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姜律还是满意的。
虽然离体之后,其效果比起直接立竿来说没有这么立竿见影,见效的时间会慢上不少。
但这已经足够了。
既然已经确定打出来的是能发挥效果的,那么接下来就该尝试调剂浓度了。
他需要配制出尽可能低浓度而能有效果的最终药品。
忽略掉广场上那些等着看乐子,交头接耳满脸戏谑的鸟嘴医生,他再次钻进了马里诺的工作室。
在把已经睡着的凯瑟琳强制开机以后,姜律又收集了一些原材料。
然后,他按照一定的比例,在同一种溶剂下配制出了不同浓度的溶液,然后又按照不同的溶剂继续这么分了下去。
不同的溶剂是为了判断如何能更好地保存,而不同的浓度则是为了判断如何能以最小的量达到治愈病患的效果。
这下子就又轮到控制变量法又大显神威的时候了。
一切看似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进行。
然而.
可当格雷科将所有实验的结果告诉姜律时,他沉默了。
“福尔摩斯先生,它们一点儿用都没有,所有患者没有一点儿好转的迹象!”格雷科焦急地汇报道。
姜律猜到了很多溶剂恐怕都不适合保存,但他没想到这么多种类,连一个都不行。
“就连蒸馏水也不行吗?”
“不行。”格雷科摇摇头:“必须得是它原本的状态才有用。”
“我知道了,让我再想想办法。”姜律送走了他,脸色并不是太好看。
如果必须得是原本的状态,那得打多少啊?
就算是他也根本不可能。
他开始搜寻所有记忆,想要找到是哪个环节出现了差错。
很快,他发现原来他忽略掉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那就是即便是他,也挣脱不了自然的枷锁。
治愈因子并不是不死的。
身处原本的温床,它们的存活时间有24~72小时,可如果为了降低浓度将其加入其他液体,竟然很快就会失活。
液体的温度,性质,甚至是周围的环境,都会影响到其存活率。
如何解决存活率的问题,成为了最主要的麻烦。
“该怎么办呢”
姜律在工作室内来回踱步。
“啧”
他的脚步声很快吵醒了凯瑟琳,因为他正踱步到凯瑟琳躺着的简易床榻,后者以为他又需要新的原材料,迷迷糊糊间习惯性地掀开了被子,等待姜律。
“咦?”
姜律止住脚步,眼睛盯着凯瑟琳大腿处的晶莹。
“我想到了!”
“你想到什么了?”凯瑟琳打了个哈欠,好奇地问道。
“我真是个铸币!”姜律一拍大腿:“把它们放到本该去的地方就好了啊!这样一来不仅不会失活,反而会出于本能变得更有活力!”
“什么?”睡眼朦胧的凯瑟琳这会儿完全无法思考:“我有些听不懂。”
“没事,你不需要听懂,我们继续。”
“哦。”凯瑟琳点点头,起身跪坐在地上。
“不,背对我。”
“好。”
“这次有些不太一样。”姜律扶着她的肩膀吩咐道:“有感觉了就告诉我,不要像之前那样。”
“啊?”凯瑟琳回头,难为情道:“要要说出来?”
“对。”
“好好吧。”
凯瑟琳是敏感体质,这一点姜律早就注意到了。
正因如此,他才为之前没有想到这个办法感到可惜不已。
自己收集一次原材料的时间,凯瑟琳可以收集好几次,几乎整整一满杯,这让姜律连连摇头。
之前实在是太浪费了!
脸色再次潮红,胸前起伏不定的凯瑟琳看到姜律竟然收集到了这么多,也是一脸羞耻。
“这这么多?”
“多么?”姜律摇摇头,面带忧郁地看向窗外:“这些,还远远不够呢”
他将治愈因子按照比例分进新的溶剂,然后又叫来格雷科,让他再去尝试。
这次传回来的终于是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了。
“所有病人都有好转!”格雷科狂喜:“情况最差的黑斑也已经变淡了,病情稳定了下来。”
“太好了!”得知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凯瑟琳也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姜律松了一口气,坐到了桌子边稍作喘息。
病情稳定下来,那一时半会儿就不会死了。
不过
他看向了凯瑟琳。
凯瑟琳并不像姜律,多次透支之后,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尽管看似分量还很足,不过比起在浴室和刚刚来工作室的时候,现在已经算是强弩之末了。
仔细想了想,姜律先支走了格雷科。
“凯瑟琳。”他叫了一声。
“什么,福尔摩斯先生?”
“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让我休息会儿吧~”凯瑟琳眨巴着眼睛,撒着娇。
“不,不是这个。”
姜律摇摇头。
凯瑟琳面露疑惑:“那是.”
