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午门后,贾琮用的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战术,先派三路新军,各一千人,分取西华门、东华门、神武门。
另外兵分两路,一路经内金水桥,直取中路;一路出熙和门,直奔隆宗门,最后会师于养心殿。
熙丰帝完全没想到贾琮的新军来得这么快,更想不到新军如此犀利,因此宫内毫无准备,被他轻易突破进来,如入无人之境。
“空性,解辉,你二人领军护送殿下先去保护皇后娘娘!”贾琮喝道。
一方面是担心皇后的安危,一方面不希望孙炽看到自己和熙丰帝的冲突。
“得令!”
孙炽忙道:“对,我只想着报仇、勤王,险些儿忘了母后,我这就去!随我来!”说完拨马便走。
贾琮则自率人长驱直入,顷刻间抵达军机处,见里面仍然灯火通明,十几个官吏、文书在里面忙得团团转,因信步进去,笑道:“诸位,忙着呢?”
众人见贾琮身后进来一队凶神恶煞,手持火器的军士,吓了一跳,忙拱手干笑道:“见过少保。”
“今儿是哪位中堂当值?”
“回少保,诸位中堂都在,正在养心殿见驾。”
“哦?”贾琮剑眉一挑,道:“出了何事?”
“我等不知,只听说是陛下急召,除了各位中堂,还有宗室王爷、诸位皇子、并朝中文武重臣。”
贾琮笑道:“得嘞,齐活儿!省得我再叫人,来人给我杀进养心殿,勤王护驾!”
“是!”众军士齐声喝道。
军机处内小吏见状皆软倒在地,您这身杀气哪像勤王护驾,分明是要刺王杀驾!
“皇上!不好了,贾琮造反了,带兵杀进宫来了!”一太监连滚带爬跑进来。
众臣一惊,或喜或忧。
戴权怒喝道:“混账!大呼小叫什么?步军统领衙门、皇城禁卫是吃素的不成?”
“回总管,九门提督严捷变节投敌,皇城禁卫都被打散了。”
“贾琮有多少人?!”
“有好几千人!”
“什么?他哪里来的兵马?难道有天兵天将不成?”
“是新军,都是用火器的新军,犀利无比,皇城禁卫冲上去一排排的死,实在抵挡不住。”
众人正惊魂未定,却见熙丰帝经过御医连翻抢救,已恢复了些元气,闻言猛地坐了起来,喝道:“你再说一遍!乱臣贼子!”
话音未落,哇一口污血狂喷而出,仰面便倒。
“皇上!”
众人一惊,太医忙上去又是灌药,又是针灸,险险将他性命保住,劝道:“皇上切莫动气,龙体要紧。”
熙丰帝气得头晕眼花,混身无力,只想把这群太医都砍了,贼人都打进皇宫了,还叫朕不要动气?
这番急怒攻心之下,熙丰帝病势急转直下,自忖已将不起,因勉力开口道:“诸位臣工,朕自知返魂乏术,惟有一言,请众卿一体遵行。”
“皇上!”
“父皇!”
众人一齐跪地呜咽,再配上挤出来的几滴眼泪,倒都像是忠臣孝子。
“众卿听旨……”
“臣等接旨。”
熙丰帝喘了口气,缓缓道:“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
惟朕登基以来,府库亏空、税赋日竭,上下掣肘、有力难施,冗兵冗员、尾大不掉,豪强士绅、抗衡官府,九边不靖、内忧外患,实乃百年未有之大变局,非革除宿弊,推陈出新不可。
故朕厉行新法,欲致海宇升平,人民乐业。孜孜汲汲,小心敬慎,夙夜不遑,未尝少懈。
十余年来殚心竭力,勤俭从政,有如一日,众卿深知矣。
昔梁武帝亦创业英雄,后至耄年,为侯景所逼,遂有台城之祸;
隋文帝亦开创之主,不能预知其子炀帝之恶,卒致不克令终,皆由辨之不早也。
今皇长子秋、皇二子灿、皇十子炽觊觎神器,沆瀣一气,强闯宫禁,图谋不轨,幸赖禁卫将士忠勇,将其挫败。
朕今虽以寿终,然新法恩泽广被天下,亦可欣然安逝。
朕身后尔等若能事新君如事朕,则朕于泉下亦甚慰矣。
皇五子炆,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皇上……”众臣、众皇子忙叩首磕头,泣不成声。
戴权与北静王、孙炆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心头大喜,如今皇上亲口颁布了遗诏,还有谁能翻过来?
