过有一个人能集这些于一身,而且还全都是世间绝顶,这样的人你说他是仙人转世王耀祖都相信了。

  而一提到仙人。

  他转念想起努力成仙的三一门。

  “这小子要是去练逆生三重,不会真把自己逆练回先天一炁吧?”

  王耀祖目光上下打量起李慕玄。

  他对三一门的理念有几分了解,知道逆生三重是怎么回事,但他并不觉得世上真有人能把自己逆练回先天一炁。

  毕竟即便是古时那些得道成仙的人物,也没按这個路数走。

  但是现在。

  他觉得李慕玄说不定能够做到。

  毕竟这孩子是他平生见过、听过的人中,天赋最高的一个。

  要是他都练不成。

  那问题一定不是出现在他身上。

  而是逆生三重真滴不行。

  正想着,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从远处走来,王耀祖抬头看去,只见左若童一袭白衣,如当年那般赤足而行。

  “没想到来这么快。”

  王耀祖心念一声,转而目光再次回到李慕玄身上,低声恳求道。

  “小子,能不能答应老头子我一件事。”

  “日后要是遇上合适的人,替我把这门手艺传下去。”

  “算我老头子欠你的。”

  话音落下,李慕玄看了王老头一眼。

  他知道这老头对自己不错。

  虽然是动用威逼手段才让自己答应跟他学艺,但倒也没有拿自己怎样。

  可是你自己都不敢面对本心所求,凭什么让我答应帮你?

  随即,李慕玄果断拒绝道:“求人不如求己,您老想要收徒传艺,趁现在还活着,赶紧去做,千万别指望我。”

  在他看来,王老头这种人就很拧巴。

  明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结果就是不去做,非要给自己找理由找借口,不敢直面自己所求。

  有一说一,你想传手艺就去传啊,觉得自己没办法教人向善你就改啊,道理就这么简单,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

  说一千,道一万。

  其实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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