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弊五,漕官贪贿,敲骨吸髓。
各级漕臣为己之利,多向各机构安插私人。国朝初年,漕运总督衙门所派漕务委员仅数人,如今因亲友谋充,已骤增至八十余人。
这些人一经委用,即设立公馆,添雇走役,逞暴作威,需索帮费,邀求货物,无所不至。
漕船行经沿途地方的督催大员,自瓜洲至通州有数百员之多,明知无济公事,然不得不借帮丁之脂膏,以酬属员之奔竞,漕运衙门竟成保举私人之地。”
陈中建说到这里有意无意看了漕运总督唐英一眼,见他面色铁青。
心中暗笑,老唐,良机难觅,只好借兄弟的乌纱一用了,谁让你的漕运衙门太不成样子呢?
唐英恨不得将陈中建的脑袋拧下来,本来大家意见分歧也罢了,此人竟想卖友求荣,踩着自己往上爬。
因此忍无可忍,抗声道:“王爷,陈总督含血喷人,漕运事涉八省,州府甚多,漕务委员仅为督办漕粮而设,且每人督办一处州府亦不能尽覆,何来亲友某充,保举私人之说?
陈中建看了他一眼,微微冷笑,并不反驳,只是看着贾琮。
贾琮淡淡道:“唐大人,孤有言在先,不得中间插嘴,你是何意?”
唐英没和贾琮打过交道,还不知道他的脾气,仗着漕运衙门的权势,大声道:“回禀王爷,陈总督当面污蔑栽赃漕务,臣身为漕帅是可忍,孰不可忍。”
贾琮呵呵一笑,道:“毕竟是漕台,手下管着十二万运丁,底气就是不一样。
都说大将军府管着天下兵马,却独独管不到漕丁,怪道敢将孤的话置若罔闻。”说着神色一冷,喝道:“来人,把唐英拉下去,廷杖三十。”
“是!”登时有四个大汉将军快步上前,将唐英拿下。
“王爷!”唐英又惊又怒,没想到贾琮真敢打自己这个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
“前儿的漕粮侵盗案还没了呢,你们漕运衙门是什么德行,当孤不知?
苛虐百姓、运丁也就罢了,连国家这点漕粮你们也不放过。呵呵,参与伪造密符扇,瞒天过海,窃收漕粮,真以为孤轻轻就放过了不成?你这漕帅难辞其咎罢?”贾琮冷笑道。
唐英想到贾琮过往“战绩”终于吓软了,慌忙磕头道:“微臣驭下不严,办事不谨,求王爷开恩。”
贾琮摆手道:“廷杖后,将其打入诏狱待罪。”
“王爷饶命……”唐英惊慌失措,还想求饶,早被大汉将军堵了嘴拖走。
众臣见漕运总督说没就没,都是心中一凛,知道贾琮改革漕运的决心看来不可转移了。
支持河运的人都果断废了前议,重新暗暗打起支持海运的腹稿,在朝堂上混,不会看风向,那不等于茅厕里点灯笼么?
“你接着说。”贾琮看了陈中建一眼。
陈中建忙躬身道:“是。先前说的还是任用私人。
其实漕运官员接受“陋规”是尽人皆知的事实,直接负责征收的州县官吏,为免遭弹劾,对上级派来的漕粮监兑官、催漕官,甚至其书役家人,都须行贿打点,所送漕规银,自数百两至一、二千两不等。
粮道总管一省粮政,兼负押运责任,运丁的行粮、月粮等项都由其发放,他们多从中剋扣而不如数发给,并购买各种礼物,如绸缎茶叶,以便向沿途漕政官员赠送,官场上称之为货客人。
由南而北,运河沿途设有漕船官员,都以催漕名义索取陋规。
漕船拨浅过闸,有漕运总督衙门派遣的官吏监督,驳船之多少,吃水之深浅,全由他们决定。
运丁为顺利挽渡,须预先花钱疏通。稍不如意,即于关闸危险处,风雨深黑夜,称粮船休息为逗留,恣行责打,逼至深处,船碎人溺,米须重赔。
凡此种种可知,河运漕粮给朝廷、运丁和百姓如上重枷,惟有官员、帮会、经纪等得利,乃国朝一大顽症。
以臣曾任职的南省为例,漕粮最为集中的苏、松、常、镇、太仓等地漕赋额近一百六十万石,冠于天下。
而其每岁例给运丁运费,则为银三十七万余两,米四十一万余石,值银九十三万余两,合计一百三十余万两。
上之出于国帑者如此,而下之所以津贴帮船者殆不啻再倍过之,通计公私所费,几数两而致一石。”
贾琮颔首道:“陈总督所言漕弊尔等可有异议?”