忽听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道:“皇上此言差矣!”
众人一惊,混世魔王来了。
却见贾琮带人大踏步进来,见病榻上奄奄一息的熙丰帝,冷笑道:“十殿下逃出生天,已对琮说明了前因后果。
分明宫中有人作乱,诓骗三位皇子进宫,然后派兵围杀。戴总管,你怎么说?是你去给龙禁尉指挥使牛宇传的密旨罢?
除掉三位最有资格登基的皇子,是您老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戴权见他满面杀气,早已吓傻,目光不由自主看向熙丰帝。
熙丰帝被他一激,莫名多了一股力量,怒斥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贾琮哂道:“陛下息怒,琮此来只为清君侧、诛奸佞,绝无谋逆之心。来人,把戴权拉下去与牛宇作伴,细细拷问。”
“是。”当下两个如狼似虎的军士上来,扯着戴权如拖死狗般拖走。
“皇上救命!”戴权喊了一嗓子,声音便戛然而止,想来是被人堵住了嘴巴。
贾琮目光一扫,看向众臣,冷笑道:“来人,把霍鹏、董仪二人拿下!”
“你敢!”
“贾琮,你要造反么!”两人一惊,忙喝骂道。
“庞先生说过,造反那是土匪山贼这些莽夫说的话,咱是读书人,这叫清君侧。”
贾琮笑容一敛,道:“两位中堂挑唆我岳父如海公,毒杀当朝少保,不知该当何罪?真以为世上有不透风的墙么?”
他早已从顾涛处暗中得知是霍董二人的计策。
“一派胡言!欲加之罪!”两人哪会承认,连声辩解。
“去阎王爷面前伸冤罢。”贾琮冷哼一声,把手一摆,两人登时便被拉走。
其余大臣都不敢与他对视,生怕被拉走,一个个垂着头,北静王等更是胆战心惊,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只有忠信、冯远等人喜笑颜开,道:“多亏少保及时赶到,皇上并我等险些被奸人蒙蔽。”
贾琮拱手道:“不敢不敢,皇后娘娘何在?”
众人都道不知。
一小太监大着胆子,道:“回少保的话,戴总管早命龙禁尉进宫搜查,还未寻到娘娘踪迹。”
贾琮微一沉吟,道:“娘娘足智多谋,定是发现有人作乱,故潜于宫中,以待时机,想来应当无事。”
“本宫可没你说的那么聪明。”孙炽扶着陈皇后从外面进来。
“臣等参见皇后娘娘。”
“儿臣参见母后。”
众人忙拜倒请安。
贾琮见陈皇后眼睛微红,似乎哭过,显然是知道了孙灿的死讯,因躬身道:“母后节哀,二哥不幸死于奸人之手,琮定当为他报仇雪恨。”
陈皇后颔首道:“辛苦你了。”
“此乃儿臣分内之事。”
陈皇后走到榻前,道:“皇上怎样了?”
熙丰帝见她嘘寒问暖的样子,恨不得将她嚼碎了咽下,想开口怒骂,却精疲力尽,口中荷荷连声,再说不出半个字。
贾琮似笑非笑地道:“陛下多年来操劳国事,近些日子又被戴权等人哄骗,把琮当成了乱臣贼子,一心在臣身上下功夫,想来是累着了,身子有些不适。”
熙丰帝死死瞪着贾琮,像要用目光将他斩杀当场。
贾琮看着他微微冷笑,道:“皇上圣体有恙,屋内不宜人多,有娘娘陪着便可,臣等在殿外听候吩咐。”说完一摆手。
众人都看向段准,见他微微摇头叹息,率先走了出去,众人忙跟着出去。
贾琮拱手道:“母后,儿臣等告退,皇上就交给您了。”说完随众退下。
陈皇后默默点头,明白贾琮的意思,淡淡道:“炽哥儿,你们都出去,我与皇上说几句话。”
孙炽忙退下,与众人一起站在院子里,屋内只剩帝后二人。
陈皇后冷笑道:“皇上好手段,连日来辣手迭出,除太上皇、除贾琮、除本宫、除老大、老二、老十,是想给未来的新君铺路罢?