姜律叹了口气:“天助自助者,我现在已经意识到,光靠伱我微薄的力量是不足以拯救所有佛罗伦萨人了,我想所有人需要团结起来。”
“团结?”凯瑟琳更加迷茫了。
美第奇宅邸,走廊上。
“什么?!福尔摩斯先生研制出了能够治疗瘟疫的药物?”
乔凡尼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那我之前的牺牲算什么?”
“牺牲?”凯瑟琳嫌恶地摇摇头,目光从乔凡尼身后的卧室门缝中探进去:“我看你不是很乐在其中吗?”
她回来的时候,从老管家口中得知乔凡尼在他们离开后压根就没离开过卧室。
最让她感到炸裂的是,她本想直接敲门叫出乔凡尼。
结果却在门口模模糊糊听见了里面的对话——
“我现在是福尔摩斯,注意你的称呼。”
“好,好,福尔摩斯先生。”
“不,不对,你得抗拒一点。”
“福尔摩斯先生,我觉得这样对不起我的丈夫,被他知道的话,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哦!这实在太有感觉了!”
凯瑟琳立即敲响了门。
然后里面就传来摔倒和碰掉东西的声音。
“谁?”
“我,凯瑟琳。”
“马上就来。”
所以此时面对亲妹妹的直视和反问,乔凡尼压根抬不起头来。
“你都听见了?”
凯瑟琳点点头:“很清楚。”
乔凡尼叹了口气。
“我们还是来说说药物的事吧,刚刚说到哪了?”
凯瑟琳本就是为了姜律的委托而来的,这会儿也懒得跟乔凡尼掰扯他那令人难以理解的癖好。
“现在药物的制造遇到了麻烦,无法量产,福尔摩斯先生需要你的帮助。”
“我能帮上什么?”
乔凡尼奇怪地问道:“我对医学一窍不通。”
凯瑟琳翻了个白眼:“当然不是让你帮忙制造药物,而是需要你帮忙征集材料。”
“什么材料?”
凯瑟琳左右看了看,凑到乔凡尼耳边轻声解释。
乔凡尼听完,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什么?!你没开玩笑?!”
“是的,就是那个,少了那个的话,或许只能救回极少一部分人。”
凯瑟琳能猜到乔凡尼在想什么,说道:“药物一定是没问题的,已经实验过了,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量产,让所有佛罗伦萨人都能逃过这次劫难,唯一能做到这件事的,现在只有你了,只有你才有如此大的号召力。”
“不是,那也不能号召这个啊.”
乔凡尼满脸为难:“这要是传出去,我以后在整个欧洲还怎么混呐?”
一听这话,凯瑟琳气不打一处来。
“要是佛罗伦萨的人都死完了,我看你更混不下去!”
“这”乔凡尼还是有些犹豫:“你让我再考虑一下吧。”
也就在这时,始终放心不下,担心凯瑟琳无法说服乔凡尼的姜律也赶了过来。
看到乔凡尼还在举棋不定,他就庆幸自己幸好来了。
“美第奇先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微笑着道:“这下子所有希望可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您来了。”乔凡尼表情复杂,苦笑着:“这实在是.有些过于荒诞了,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荒不荒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出的成绩。”
姜律耸耸肩:“我理解你对未知和新事物的恐惧,不过想想吧,如果因为这次你把机会白白放跑,导致数万人死去,后世可并不会在乎这能救人的法子有多荒诞,他们只会记得是你剥夺了他们生的机会。
我知道这逻辑听起来很混蛋,不过总有人会用道德标榜自己,并以此来绑架他人。
或许你可以换个角度想想,如果在你的帮助下拯救了数万人,那么这种糟糕的结果就永远不会出现,相反,你还会成为英雄,不仅能让美第奇家族的名号流传下去,还能获得整个佛罗伦萨的忠诚。”
说到这里,姜律笑了笑:“而且你不是已经加入我红十字会了吗?搞不好咱们可以来个大的,把佛罗伦萨变成新的教皇国。
趁着梵蒂冈那些无能的教徒还在向上帝祈祷的时候,整个欧洲都会成为我们的后花园,这不是更妙了吗?”
这番话点醒了乔凡尼。
的确,现在并不是纠结颜面的时候。
能拯救整个佛罗伦萨的机会现在就摆在他的面前,哪怕这件事再荒唐,也比后世说他昏聩无能要来得强,至少他真正拯救了数万人的生命。
而且姜律后半段也简直说进了他的心里。
美第奇家族虽然是佛罗伦萨的新晋霸主,但根基并不稳定,时常需要向教皇国上供,这样才能获得承认保证地位。
能站稳脚跟就已经是梦寐以求的事情了,更别提还有机会彻底摆脱教皇国彻底独立,这在过去简直是谈都不可能谈的话题。
乔凡尼心动了。
比起凯瑟琳说的大义,显然是姜律说的切实利益更能让他心动。
“红十字会.”
他喃喃着,然后突然笑了出来:“好!就这么办!”
