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章 三进荣府

  妙玉白了贾琮一眼,轻声道:“螃蟹性寒,你也少吃些。”

  “螃蟹再寒又怎能压得住爷满腔热忱。”贾琮笑着朝她挑了挑眉毛。

  妙玉咬了咬唇儿,不敢看同桌众人,只觉心头乱跳,暗暗把登徒子骂了几百遍,当着众人说什么疯话。

  众女都恍如不觉,各自谈笑吃酒。

  贾琮知妙玉脸嫩,不再逗她,只低声道:“咱的事儿啥时候办?”

  “什么事?”妙玉暗暗生气,不理他。

  “人生大事。”

  “呸,你再胡吣我走了。”妙玉悄悄在桌下踩了他一脚。

  “得得,爷当效仿唐玄奘,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取到真经,阿弥陀佛,贫僧法号色色,师太请赐教。”贾琮道。

  妙玉忍俊不禁,忙抿了抿嘴,啐道:“休得玷辱三藏法师,什么古怪法号。”

  贾琮笑道:“佛经云,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爷这法号大有来头。”

  满桌皆笑,只有惜春不以为然,暗暗腹诽,你懂什么佛经,就会骗女孩子。

  妙玉心中羞恼,狠狠白了他一眼,不理他。

  贾琮哈哈一笑,扭头对邢岫烟道:“岫烟妹妹在都中可住得惯?嗯,你也老大不小了,哥哥当为你做主,寻一门好亲事。

  喜欢什么样的少年郎,哥哥定为你寻来,包你满意。”

  饶是邢岫烟闲云野鹤,性子淡泊,也吃不消贾琮这等虎狼之词,忙娇嗔道:“三哥吃醉了不曾,怎说这些村话。”

  贾琮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好意思,你看宝玉我不是给他操办了一门好亲事?都是自家人别客气。”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众人都忍不住喷笑出来,忙纷纷掩嘴。

  “你们那边说什么笑话?说出来大家一起乐乐。”那边贾母听到了看了过来,笑道。

  众女忙把眼瞪着贾琮,都怪你胡吣。

  贾琮扬声道:“没什么,咱们在说日后找个机会去苏州,妙玉师傅做东请咱们吃大闸蟹呢。”

  贾母笑道:“好好,我也去,几十年没尝过阳澄湖的蟹了。”

  贾琮笑道:“好!明年老太太八十大寿,咱去苏州办,正好宴请金陵的世家老亲。”

  贾母更高兴了,她的生儿是八月初三,正好接近吃螃蟹的时节,若能把金陵老亲请来热闹一番,足慰平生。

  “妙玉师傅,那我们就叨扰了。”贾母对妙玉笑道。

  妙玉微窘,道:“老太君说哪里话,这数年住在府里,多蒙老太君关照,若能回报一二,实乃万千之喜。”

  “好好,若能去苏州,正好也去敏儿坟上看看。”贾母又叹了口气,众人见她情绪忽转低落,忙开口安慰。

  这边妙玉低声道:“你倒会替我请客,我家的祖宅不知还在不在呢。”

  贾琮轻笑道:“我早命人去给你家修缮了,还大大扩建了一番,包管咱家全部去也住得下,特别是咱俩的屋子,更是精工细作,这就叫未雨绸缪。”

  妙玉红着脸低下头去,暗骂下流种子。

  正说笑着,忽听丫头来报,说上年那个刘姥姥来了。

  贾母大喜,忙命请进来。

  鸳鸯忙答应一声,带了两个丫头亲自去迎进来。

  宝琴、邢岫烟等不认识的,都纷纷打听,众人又笑着与她们解说。

  还未说完,便见鸳鸯领着个清瘦干练、精神爽朗的乡下老太太进来,正是刘姥姥。

  贾琮起身相迎,笑道:“姥姥身子骨还硬朗?”