众臣忙道:“臣等附议。”
“并无异议。”
“陈总督所言切中时弊。”
“不枉不纵,十分精到。”
“非亲历者不可知也。”
贾琮道:“既然有如此大的弊端,不管行不行海运,漕务已到了不得不改之时。”
见陈中建把能说的话说完了,浙江巡抚生怕汤都捞不着,忙跳出来附和:“王爷圣明,正因漕弊积重难返,愈演愈烈,浮收亦逐岁递加,有增无减,民力惫矣,激而出于京控,州县之财竭矣,迫而至于侵亏。
而地方官恨其上控,对百姓更是凶穷极恶报复,甚至蓄养打手,专殴控漕之人,使得东南办漕之民,控告无门。
这又更加激起民变,以致抢斛拆仓,殴官之案相望而起。
地方官也明白,从前闹漕皆棍徒,近年以来则皆良民,之所以铤而走险,实出不得已。
朝廷亦曾屡次下达查禁漕弊谕旨,制定一应整顿之策。
如大行皇帝即位之初就发布上谕,著令有漕省各督抚,破除情面,有弊即惩,使群知警惕,以塞漏厄。
但因漕政先天不足,使得各项谋划或仅能收一时之效,或形同空文。若不能断然改弦更张,则官逼民反矣!”
被召进京述职的漕省官员深知其中利弊,忙纷纷开口附和,改就改罢,只要不查自己的问题就算了,决不能像唐英般做螳臂挡车、蚍蜉撼树的蠢事,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
贾琮见“众口一词”,满意地点点头,道:“陈大人,接着说。”
陈中建忙道:“臣再禀关于海运之利的浅陋之见,请王爷斧正。”
“嗯,说来。”
“臣愚以为海运之利有三,其一,海途通畅,不劳人力。
每年可节省大笔修河接驳之费,亦不伤民田,沿途亦无各军厘卡,运丁亦不受盘剥之苦,运费必然大降;
其二,海运快捷,往返便利。大洋之上,天高海阔,劲风鼓帆,千里之遥,月余可至,来往便利,运丁不必受终年漂泊之苦,其中又能节省许多盘费;
其三,海商娴熟,可以用之。商船运货,一岁之中,重在春秋冬三季,其时北省豆粮丰熟,货足价廉,乘顺风运南,商贾获利较重,船户脚价亦增。
夏季北省货缺价昂,商贾获利较轻,船户脚价亦廉,其时雇船乘顺风运粮赴北,正可舍贵就廉,趋平避险,抑或权时赶运全漕。
亦不妨春夏兼装,自可裕如,果能通融办理,不惟上下两无格碍,而且朝廷、海商均有裨益。”
马屁精!众臣听他说到第三个好处,都鄙夷地撇撇嘴,谁都知道如今国朝最大的海商就是贾琮的万国号。
陈中建这个提议,不就是变相给靖王送钱么?废了漕运,把漕粮都交给万国号运送,一年至少是几百万银子的稳定利润。
他娘的,我怎么没想到这茬,倒让他抢了先。
贾琮也不禁微微一笑,以前虽有过节,不过此人知情识趣,又颇有干才,倒可以用用,毕竟当年也只是政见派系不同,并无什么深仇大恨。
“诸位大人,可有高论?”贾琮环视一眼,道。
众臣互相看了看,都道:“臣等附议。”
漕运总督前车之鉴摆在那里,谁敢有高论?即便明知废除河运有许多问题,都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