也真难为你,为了你的江山,连父子情分都不顾了,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你竟连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熙丰帝双目圆睁,只是死死盯着陈皇后洁白如玉的面颊,眼神中的怨毒倾尽五湖四海也洗刷不了。
陈皇后哂道:“我知你担心将来外戚、勋贵干政,君权旁落,你也不想想,灿儿是我的儿子,难道我还会害他?
虽说陈氏占些便宜,贾琮得些好处,天下终归是孙家的不是?有我在,难道谁还能翻了天不成?
你真是太小家子气了,生怕人家占了你的便宜,若后继之君没本事,你即便把路铺好,他难道就能坐稳江山了?”
“灿儿有什么不好?温文尔雅,宽厚仁和,你非要杀之而后快?哼,你看上的是老五罢,滕妾所出,也配与本宫的皇儿相争?
你派人杀我,我便命人杀你,你杀我一个儿子,我也杀你一个儿子,本宫办事很公平罢?”陈皇后冷笑道。
熙丰帝闻言,眼中隐约露出一抹哀求之色,意思想请陈皇后放过他选定的继承人一马。
陈皇后嘴角浮起一丝讥嘲笑意,忽地又厉声道:“老五的命是命,难道我的灿儿就该死?!”
说着语气转柔,笑道:“不过我还是要多谢你,毕竟是多年夫妻,明白我的心意,早早替我送太上皇归天,省了我不少麻烦,若多了这层公婆,许多事倒不便利了。
也罢,时辰不早了,臣妾亲自送陛下去与太上皇、皇太后、灿哥儿他们共享天伦罢。”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指头大小的瓷瓶。
熙丰帝面上露出惊恐之色,即便明知必死,但事到临头仍不免恐惧。
陈皇后十分果决,毫不犹豫,一手捏着他下巴,一手将瓶内毒液灌入他嘴里。
片刻,熙丰帝身子一颤,脖子一歪,就此气绝。
“皇上!”陈皇后瞬间酝酿好情绪,大呼一声。
贾琮十分谨慎,不愿背上弑君之名,一来是失了大节大义,二来毕竟算是自己岳父,将来与如意、孙炽等不好见面。
因喝道:“太医!”一群太医忙不迭跑进去。
不多时,太医院院判出来,拱手道:“诸位大人,皇上驾崩了。”
众臣暗暗心惊,没有皇后传召又不敢贸然进去。
忽听殿内传来皇后的声音,“都进来罢。”
众人忙进去,见熙丰帝面上已覆了一张白绢,遂叩首道:“请娘娘节哀。”
陈皇后双目通红,泣不成声,不知是哭今上,还是哭孙灿。
“本宫哀痛过甚,心乱如麻,全无主意,且今夜太上皇在宫中也突发疾病驾崩,便与大行皇帝的身后事一并议议罢,辛苦诸位了。”
说完宫人、众皇子将她搀扶起来,到一旁炕上坐下。
贾琮率先开口,道:“母后且安歇,儿臣与诸位大人自会料理妥当。
太上皇并大行皇帝的丧葬议谥事宜,自有定例、礼法,礼部按规矩写了条陈上来,请母后定夺。”
军机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关浦道:“少保此言极是,仆自当尽心竭力办妥二圣后事。”
贾琮道:“现在最要紧是拥立新君,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方才琮来时,隐约听到大行皇帝口宣遗诏,未听明白,不知说了什么?”
众人互相看了看,不敢开口,都猜到贾琮不会老老实实拥立五皇子,自己若说破了此事,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江风沉吟道:“方才大行皇帝诏曰,登基之初国政尽多弊端,非行新法不可,历数近年来得失,切中时弊,后来又命我等勤慎办事,好生辅佐新君,不可懈怠。诸位同仁,仆可有说错?”
众人忙道:“江中堂说得对,陛下确实说了这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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