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点点头，道：“贾琮前日已上表，欲派十王爷领兵西巡，明日太皇太后会召他并各枢臣入宫奏对，长安街是他必经之地，届时……”
查五拱手道：“标下明白，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必杀之！”
“去罢，明日一早再将此消息告诉众人，切切不可走漏。”
“王爷放心，府里的兄弟和东西两府的亲兵都是交叉安排，互相监视，谁都别想临时捣鬼。”查五道。
“嗯，如此本王就放心了。传令，阵亡的亲兵，每人抚恤一千两，家中父母妻儿本王赡养之，伤残的赏五百两。”
查五道：“是。请王爷放心，我等世受王府厚恩，自当以死相报。”
北静王起身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告诉弟兄们，你们是为国杀贼，本王希望你们都好好的回来，共饮庆功酒！”
查五眼眶微红，重重一拱手，转身离去。
是夜，贾琮也还没睡，正和庞超在书房商议。
看着案上两封内容相同的信，上面分别盖着西宁、东平王爷的印信，贾琮哂道：“这两人倒是乖觉，硬是把水溶忽悠瘸了，事到临头才反戈一击，这是生怕不能置水溶于死地呢。”
庞超笑道：“朝堂之上哪有什么永远的世交朋友，皆是因利而聚，利尽而疏，想来北静王也没想到两位王爷会把他当做投名状罢？”
贾琮笑道：“他自然想不到，因为我早已和陈国舅说了，饶了东西两府，只除北静。
想来这两人没对他说实话，让北静王误认为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因此才能共谋大事。”
庞超道：“不仅是两王，连陈国舅也骗了北静王，至少没说出全部事实，否则若北静王知道你已开口放过了东西二王，他还会上当么？”
贾琮点头道：“先生的意思陈国舅是想暗示北静王若不孤注一掷，必死无疑？”
庞超笑道：“这等借剑杀人之计，不是明摆的么？只需告诉北静王你有必杀他之心，他能不先下手为强？
若他侥幸成功，陈国舅不就能趁势联合三位异姓王崛起了么？”
贾琮冷冷一笑，道：“太皇太后这么巧召我明日进宫，难道也参与其中？”
庞超道：“北静王十分机警，除东西二王外，余人一概不知其计划，只要稍微暗示陈国舅，由他牵线，太皇太后即便不知情，也不妨碍她顺水推舟。
如今天下安稳，你不在了对大家都有利，到时候即便王子腾、牛继宗他们闹起来，杀了北静王以安天下也就得了。”
贾琮道：“陈国舅却万万想不到，东西二王早被我吓破了胆，竟怂恿北静王行刺，再告发他取信与我，以保全家族。”
“正是。”庞超笑道：“要不要传送信的两王府管家来问问？”
“也好，传。”
不多时，两个中年管家被亲兵领进来。
“奴才参见王爷。”
“起来罢。”贾琮伸指在信笺上轻轻扣了两下，道：“说罢，你们王爷送信给我是什么意思？”
“回王爷，敝家王爷说北静王对王爷素怀仇恨，知道王爷不会放过他，因此定是要抢先对王爷下手的。
敝家王爷生怕打草惊蛇，拿不到北静王谋逆行刺的证据，故连日来虚与委蛇，诈作合谋，如今证据确凿，反行已露，特禀报王爷知晓。
明日当擒杀刺客，献于王爷驾前，敝家对朝廷和王爷忠心耿耿，绝不与北静王府同流合污，请王爷明察。”
“是，请王爷明察。敝家王爷还说因北静王多疑谨慎，他们不敢亲自前来报讯，恐被他探知，功亏一篑，故遣我二人来禀报，绝非对王爷不敬之意。请王爷海涵。”
贾琮笑道：“孤知道了，多谢两位王爷照应。你们今晚就住府里罢，省得来去惹人注意。下去歇着罢，看赏。”
“多谢王爷赏赐。”两人欢欢喜喜磕了个头，跟着亲兵退下。
“先生，根据这两封信并化生送来的情报，此事应该确实，你以为如何？”贾琮道。
庞超道：“此事不虚，可预做准备了。”
贾琮神色转冷，喝道：“好！来人，传双鹰来！”