“臣有异议。”一个身材魁梧的官员忽然出班奏道,声若洪钟,正是山东巡抚朱高曦,在金殿上十分突兀。
贾琮看了他一眼,道:“奏来。”
“臣以为海运不可行,其理有十条。”朱高曦从袖子里掏出个小本子,翻了翻,道:
“其一,河道并非只运漕粮,即便漕粮海运,亦不能废漕运,漕运官弁不减,则徒增海运之费;
其二,海途艰险,万不可以天庾正供试于不测之地,一旦有失则京师军民有断粮之危,京畿必定震动;
其三,海运若以运丁领运,则运丁不习海路,以船户领运,则难于稽查约束,而且不能多设官吏出海巡视,必有偷盗私卖等情弊;
其四,海上风信靡常,又无法及时督催,能否准时运达北方难以预料;
其五,运费高昂。如今漕船八千,若改海运,至少需船一千七八百条,即需银一千七八百万两,这笔巨款从何而来;
其六,海运有漂失之险,如今国朝生齿日繁,常担心所产之粮不敷人民食用,更不堪此损失;
其七,议雇商船,亦难以雇觅。只因漕粮不可一年不运,朝廷一时又无许多海船,船商手握国家命脉,必坐地起价;
其八,劳师动众。海运需水师护航,计须设兵四万名,所需粮饷,亦复不赀;
其九,占用商船运漕,必然影响京师商货供应,导致都中南货腾贵;
其十,若改海运,则常年运漕之数十万人一旦失业,难保不流而为盗,亦非安辑之道。请王爷三思。”
贾琮微微点头,道:“朱巡抚所言固有道理,不过朝廷不能因噎废食,何况顾中堂当年已有成功之典范,岂能视若无睹?”
朱高曦颇有山东人的耿直,也不惧怕贾琮的威势,拱手朗声道:“王爷容禀,若海运善于河运,臣自然全力支持,还请顾中堂赐教。”
顾涛微笑出班,道:“运粮权宜之方,径捷莫如海运。惟因偶尔举行,未尽善法于图始,以致弊生于积久。
若言海洋浩漫,惊涛骇浪,势必时有,又其间磐石彯沙,枝歧潭沦,指为尝试,固无足怪。
然去常论变,则断潢绝港,载舟覆舟,往往起于意外,苟能审其纡直,辨其险夷,万里大洋,安见无可遵之道哉?
仆以为,朱抚台所虑,皆可无虑。
若虑重洋深阻,漕粮漂没,未必一次尽送,可先试以十之一二,待海途勘定,海况精熟后,再大行不迟,况且河运漂没实际上数倍于海运;
若虑海盗出没,适资盗粮。国朝组建海军方兴未艾,正可有用武之地矣,海军之住与行劳费正等,何不挥之纵横大洋,护我海疆?
若虑粮艘须别造,柁水须另招,事非旦夕,费更不赀。亦不须急于求成,苛求毕其功于一役,大可缓缓行之。
且金陵等地现有沙船数千,又有远赴辽东的经验,不必另造,且费省。
朝廷可每年拨出二百万银子修造海船,使公船与私船和衷共济,同运漕粮。
如此,私船见朝廷自有运力,亦不敢胡乱涨价。而公船若不济,则委于私船,直到公私各运五成,相互竞争牵制可矣。
若虑运丁船户偷盗私卖,河运沿途集镇众多,盗卖更加便宜。
可于海运沿途码头设立监察站所,使其欲卖无处也,亦可于海船上增设军士看守,使其不敢轻举妄动,更可设严刑峻法,使其盗卖漕粮,弊大于利也。
何况,运丁盗卖漕粮,皆因河运之上层层诛求,运丁进项本就微薄,只能出此下策,实是逼良为盗也。若行海运,运费粮饷给足,谁肯犯险?