凯瑟琳悄悄注视着姜律,在她看来,这一刻云淡风轻地说着豪言壮语,三言两语就说服了乔凡尼的姜律,简直有魅力极了。
“福尔摩斯先生,您简直就是天才!”乔凡尼丝毫不吝于表达自己的欣赏和尊敬:“在您眼中,就连天灾也存在着机遇,简直令我感到敬佩!”
“客套话就不说了。”姜律看了看指向凌晨两点的钟表,说道:“我们每浪费一分一秒,可能就有一个病患死去,既然决定了,那就快行动起来吧。”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
乔凡尼说着,正要去找人传达,又想起了什么,快步回到卧室。
没多久,他就捧着一个水盆出来了。
“这是.”姜律看着水盆中的半盆水,意识到了什么。
乔凡尼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我刚刚收集的一些您要的东西,本来还有其他用途,不过希望您用得上。”
“要不说是贵族呢。”
姜律满意地点点头:“不管是玩法和思想觉悟都很高啊。”
美第奇家族的私募士兵成群结队地走上了街,挨个敲响了安全区每户人家的房门,然后将传单递给了他们。
在教廷当法官,瘟疫爆发后不得不赋闲在家的大胡子男人关上了门,拿着传单眉头紧锁地走上了楼梯,回到卧室点燃油灯之后坐到了床边。
他的妻子已经被吵醒,看了看天色,惊讶于丈夫今天竟然起得这么早。
“亲爱的,发生什么事了?”
胡子盯着简陋的,一看就是临时赶制的传单,心中充满着疑惑道:“是发生了些怪事。”
妻子撑起上半身,靠在床头,梳理起了睡乱的头发。
“什么事?”
“呃城主说现在找到了可以有效治愈疾病的药物。”
“这不是好事吗?”
回头看向一脸平静,眼神中带着些许懵懂的妻子,大胡子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为了不让妻子恐慌,他在家一直说的都是,外面出现了一种能传染的疾病,而并没有告诉她这种病到底有多可怕。
只有作为见识过城外惨状的他才知道,这场瘟疫到底有多么令人绝望。
所以在他看来,想找到药物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这已经不是人力可以逆转的灾难了,而是上帝降下的责罚!
“好事吗,或许吧。”
大胡子没解释什么,只是接着往下看。
当他看到乔凡尼要他们做什么的时候,人都傻了。
“荒唐!简直就是笑话!”
他的妻子见到他反应这么大,奇怪地问道:“又怎么了?”
“你自己看。”
他将传单递给了妻子,很快,对方脸上也出现了震惊。
“睡觉吧。”大胡子摇摇头,打算当作无事发生。
可就在这时,他的妻子却被传单上末尾的话吸引了注意,叫住了要躺下的大胡子。
“你看看这个。”
“什么?”
【落入大海的人并不会被淹死,只有在大海中祈求天上落下一艘大船而什么也不做的人才会淹死,佛罗伦萨人需要团结,需要我们每个人游动起来,组成一艘坚不可摧的、能够战胜一切风暴和海啸的方舟!】
见大胡子若有所思,他的妻子说起了一件大胡子并不知晓的往事。
“在我嫁给你之前,我的父母一直很反对。”
大胡子一愣,猛地抬头:“怎么突然”
“你听我说完。”
妻子打断了他,继续道:
“那时候你还是个只知道苦背法条的穷小子,什么也没有。
但我恰恰欣赏你的那股子冲劲儿。
看到这句话,我就想到了你,你就是那种出生在大海里,但是永远会朝着目标拼命游动的人,我知道你早晚会有一天能成功,因此我义无反顾。”
“你的意思是”
“为什么不试试呢?”妻子笑了笑:“你担心我害怕,所以才一直没告诉我外面是什么情况,但那天邻居被带走的时候,其实我已经猜到了情况比你说的要糟糕得多。
而现在,可能性就摆在我们面前,尽管它看起来有些.不过至少不是什么绝对不能尝试的事不是吗?
你不是总念叨着要为了佛罗伦萨做些什么吗?现在机会不就在你的面前吗?”
大胡子深吸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了笑容:“想不到反而是你比我更加豁达。”
他被说服了。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家家户户。
尽管也有一部分人认为传单上的事过于难以接受,但大部分人都欣然按照上面所说的,找来容器搜集了材料,然后悄悄放在了家门口的大街上。
而士兵们在派发传单的一个小时以后重新回到最开始派发的区域时,惊讶的发现,整条街上全都是瓶瓶罐罐。
很显然,佛罗伦萨的人民已经做好了一起战胜这场挑战的准备。
而这一晚佛罗伦萨的团结,也成为了这座城市一段经久不衰的传说。
至于那份传单,则因为筹集的物品,在红十字会圣经中被尊称为了神圣的水滴筹!
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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