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第三棵树

  我的亡灵不对劲正文卷第276章第三棵树“她的确不是罗茜。”

  沉默良久,米尔顿开口。

  “她——”

  “等一下,你是巫妖米尔顿吗?”海涅打断了对方。

  他狐疑道:“我怎么记得刚来时,阁下穿的是黑白两色的长袍,不是这件灰袍子?”

  他刚才就有这个怀疑。

  阿尔法说对方是凭空出现的,他的感觉也是如此。

  六级boss再强,也不可能毫无痕迹地出来吧?

  这简直像管理员模式似的。

  如果他真这么吊,还费这事干嘛。

  另外,这个米尔顿也平静的过了头。

  之前的那位虽说在撕破脸皮前看着也像个人,可他的情绪终究写在脸上。

  傲慢、自大、神秘。

  而眼前这个更像是一根木头,一块石头,怎么看都不像人。

  “我是他,但不完全是。”

  米尔顿缓缓开口道:“你说的那名巫妖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暗影意志侵入精神,因为他的身体内蕴含着圣光与暗影两种能量,二者的平衡被打破了,暗影意志正在想办法清除‘自己’体内的圣光,一时半会他恐怕醒不过来。”

  顿了顿,他面无表情地开了個玩笑。

  “你如果想跑的话,可以趁现在。”

  海涅轻笑:“哈……”

  开什么玩笑!

  今天说什么也要把这瓜吃完整了,不然回去觉都睡不好!

  “那阁下是什么?”海涅又问。

  米尔顿扯了扯嘴角:“如果是别人问我这个问题,我也许未必能说清楚,但你就不同了……你身上有我的兄弟们的气息,你们现在就坐在我的身体中,这样说你可以理解吗?”

  奎尔库斯!?

  海涅一瞬间便明白过来。

  之前所见的种种疑窦全部解开,好奇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但随之孕育出了更强烈的好奇!

  “所以,你也是悼亡之木的一部分?伱是奎尔库斯的兄弟?”他问。

  米尔顿点点头:“是的。”

  在场的人无不震惊!

  安德烈:“难道是……悼木城的那棵祖木?”

  米尔顿继续点头:“是她的四分之一。”

  安德烈啧啧称奇。

  可随即他又看向海涅,心里直犯嘀咕。

  他怎么也知道?

  尽管知道海涅在麦卡拉山区做出了一些成绩,但这次接触下来,他发现自己还是知道的太少了。

  海涅没理会这老头,继续问:

  “可你为什么又是米尔顿?你是什么时候来到北地的,又为什么知道奎尔库斯?”

  米尔顿思考这个问题用了不少时间。

  这本来会让人不耐烦,但在知道他是一棵树之后,这就很合理了。

  “我不记得自己的诞生,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他缓缓道:“记忆本该随着成长在我的身体中刻下痕迹,但自从离开故土,来到这陌生的、漆黑的、始终被湮灭笼罩的土壤之中,我的许多记忆都被暗影侵蚀了。它们发了疯般想将我同化,为了抵御这些东西,我几乎遗忘了过往的全部。”

  海涅陷入思索。

  奎尔库斯是悼亡之木的四分之一段根系,当年被叹息之风家族带去了黄金之民的国度。

  他这里有一份奎尔库斯的完整记忆,可惜量太大了,到今天都没看完。

  不过根据他的“量子速读法”,这部分记忆的开端也没有卢库平原之行,它是从“腐心沼泽”开始的。

  也就是说,经历了被带走-重返森林-二度逃离-扎根沼泽后,奎尔库斯才开始“记事”,才带着一群小家伙踏上逃亡低语森林的旅途。

  这其中没有眼前“这棵树”的踪迹,所以说它比奎尔库斯离开的晚。

  不过二者的相似点在于,在离开精灵的国度,前往“圣光”或“暗影”的国度之后,就各自断片了。

  这显然是拜当地能量中的意志所赐。

  比起枯萎,圣光和暗影才是真的霸道。

  “我明白了,您继续。”海涅示意道。

  …

  米尔顿解释的时候,卫殿鸢放出了一个袖珍问号和一个指向符号,礼貌地飘到海涅面前,手势指向自己。

  海涅心里好笑,明知故问道:“你……没听懂?”

  卫殿鸢猛点头。

  于是他便分别给两人开了小灶。

  结果说到一半时,萨总忽然开口:

  “俩米尔顿不好记,咱给这兄弟起个名字吧?”

  卫殿鸢:“你想叫啥?树尔顿?”

  萨总:“楼尔顿!”

  卫殿鸢:“啥?”

  萨总:“这棵树不就是米尔顿+木+女人么?”

  卫殿鸢:“……真不愧是你。”

  …

  楼尔顿可还行……

  海涅给两人分别私聊时,楼尔顿也开始了新的解释。

  “能量是信息的载体,而能量也会在大气中流动……对于我们而言,风和泥土是比能量还要快捷的信使。

  “那片遥远的、生病的土地上,奎尔库斯的故事早已以各种各样的形式传到了四面八方,虽然来到我这里时已经模糊不清,但我知道它的归宿。

  “更何况,我从你的身上感受到了它的祝福以及最后的托付,这是靠暴力和奴役无法获得的东西。”

  海涅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冥界见到的那棵树。

  对方也自称是祖木的一部分,并且感受到了奎尔库斯的“解脱”。

  “原来如此……”

  他点点头:“话说你们兄弟几个?如果每人都四分之一的话,那岂不是最多三个?”