若虑占用商船,而至都中物价昂贵,大可不必。若朝廷颁布法度,各海商必定踊跃向前,朝廷造船固然慢,而海商有利可图,日夜赶工之下,一二年间便能补足运力,其利远大于害。
若虑漕运之众,流离失所,流而为盗,亦不足虑。毕竟漕运尚在,只是不走河道而已。
且朝廷并非立废河运,一夜之间断绝数十万人生计,可分十年而行,每年只改一成,缓缓图之。
如此海运之力也不至于大受影响,并招河上清白之人操海船,漕运之众也能得以转圜。如此双管齐下,当可保无大碍。”
贾琮点头道:“顾中堂说的是,要说最大的风险就是漕丁船户等聚众作乱,孤自有重兵待之。
改漕运,关键在整顿漕务,从即日起,朝廷会遣良将精锐,沿河扫荡,捕杀盗匪,震慑运河上的乌合之众,恩威并施下,想来无人敢提着脑袋作乱。
毕竟,咱们之所以改漕运,归根结底还是为了百姓能轻省些,只要对老百姓有好处,老百姓自会拥戴朝廷。”
顾涛道:“王爷英明。”
“此外,所谓十二万运丁,呵呵,当孤是你们这群读书相公么?”
贾琮哂道:“论学问,孤不如诸位大人,论军中的事儿,诸位却不如孤了。
这十二万漕丁,能有一半在营就算唐英有良心了,都是些疲兵、赖兵,勒索百姓、州县或可,真要动刀枪,他们算个屁!”
众勋贵听了半天没插上话,正觉无聊,忽听贾琮谈到兵事,都纷纷笑着附和:“王爷圣明,几个兵油子还能翻天不成?
若诸位大人担心他们作乱,某愿提一标人马亲自南下,将其慑服。
朝廷大政方针,岂有他们置喙的余地,敢说半个不字儿,管教他人头落地。”
众臣都摇头苦笑,和这群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粗坯无话可说。
贾琮微一沉吟,喝道:“谢鲸何在!”
“末将在!”
“孤命你率五千新军南下,沿河清剿贼寇,俘虏皆发配九边充军;
暂假节钺,整顿漕丁,清理空额,整肃军纪,裁汰老弱惫赖,设漕卫,将漕丁收归大将军府管辖。
并整顿运河沿岸各地方卫所,精兵简政,清除冗兵冗将,大力提拔新锐刚正之士,指挥使以下,先斩后奏。锦衣卫全程协助。”贾琮道。
“末将得令!”谢鲸拱手道。
河道总督苏任忙主动禀道:“王爷,臣麾下亦有数万河标营,平日里主要用于修河。
臣不谙军事,疏于管教整训,军务废弛,深感愧对朝廷,请一并纳入大将军府。”
他打的好算盘,既然你贾琮爱兵,就都给你,既拍了马屁,还能每年节省一大笔军饷,到时候用大将军府的免费劳力,何乐不为?反正他又不打算造反,要兵何用?
贾琮瞪了他一眼,哪不知道他的打算,老子的大将军府又不是收破烂的,因摆手道:“既然是修河道的,孤也不指望他们打仗,以后就改名叫河工营,专修水利。
其中精锐编练成军,专管河道治安,大将军府派军将统押,一应令行禁止,还是归河道衙门管理。”
“是。”苏任忙躬身道。
“诸位对海运还有何高见?”贾琮把讨论拉回正题。
山东巡抚朱高曦被顾涛逐条批驳,也觉得有理,便退回班中,不再说话。
众人见顾涛、贾琮都亲自下场,自然不会再不识时务,都道无异议。
贾琮点头道:“既然如此,此事就请顾中堂全权负责,有漕各省全力配合,务必稳妥从事,趋利除害,切切实实减轻百姓负担,但有敢阳奉阴违,贪恋旧利者,严惩不贷!”
