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样礼物，老丈人的烟斗最便宜，其次是派克钢笔，最贵的当属给苏沫儿买的项链。
姐姐耳坠跟翡翠镯子相当，至少眼下这翡翠不可能是B货，而且这先施百货公司也不能砸自己招牌。
小两千块钱花出去了，就算给八折，结账的时候，也是付了一千五百多块。
东西他没有带走。
直接寄存在先施百货的保险柜里了，这么多东西，他一来拎在手上不方便，二来，若是回去上班，那被人认出来，也不好。
财不露白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当然，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带着这些东西，如何能够反跟踪？
他看到跟踪自己的日特也进来先施百货公司，并且一路跟着自己来好几个柜台……
所以，他跟先施百货的经理打了一个商量，制造了一个已经离开的假象。
果不其然。
这家伙以为自己跟丢了，直接打算回老闸捕房蹲守的，又看到了程默脚踏车不在老闸捕房大门口的车棚里。
低着头就从老闸捕房大门口快速通过。
而程默则换上了刚从先施百货搞到的一件普通长袍棉袄，戴着一顶灰色的绒毛毡帽。
脚上是一双胶底儿棉鞋，拢着手，低着头走在大街上，那活脱脱就是一个普通市井小商贩的形象。
这家伙大概没想到自己会被反跟踪吧，所以这一路上，居然没有察觉到程默的存在。
当然，程默的跟踪术也不差，而且，他的眼力更强，所以，拉开更远的距离下。
一直锁定。
这家伙倒是没有马上就离开租界，而是先去了西摩路他的家附近，居然想要在那边蹲守自己回来。
程默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一直陪着他，等到天黑，看到程默没有回来，这家伙犹豫了一下，似乎不想蹲守下去了。
这才沿着来的路往回走。
街上人已经相当稀少了，若不是程默眼睛能够夜视，能够保持很远的距离而保持不被对方发现。
不然，就算不被跟丢，也容易被发现。
最后，程默亲眼看到这家伙进了南京路上的哈同大楼，他也在外面蹲守半个小时，人没有再出来，这个时候，他才算明白，跟踪自己的日特是来自哪里。
井上公馆！
除了虹口天潼路上的井上公馆之外，退役日本浪人，黑龙会分子井上日昭还在哈同大楼注册了一家名叫“通源洋行”的公司。
以做贸易为名行刺探情报之事。
自问，他跟井上公馆没有发生任何交集，他怎么就盯上自己了呢？
知道对手时候，这反而好办了。
未知的对手才是可怕的。
通源洋行的经理办公室，井上太郎正在打电话，将自己在先施百货公司被程默甩掉，到自己前往西摩路程默住处蹲守，一无所获的情况向井上日昭做汇报。
理论上，跟踪被发现是很正常的，尤其是连续数日的跟踪，程默是工部局警务处巡捕，有所察觉，也不奇怪。
但程默的过往，显然没有经历过这方面的训练，但也不排除在去日本留学之前。
“太郎，会不会你跟的太紧了，被他发现了？”
“义父，我不知道，他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就从我眼皮子底下就消失了……”
“你明天再去老闸捕房蹲守，如果他是骑着脚踏车来上班的话，那就说明，你就是跟丢了，还没有暴露。”井上日昭道，“如果不是，那就不用再跟了，马上回来。”
“嗨。”
……
“老苗，新年快乐。”程默敲开老苗杂货店门，直接就挤了进去，搓了搓手说道，“有酒没，整点儿？”
“老六，咋这样了，被人打劫了？”
“谁打劫还给我留这样一身？”程默没好气的道，他自己的衣服和鞋帽都在先施百货公司，不过，此刻应该在盛超那边，他在反跟踪日特的途中，老闸捕房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去给自己取得。
连带让他把藏起的脚踏车也一并骑了回去，让他明天一早给他送过去。
“咋回事？”
“被人盯上了，没办法，只能来一个反跟踪，先得确定对方的来头，不然，我也不敢来这里。”程默轻描淡写的解释道。
“问题严重吗？”
“还好，没什么大事，我能解决。”程默坐了下来，从老苗手中接过热水喝了一口。
“需要兄弟们帮忙吗？”
“暂时不需要。”程默摇了摇头，“蓝衫有密电吗？”
“有，昨天晚上我抄收了一封，给老三了，让他递给你的，估计是没找到你人。”老苗说道。