  刘姥姥笑道:“托爷的鸿福天恩,还能干活儿。”说着就要跪下磕头。

  贾琮忙抢上去将她扶着,笑道:“姥姥是长辈,这如何使得,来这边与老太太坐罢。”说着将她领到贾母这桌。

  贾母也笑道:“快来,挨着我坐,我这孙儿昨儿成亲了,我这心总算放下了,正想找个老人儿说说话呢。

  刘姥姥笑道:“可不是,我在乡下知道得晚,才听说府里大喜,也来不及准备,忙忙地赶来,备了些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祝宝二爷和二奶奶早生贵子,多子多福。”说着把背后的包袱解下来。

  鸳鸯忙接过去。

  贾母笑道:“来就来罢,还送东西,多谢你一片心。这就是我的孙媳妇,安国公家的嫡小姐,霄丫头。这是咱家的老亲戚,刘姥姥。”

  “见过刘姥姥。”李霄忙起身见礼。

  刘姥姥抬眼一看,好一尊女金刚,心头一惊,满脸褶子却笑开了,忙扶着她道:“使不得使不得,二奶奶是豪门贵女,庄稼人怎么承受得起。

  啧啧,怪道是国公府出来的小姐,这通身气派,换了别的小门小户哪里承受得起,也只有尊府可堪匹配。

  怪道我昨晚梦到村儿里的土地老爷说,你这一去沾些金童玉女的喜气福气,将来也能讨个旺夫的孙媳妇呢。”

  李霄含羞退开,贾母拉着她笑得合不拢嘴,道:“老亲家,承你吉言,我敬你一盅。”

  贾琮笑了笑,刘姥姥还是一如既往会说话。只有宝玉暗暗腹诽,你瞧着她旺夫,我让给你孙子好了。

  刘姥姥接过酒杯一口吃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乡下人没什么东西敬贺,让老太太见笑了。”

  贾母道:“这是什么话,有你这份心意,比搬来金山银山还让我高兴。家里可好?”

  刘姥姥笑道:“好好,多亏了琮三爷的天恩,让板儿当了环三爷的亲兵,那小子也老实,每月的饷银都留着寄回家,家里又新修了房子,又买了一头小牛、一头骡子,日子越发好了。”

  众人都笑着点头,旁边鸳鸯笑道:“姥姥,您老在乡下消息不通,琮三爷现在已经是王爷了。”

  刘姥姥眼睛一直,“啊”了一声,忙唤“天爷”,又要起身给贾琮磕头,口中连声道:“草民有眼不识真佛,给王爷千岁请安。”

  贾琮忙命人搀着,笑道:“刘姥姥怎么又来了,旁人叫我王爷倒也罢了,您老若叫我王爷,我不高兴,还是按往日的称呼,唤我琮哥儿我才欢喜。”

  刘姥姥连忙摆手道:“这如何使得,我不怕雷打了,万万使不得,菩萨听了也不依。”

  贾母也笑着劝道:“你就依他罢,琮哥儿这孩子不比别家孩子轻狂,你就唤他琮哥儿,才显得亲热呢。”

  众女也笑着相劝。

  刘姥姥才勉为其难道:“那我就豁出老脸了,请诸位太太、奶奶、小姐、爷们别见怪。”

  “这样才好呢。”众人笑道。

  贾琮笑道:“如今朝廷推行新法,姥姥在乡下的日子自会越过越红火,再加上板儿将来出息了,就更好了。”

  刘姥姥扁了扁嘴,干笑道:“三爷说的是,我们乡下人都感念朝廷的恩典。”

  贾琮见她神色不太自然,忙问道:“莫非姥姥有什么隐情?但说无妨。”

  “没有没有,家里都好着呢。”刘姥姥忙摆手道。

  贾琮见她面带苦涩,哪里还看不出问题,因笑道:“姥姥莫要哄我,可是家里有事儿?

  但说无妨,既是亲戚自应互相帮衬,你若瞒着不说,倒像是看不起我。”

  刘姥姥忙陪笑道:“哥儿说笑了,家里实在是无甚事,上年蒙老太太、三爷并各位奶奶、姑娘赏赐,家里也置办了二三十亩田地,日子颇过得去。

  如今王狗儿又想将田地卖了当佃户……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来没得给爷们儿、太太奶奶们笑话,庄稼人扶不起来。”

  贾母奇道:“这是为何?人人都想买田置地,这田地买了便是自己的,愿意怎么操持便怎么操持,生生世世都能传与子孙,佃田则田地总为他人所有,地主予夺随心,哪有人不想当地主而想当佃农的?”

  众人皆点头称是。

  凤姐儿在旁低声给贾琮解释:“王狗儿是姥姥的女婿。”

  贾琮笑道:“没你的名字好听。”

  “呸。”王熙凤没好气啐了他一口,道:“论起来,他还是我侄儿。”

  “这么说你和姥姥是一辈儿?失敬失敬。”贾琮调笑道。

  “少打岔,听姥姥说。”凤姐儿笑着推了他一下。

  刘姥姥道:“老太太说的自然是正理儿,王狗儿也是逼不得已,咱小门小户,有了些田地,反倒引得恶狗上门,倒不如没有还干净些。”

  贾琮道:“可是衙门胥吏难缠?”