  楼尔顿愣了几秒,缓缓摇头。

  “我不知道,没人告诉过我这件事。严格来说,我能诞生神智,也和米尔顿的到来密切相关。

  “不知道多少个日夜交替前的一天,他拖着残破的身躯来到了这里。

  “那时我的知性已经濒临消亡,但他能感知到我的存在,并且成功和我融合。

  “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他是我的老师,以及父亲。”

  海涅愣道:“既然你们融合了,那个会变身羽蛇的米尔顿又是谁?”

  “那也是他,或者说那才是他。”楼尔顿说道。

  “他本来快死了,我们融合之后,他的精神帮助我成长,创造了这里的一切,利用自己的身躯将这里的能量梳理得井井有条。

  “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圣光与暗影生生不息,其中没有意志的玷污,这就是能量最初的形态。

  “等这一切工作完成,他便离开了我,去完成他的愿望。”

  他看向画布,眼中虽然平静,但也流露出一丝感慨。

  “关于米尔顿和罗茜,事实就如穆西亚因家的小子说得那样,他们十分恩爱,私逃也是彼此的承诺,只是那天晚上的事让故事沦为了悲剧。

  “为了复活她,他不惜变成巫妖也要前往冥界寻找对方的灵魂,可惜没有找到。

  “于是,他想出了另一种方法来‘复活’她。

  “他之前借助我的身躯梳理这里的能量,这个过程中剥离了其中蕴含的微弱灵魂,那似乎是无数人的混乱意志。

  “现在,他再将它们融合起来,除去其中的杂质,将剩下的部分制作成能够容纳罗茜意识的基底。

  “然而罗茜已经死了,他便在亚缇镇附近寻找了几百名普通人,向他们讲述自己与罗茜的故事,事无巨细,不断重复,使之深深印刻在记忆中,最后再剥离他们的意识,将这些融合成‘罗茜’的记忆。

  “然后,就有了你所见到的女王。”

  听到这里,海涅大为震撼。

  吉蒂勒家族的人,果然都是干大事的!

  米尔顿这个音乐大师的元灵亲和也绝对不低。

  否则他无法与这棵树濒临消散的意识建立联结,更无法融合。

  奎尔库斯说过,祖木这种古老生物是天生的通灵师。

  所以米尔顿与这棵树融合后也就无师自通,有了足够的手段贯彻自己的想法。

  并且,正是因为天生极高的元灵亲和,米尔顿才会如此讨厌吉蒂勒家族,讨厌暗影圣殿。

  他甚至会讨厌这块土地。

  就像如今离开了麦卡拉山区的海涅一样。

  这无关立场和事情,是天然的讨厌。

  在麦卡拉以外,灵烬无处不在。

  这些漆黑的灰尘在高等级的元灵感知中就是扭曲变形的冰冷尸体。

  海涅每每想起那些冲自己吵闹的幼稚的小家伙,一股无名的愤怒就会在心底滋生,改变情绪的底色。

  长此以往,人不疯才怪。

  这时,安德烈消化完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故事。

  他疑惑道:“所以说,这个仿佛村妇般愚蠢的女人,是那几百个无辜死去者心中的女王?”

  楼尔顿:“是的,他尽可能把罗茜写成一个完美的女人,尽可能控制那些可怜的人,尽可能让他们记下故事的每一个细节,但是……”

  海涅:“但是每一个听众都会基于自身的认知在脑海中重构这个故事。”

  楼尔顿点点头:“是的,基于自身的认知……在他们眼里,贵族就是这样,没有真正的好人,都是骗子。也没有真正的天才,都是偏执狂、自大狂。更没有什么狗屁爱情,无非是交易和虚与委蛇罢了。

  “更可怕的是,无论米尔顿怎么做,欺骗、蛊惑、支配……他的手段都让恐惧深深烙印在这些人心中。一个恐惧的人,无论听到怎样的故事,色彩都是灰暗的。

  “他们也许表面上应允、顺从,但心底里根本不会这样认为,会用他们自己的观点来解构这一切。

  “于是,米尔顿最终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罗茜,一个除了美貌,与真正的罗茜毫无关系的人。”

  安德烈默默听完,脸上不禁浮起愤怒:

  “可这不是歪曲了事实吗?他竟然能允许这样一个‘怪物’的诞生!?”

  楼尔顿缓缓摇头。

  “我不知道。这种情况甚至改变了米尔顿本人,他自己也认为事情就是这样……”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海涅,渴望得到一个答案。

  海涅叹了口气,看向安德烈。

  “你很愤怒,对吗?”

  “当然。”

  “你是为了那几百个无辜者遭受的无妄之灾而愤怒吗?”

  “我……”

  安德烈愣住了。

  海涅继续道:“当你成为故事的听众时,哪怕早已知道全貌,你的情绪也取决于你的认知——在你看来,起码眼下,这个伟大构想的成功要比几百条贱民的人命更值得庆祝,反过来,它的失败也更让人愤怒。”

  安德烈:“可是这和米尔顿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海涅:“因为他是一个巫妖。活人的灵魂自冥界归来,也会变得像游魂一样扭曲暴戾,他之所以仍能保持平静,是因为被庞大的精神力稀释了。

  “但这毕竟是稀释,而不是净化。

  “所以,当他的‘杰作’——罗茜女王诞生之后,他就从讲故事的人变成了聆听这个二手故事的受众。

  “在这个时候,如果他是一个正常人,那么就可以与阁下刚才的表现一样,对故事的真伪感到愤怒。

  “可他不是了。

  “现在的他,与那些惨死在他手中的可怜人一样,是可怜的、扭曲的灵魂。

  “他只会为故事中的自己而愤怒,感到可怜,而不是冷静下来思考这个故事的真假。

  “不是他想要这样,而是一个巫妖只能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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