“是。”
——
次日是个艳阳天，长安街上依旧繁华热闹，天还没亮，街边商铺店面便陆续打开，不少早餐铺子已燃起炊烟，挑担推车的小商贩也早早就占据了街边的最佳位置，搭起了棚子，相互谈笑聊天。
日头渐渐升起，街面上的人多了起来，吆喝声、叫卖声、跑堂声、车马声、呼朋唤友声、高谈阔论声混在一起，一如往常般活力四射，弥漫着古代大都市的风情。
道路两旁的楼上，不少窗户里都有人在悄悄窥视，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五哥，伱说咱这回能成么？”一少年忐忑不安地问道。
查五看了桌上早已组装好的两把神臂弓一眼，淡淡道：“凭咱三十六把神臂弓，前后左右居高临下射击，贾琮便是猴子转世，也要变成刺猬。
何况还有数百锐士强行扑杀，他有三头六臂也跑不了。”
少年笑道：“五哥说的是，为了这天咱在庄里可练了一两个月，待会射人也射马，再加上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他是插翅难飞。”
查五点头道：“我看那些都用不上，我等射术再不佳，也不至于数十步之内射不中一个大活人。等着回去领赏罢。”
“嗯，领了赏，我还要请管事替我说个媳妇。”少年笑道。
查五笑道：“看上哪个丫头？”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王妃身边的小丫头，小蕊。”
“你这小子，眼光倒不错，怪道射术超凡。”查五笑道：“放心罢，回头哥替你说一声，王爷必准。”
“多谢五哥。”少年大喜。
“来了！”忽听门外有人说道。
两人忙提起神臂弓，站到窗前待命，却见街口一队衣甲鲜明的骑士，大约五六十人，打着靖王府旗幡，缓缓过来。
当中护着一人，头戴金冠，身穿大红色蟒袍，腰缠玉带，跨着雪白宝马，正是贾琮。
路上百姓连忙让到两边，亮开中间大路让行。
眼见目标越来越近，即将靠近伏击圈时忽地勒马停住，竟下了马坐在街边一个卖混沌的摊上吃起混沌来。
“五哥，怎么办？”少年紧了紧手里的弓弩，一百五十步的距离若是射击，却无甚把握，而且贾琮身边都是护卫，即便射正也要被挡住。
“等。”查五沉声道，忽听砰一声，门被推开，四五个人冲进来。
“干什么！还不下去准备，目标来了！”见是东西王府的同伙，查五怒喝道。
几人狞笑道：“死到临头还不自知。”说着扑上来拳打脚踢，将二人捆了。
“你们！背信弃义，不得好死！”查五哪还不知道被出卖，怒骂道。
“呸，我等忠心报国的义士岂同你等乱臣贼子为伍？”几人笑道，这等出卖同伙立功最爽，又轻松又没危险，功劳还大。
“无耻！”
“耻你娘！”众人顺手扯了块破布，将查五两人嘴堵了起来。
这边张元霸、杜大鹏等人各提铁盾，牢牢护在周围，等着贾琮优哉游哉吃完一碗馄饨。
“汤味儿挺正，手艺不错。”贾琮看着卖馄饨的小姑娘笑道。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姑娘不认识贾琮，只知道他是个大官，也不怕他，反而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得意一笑，道：“那是，我四更就起来熬的大骨汤呢，这条街上就我的馄饨最好。”
贾琮笑道：“不错不错，赏。”
亲兵忙上前在她的小车上放下一锭元宝。
小姑娘见足足五两银子的元宝，忙还给亲兵，道：“我这里可找不开，一碗馄饨只要十文钱就够了。”
贾琮大笑，问道：“我可没铜钱，你们身边带了铜钱么？”
众亲兵都尴尬摇头，他们知道今天可能有恶战，除了负责给贾琮买单的外，谁会带银钱在身上碍事。
那姑娘爽朗一笑，道：“那就算我做东好了，往后你多照顾我生意便是。”
贾琮笑道：“自然要照顾的，不过你这也是小本生意，我怎么好白吃。你这摊子也没个招牌，我送你一个如何？以后也可威风些。”