  刘姥姥道:“官差倒也没有为非作歹,只是催收苛捐杂税,实在承受不起。”

  贾琮愕然,道:“朝廷新法摊丁入亩,耗羡归公,哪里还有苛捐杂税?连人头税都免了。”

  刘姥姥摇头道:“我们却不晓三爷说的什么法,听说乡绅老爷们确实多交了些田税,可咱平头百姓也没少交,人头税是没了,可地税又多了,算来反而更多缴了些。”

  “怎会如此?”贾琮一惊,难道新法是骗局?不可能啊,自己在辽东推行过,效果很好啊,定是下面出了问题。

  忙问道:“姥姥,新法的主旨可是田地多者多缴,田地少者少缴,无田地者不缴,你家才二三十亩地能缴多少?你们现在一亩地缴多少税银?”

  刘姥姥搬着指头算了算,道:“官府说的,常例是每亩征银三分,每分加平三分三厘。”

  “什么意思?”贾琮忙问宝钗。

  宝钗解释道:“意思一亩地征收一钱银子。”

  “这也不高啊。”贾琮皱了皱眉,道:“咱家的地也是按这个数缴的税?”

  黛玉点头道:“确是如此,这是户部核定的常数,按水旱田地有所差异,平均算来一亩地征一钱税银。”

  贾琮奇道:“如此你家二三十亩地,一年不过才二三两银子,值什么?”

  刘姥姥连连摆摆手,道:“远不止这个数。若真是这个数,我们天天都要给皇帝爷爷烧香叩头了。”

  “还有什么?”贾琮道。

  “还有地方上要修桥铺路、挖渠建塘等大兴土木的事儿,都要加收税银,从一钱银子直增加了十倍,变成一两银子。”刘姥姥道。

  众女都惊呼一声,这税赋就有些重了。

  “嗯?”贾琮也有些难以置信,忙看向黛玉,道:“难道咱家也交了这么多?”

  黛玉摇了摇头,道:“从没听过加收税银的事儿。”

  刘姥姥笑道:“三爷,尊府是什么门第,差狗子岂敢上门搅扰?那不是鸡子往石头上碰?”

  贾琮点头道:“这也是,姥姥你接着说,就因为每年二三十两赋税,你们便要卖了田地?”

  刘姥姥摇头道:“若只是如此,我们咬咬牙也还能承受,只是这等加派一年却不止一次,足有一二十次不等。

  我们一年足足要缴百两税钱,实在是灯芯草做拐棍,撑不住了。

  如今乡下,十亩地的人家养不活十口人,许多人都宁愿卖了田地做佃农,免得被摊派。”

  众皆默然,显然刘姥姥说的和她们想象的世界完全不同。

  贾琮吸了口气,道:“都以何名目摊派?”

  刘姥姥道:“说起衙门的名目那可多了,过差、公馆、驿马、洒水、门包、长随、书吏、衙役、夫轿都得庄稼人掏钱。

  乡间保甲里正又借官私派,凡自用、置田、修屋、饮食、衣服,都从税钱中克扣。

  庄稼人在土里刨食也不容易,辛苦一年勉强养家糊口,哪里承担得起呢。”

  贾琮道:“既然如此,那买你田地的人难道就不用缴纳这些苛捐杂税?他们田地更多,岂不是更不堪重负?”

  刘姥姥道:“这哪能呢,衙门官差都是心明眼亮,乡中有头有脸的士绅老爷粮差不敢追,里正不敢上门。

  官府还不是看谁好拿捏就多收点,谁不好惹就少收点,那些大地主乡绅,反而不用缴多少税。

  所以咱把田地卖给他,自己还可养点鸡鸭猪犬换钱,虽说缴了地租,总比纳税少多了,辛苦一年还能剩些钱。

  如此两家都有好处,就是地卖不起价,谁让咱们求着他买呢。”

  贾琮缓缓点头,道:“此事我知道了,姥姥不必急着卖地,此等苛政,朝廷自有法度处置,不会让百姓吃亏的。”

  “好好,我听哥儿的。”刘姥姥满心欢喜,总算对得起屯里老少爷们的嘱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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