“嗯，我昨晚不在家，今天也没机会跟他碰面，你有备份吗，给我看一下？”
老苗点了点头，取来电文，程默看了一眼，直接就扔到了炭火盆中。
电文内容除了新年问候之外，还有就是让他利用自己身份之便，收集在租界内有关人等的动向。
主要是一些过去跟老头子意见不合，又寓居在租界的人，这些人是否与日人接触，或者受日人蛊惑，参加汉奸组织的情况。
这也是基本任务了。
没什么新意。
“老苗，今天什么时间联络？”
“约定是晚上十一点半。”
“今晚我住你这里，明天一早再走。”程默点了点头，苏沫儿实在不方便，前期工作就只能自己来了。
看来，他跟苏沐儿成亲一事必须加快了，不然，这个工作很难展开，他实在是难以兼顾。
“那感情好，咱哥俩还能喝点儿……”
“昨天他们在你这儿喝了多少？”程默问道。
“也没多少，五个人喝了不到两斤吧。”老苗一边说，一边张罗着将酒菜摆上桌。
“三哥也在？”
“他来了的，第一个回去的，有老婆的，可以回去晚点儿，但不能不回。”老苗说道。
“我昨天实在没办法，其实我也想跟兄弟们一起守岁。”
“我们能理解，你和老三跟我们不一样，都有家人，总不能陪着四个老光棍。”老苗笑呵呵的取来酒，还剩下半瓶，应该是喝剩下的。
“孤军营的弟兄，我托我姐姐暗中给他们搞点儿年货，至于其他的，我们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合再跟他们见面，甚至还得要避开才行，尤其是老吴和大春，他们都算是死人了……大过年的，不说这话了，老苗，走一个！”
“老六，我们几个要不是有你，可能也搁在孤军营里了，哪有现在的日子。”老苗感慨一声。
因为晚上要发报，程默也不敢喝的太多，两个人半斤酒，差不多了，然后又跟老苗了解一下老吴三人的情况。
毕竟刺杀陆鸿后，程默除了三哥沈墨和老苗之外，另外三人见面只有一两次，而且每次都很匆匆，根本来不及详细了解情况。
二哥老吴在法捕房训练营，预计很快就会成为一名见习巡捕了，奎子在静安寺捕房当见习巡捕，跟着一个姓潘的探长……
大春继续在鸿达汽修厂学徒，因为有文化，聪明学得快，已经能够独自处理一些简单的修理工作了。
短短一个多月，每个人的际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也都成长了。
包括老苗，现在也逼着自己学习收发电报，照相，易容便装和驾驶等技术，虽然现在看着用不着，但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这些技能也都是程默要求的，因为你不会这个，一旦执行任务需要，你不会，不但参加不了，还会拖后腿。
十一点半，准点。
“暗火呼叫蓝杉，暗火呼叫蓝杉……”
虽然他知道国民政府内部有人在秘密的与日方接触联系，可他无法将情况汇报给戴雨浓。
因为他无法解释情报来源，这是拉姆扎小组的情报，况且，这些人与日方秘密接触，其中也有老头子的授意。
本质上那蒋先生也跟汪总裁一样，也幻想与日媾和的，但日本提出的条件令他无法接受罢了。
例行汇报而已。
没过多久，程默就接到戴雨浓的回电，就四个字：“来电，已悉。”
程默松了一口气，其实他还真怕戴雨浓给他什么任务呢，没有任务，其实就是最好的任务。
“暗火”小组的主要任务是潜伏，渗透，不为现在，而图将来，而不是现在沪特区搞的轰轰烈烈的“绑架”、“暗杀”。
早上四五点，程默就醒了，起来，跟老苗说了一声，就离开了，他回到家中的时候，天还没亮呢。
他约阿亮是六点钟把脚踏车和衣物送到他家中。
这其实也是对他的一个小小考验。
程默回到家，先刮了一下脸，然后洗漱一番，差不多六点的时候，他听到了敲门声。
开门，果然是阿亮来了。
程默表扬了他一下，然后给了他一块钱，让他去给自己去吃早饭，然后坐电车先去捕房上班。
程默在家中换上衣服，一直等到七点才出门，因为这是他每天上班出门的时间。
推着脚踏车出门的那一刻，他眼角余光看到了一个熟悉背影在巷子口闪了一下。
程默只当是没看见，这家伙应该是很想知道，昨天他被甩掉是个意外，还是自己被发现了，故意的。
既然知道对方的来历，程默心中也就有了数了，既然他们对自己如此感兴趣，那就让他们知道自己想让他们“知道”的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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