姑娘笑道：“好啊，我本想请读书相公写字，不过他们的润笔费太贵了，我可舍不得。”
“放心，我不要钱。”贾琮笑着把眼一扫，看到旁边一个算命测字的摊子，轻轻把手指一勾。
算命老头十分有眼力见，忙捧着纸笔过来恭恭敬敬放在桌上。
贾琮想了想，提笔在纸上写下六个字。
“好字好字！笔力遒劲、雄壮迫人。”那老头忙拍马屁。
贾琮笑骂道：“少扯淡，爷心中有数，你说破天我也不会赏你一两银子。”
老头讪笑而退。
姑娘凑上来看了一眼，笑道：“我只认识这个一字。”
贾琮笑道：“我读给你听，神京第一馄饨，怎么样，威风罢？”
那姑娘掩嘴笑道：“我可不敢当。”
“爷说你是你就是。”贾琮笑道。
“爷，刺客尽数擒下。”忽有亲兵禀报。
“走，去看看。”贾琮把笔一掷，起身而去。
姑娘看着他率人离去，拿起那张纸，笑着翻来覆去地看，神京第一馄饨，果然很威风。
旁边算命老头见贾琮等人走远了，才羡慕地道：“虎妞，还看什么，还不赶快拿回去让人刻块招牌！以后挂在你这车上就发财了。”
虎妞笑道：“我可不敢，这挂上去，满神京的同行还不来找我的麻烦。”
“呸，借他们一百个胆子！把这牌子挂上，别说他们，以后这条街，啊不，整个神京城你都可以横着走了，爱在哪摆就在哪摆，不论什么收税的差役、青皮混混都不敢来惹你。”
虎妞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这么有用？”
老头苦笑摇头：“傻丫头，你知道刚才那公子哥是谁么？”
“不知道，反正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什么少爷，那是当今靖王千岁，你真是走了狗屎运，祖坟冒青烟，一碗馄饨换了一副王爷的墨宝。
你看后面几个小字，贾琮手书。你发财了，以后你这馄饨卖一两银子一碗也大有人吃。”
虎妞小嘴张得足可容纳一枚鸡蛋，惊道：“他就是贾琮？”
“那还有假，他亲兵打的旗幡上写的清清楚楚，哦，你不认字。”
“那我马上请人刻了招牌，不过我可不乱涨价，我爹说了做生意要老实，十文钱就是十文钱。劳你替我看着摊子。”
“傻丫头。”老头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有了这块牌子还要什么摊子。
贾琮看着押上来的一百多北静王府亲兵，冷笑道：“好大狗胆。”
“爷，共查获军用神臂弓三十六具，弓身编号皆已磨损。”燕双鹰道。
贾琮点点头，北静王果然歹毒，在这个地形，若不防备，真是很可能被他得手，单是第一波弓弩齐射就万万难以躲开。
他也懒得去查神臂弓的来源，以北静王府的底蕴，从军中弄来几把弓还是容易的，因喝道：“来人，即刻查封北静王府，抓捕一干人等！”
“是。”早已候命的荆参等人忙带缇骑去了。
贾琮看了溜过来的化生一眼，道：“做的不错，想要什么？”
化生忙躬身道：“小人能为王爷效劳就是最大的荣耀和赏赐。”
贾琮仰天一笑，道：“本王赏罚分明，岂可有功不赏？北静王妃就赏给你罢。”
化生忙道：“谢王爷恩典。小人只愿为王爷鞍前马后效力，女人不要也罢。”
贾琮摆手笑道：“收着罢，好歹她也帮过你。”
“是。”
“庄青。”贾琮微微侧头。
“卑职在。”庄青忙闪身出来，躬身一礼。
“当日锦瑟是何模样你知道，水溶就交给你了，孤要你以万倍之痛还给他，若他轻易死了，你也人头落地。”贾琮冷声道。
庄青肃容道：“卑职谨遵王爷谕旨，保证服侍好北静王爷，若有分毫差池，愿以死谢罪。”
“好！孤拭目以待。”
见东西二王从远处踅摸着过来，生怕贾琮误会的样子，一脸讨好地打躬作揖。
贾琮扬声道：“二位王爷，随我进宫面圣如何？”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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