“是。请王爷放心。”顾涛躬身道。
陈中建、朱高曦等地方大员忙齐声道:“臣等谨遵王爷谕旨。”
陈骥冷眼旁观,不置一词,颍川陈氏因漕粮侵盗案元气大伤,名声早已臭大街,此时再反对漕务改革必遭人唾弃,何况贾琮也不可能听他的意见,索性老实闭嘴。
“至于漕运衙门靠漕吃漕的贪官刁吏,三法司并吏部联合查处,从严整治,去芜存菁。”贾琮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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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贾琮强力推动下,西征、新法、促进商贸、兴办工厂、改土归流、改革漕务、兴建海军等各项大政顺利推行,因国库充裕,倒也没什么太大的乱子。
匆匆三月过去,已是初夏。
这日,贾琮携众妻妾并家中姊妹去城外庄园小住散心,如今这个庄子打理得越发好了,碧湖澄澈,树木葱郁,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众女难得出来逛一回,都兴高采烈三五结伴四下游玩。
贾琮顺着山道独自来到后山一处不大但精致的坟茔前,见墓地周围干净整洁,碑前供着新鲜果品,四周松柏苍苍,不时有松鼠从树上溜下来,抱走贡品。
贾琮轻轻叹了口气,这是锦瑟长眠之处。
他早已见惯生死,从未因某人的死而感到内疚,惟有这个仅一面之缘的姑娘除外。
如果自己当日在北静王府答应收下她,她又怎会年纪轻轻就遭此惨祸。
每次想到这里,贾琮就悔不当初,惟有疯狂地折磨水溶才能让自己稍微平静下来,略解对锦瑟的愧疚。
俯身上了三炷香,摆上一支亲手折的桃花,贾琮在坟前伫立良久,长叹一声正要离去,忽听背后脚步声响起。
“锦瑟姑娘一定希望你快乐地活着,她泉下有知也会含笑。”
贾琮回头看了来人一眼,苦笑道:“颦儿,我如今已经很难快乐起来了。”
黛玉过去轻轻拉着他手,仰面看着他,柔声道:“那是因为琮哥哥以天下为己任,自然烦恼多了。”
贾琮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我只道宝姐姐最知我,原来颦儿也与我心心相印。”
黛玉白了他一眼,略带酸意道:“人家知道你最爱宝姐姐,可也别当着人面说。”
贾琮哈哈一笑,抱着她道:“颦儿可知,同样的话宝姐姐也曾与我说过呢。”
黛玉又羞又喜,嗔道:“还不放开,让锦瑟姑娘看到成何体统。”
贾琮轻笑一声,放开她。黛玉也俯身上了香,拜了两拜,默默祝祷了一番。
“走罢。”贾琮扶起她,与她携手而回。
“琮哥哥,你是因为锦瑟姑娘才并未将郁姑娘拒之门外的么?”黛玉道。
贾琮有些惊异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好颦儿,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黛玉啐道:“恶心,你才是蛔虫。”
贾琮笑了笑,旋即叹了口气,道:“颦儿,你没发现千凝和锦瑟有许多相似之处么?
一样的美丽风雅、满腹诗书,一样的倔强。我再不能让另一个女孩子为我陷入悲剧中了。”
黛玉掩嘴笑道:“好看的女孩子多了,难道都和锦瑟姑娘相似?”
贾琮摇头道:“我现在已经心如止水,再不收人进府了。嗯……宝琴、四娘是早已定下的除外。”
黛玉横了他一眼,冰湖般灵动的眸子里只是不信。
贾琮忙道:“你不信?我马上起个誓,天日可鉴。”
黛玉将他的手拉下来,啐道:“好端端的起什么誓,老天爷才懒得管你这些事儿呢。”
贾琮讪笑道:“罢了,口说无凭,看行动罢。”
黛玉笑而不语,忽地脸蛋一红,轻声道:“人家今年已过双十了呢。”
“嗯,前儿不是给你祝了生儿么?我还送了你一盆翠玉雕的湘妃竹呢,可花了不少钱。”贾琮笑道。
黛玉跺脚嗔道:“我把你这没良心的,你再装傻,看我饶你。”
贾琮大笑,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道:“看你,不识逗。知道颦儿想做妈妈了,这有何难?哥哥保证两个月之内给你造个小人儿出来。”
黛玉伏在他怀里,声如蚊蚋道:“人家今日就是……你说的那个……危险期。”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求欢。
贾琮忙道:“收到,今晚天时地利人和具备,合该有子。”
黛玉嗤一声笑了,忽听有人快步过来,忙推开贾琮,垂首站在一边。
程灵素对两人亲昵视若不见,道:“爷,庞先生从城里赶来,说有要事相商,正在书房等候。”
贾琮道:“好,我这就去。你送太太回去。”
“是。”
书房里,贾琮与庞超打过招呼,道:“先生有何急事?”
庞超笑道:“真是事情凑在了一起。
先说最远的罢,十王爷发来捷报,说在伊犁整训了两个月,他亲率三千新军前出近千里,连克浩罕国伊塞克、卡斯克连、卡普恰盖等地,并拿下一处重镇,叫古尔班阿里玛图,因盛产苹果,又叫苹果城。
因西域水草匮乏,十王爷下一步打算挥兵夷播海,先把这处大湖占住,筑城固守,就不怕了。
然后一路南下,取比什凯克、怛罗斯、白水城、赭石城、撒马儿罕等要地,直打到西海沿子,打通海运之路。这是彼处地理舆图。”
贾琮接过地图看了看,与脑中模糊的世界地图对照,赞道:“好。
苹果城和夷播海拿下,就等若占住了罗刹人的后院,一旦天下局势有变,随时可以从后方狠捅罗刹人一刀。
咱们若不先下手,罗刹人必会取此处。至于南下……”
“南下有何不可?”庞超忙问道。
“即便拿下撒马尔罕,距离西海沿子还有相当遥远的距离,且将要和波斯冲突,这可是当地一个强国,不比西域那些小国。”贾琮叹道,“我为炽哥儿定的目标会不会太难了些。”
庞超倒相当乐观,道:“据十王爷和锦衣卫送来的消息,西域国家松散,并无强大王朝,波斯如今也衰落了,叫什么卡扎尔王朝,早不复波斯之盛。”
贾琮点头道:“那就好,告诉他,我军出境作战,不求快但求稳,占住一处算一处,谨防反复。”
庞超道:“十王爷熟读兵书,又有攻取高丽之战借鉴,如今他在西域也是杀豪强、行仁政、分草场、惠万民,极受拥戴,身边已凝聚起数万各部族战士,皆愿为天朝死战。
各处盗贼要么收编,要么剿灭,西域商路亦前所未有的安定。刘都护也源源不断派出边军,接防驻守各处城池。”
“好!”贾琮赞道:“不管什么地方,总是穷苦人多,他能如此理智惠及贫苦,当地百姓自会拥戴他。
告诉他,那个什么卡扎尔王朝既然衰落,咱能取就取,咱不取将来别人也会取,这是后话。
当务之急能打通出海口最好,将来再向这条道路两侧扩张。”
“此言甚善。”庞超点点头。
“另外,彼处有个西方教派,深入人心,颇为棘手,让他不必强求征服,若能媾和,对他攻城略地大有裨益,待将来扎稳根基,国力雄厚时再除之不迟。
另外,把白莲教那帮人也带过去以教制教,并在各处重镇建造最辉煌灿烂的彼教庙宇。
不要怕花银子,寺庙建得越雄伟越好,让人一看就感觉这才应该是真神驻所,只要肯砸银子,我看谁能与我争夺信仰。”贾琮道。
庞超抚掌笑道:“此计大妙!世人愚蠢,易被皮相声色所迷。
只要国朝在彼处能掌控最宏大精美的寺庙,再立两尊泥塑木雕,再加上几个普度众生的大德高僧,还怕没人来朝拜么?到时候彼教神谕教义亦可尽操于手。”
贾琮笑道:“并不奇怪,西游话本里不就有妖怪变作佛陀,端坐莲台,受人香火么?
常言道佛靠金装,只要披上那层皮,谁都可以成佛作祖。既然彼民好这一口儿,给他便是,总好过强行杀伐。”
“王爷宅心仁厚。”庞超捻须笑道,“十王爷说火器甚是好用,问何时补给?”
贾琮道:“前儿才送了两万杆火枪,三百余门火炮过去,想来还在路上。待军械厂产能上来,会给他大量送去,另给他拨一百万银子过去。还有何事?”
“法蒂妮姑娘也送来了一封信。”庞超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筒递给贾琮。
贾琮忙拆开细看了一遍,笑道:“法蒂妮说孩子还小,不耐远途颠簸,过两年大些带回来给我看。嗯,说长得挺壮实,还很英俊,随我。”
庞超笑了笑,道:“虎父无犬子,那是自然的了。
第二件事,新法方面,柳将军在江南杀了几家抗法的士绅立威,新法也顺利推行了下去。
王爷如今大兴商贸,地主豪强们也能有地方赚银子,地税多收些,也过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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