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懒得理他,侧头对温有方交待了几句。
“方才许多贤达都慷慨解囊,鼎力支持国朝大业,琮既感且佩。
还有大约一半的先生尚在思量,若是一时周转不开,或无意于此,琮也绝不勉强,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什么事情还是自愿的好。
对了,趁着这个机会,琮还给各位准备了一份小礼物,请诸位笑纳。”
众人忙起身拱手道:“多谢少保厚赐。”
贾琮摆手笑道:“别急着谢,不是人人都有。”说完一挥手,温有方端着个大盘子上来,上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本薄薄的小册子。
“现在念到名字的,请上来领取。张鹤泉、李立人、陈元涛……”
商贾都是精明人,很快便发现一个问题,念到名字的都是方才没出价的,出价的人一个也无。
因暗暗庆幸,破财免灾,锦衣卫的“礼物”岂是好领的?
果然,得到册子的人只略一翻看就冷汗涔涔,面如土色,上面记录的都是各家作奸犯科,违法乱政的罪过。
随便拿一条出来都是破家灭门之祸,即便有的不准确,可锦衣卫要办人,还管你准不准确?
有什么不准的,吃两遍刑罚就准了。
众收了礼的商贾一个个紧紧掩着册子,张皇失措地互相看了看,又看着贾琮无不露出哀求懊悔之色。
“少保……我等……”
贾琮笑了笑,摆手道:“诸位不必惊慌,上面写的许多都是道听途说之事,并不确实,未免冤枉好人,所以请诸位核对核对。
本督办案向来讲求证据确凿,疑罪从无,若各位看过后觉得并无其事,就给我还回来罢。”
“是是,少保明镜高悬。”
“多谢少保明察秋毫。”
“多谢少保执法廉明。”
……
众商贾松了口气,一窝蜂涌上来把册子交回盘内,方才小心翼翼退回座位坐下。
贾琮摆摆手,温有方自把“礼物”端走,笑道:“言归正传,天色也不早了,还有要出资的么?若没有咱就吃饭了。”
“有,草民方经纬,出10万。”
“草民魏轩,出10万。”
“草民……”
不一会,所有人都出完了价。
前面主动出资的商贾都笑了,这群蠢材,竟想空手来吃少保的酒席?也太天真了些儿。
“回大人,共筹集到1415万两。”
贾琮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加上前面的500万,已几乎完成了既定目标,何况江南方面定然还能筹集不少,总数超过2000万应是易如反掌。
因笑道:“多谢诸位高义,军情紧急,兵贵神速,请一个月之内把现银子交到五军都督府。
过时不到么……以贻误军机论处,诸位切莫自误。”
众人一惊,深深感到这不是一门普通的生意,一个不慎是要出大事的,忙拱手道:“少保放心,草民等绝不敢拖延。”
“嗯,诸位今儿或许有些不解,不过我相信一二年后,你们都会感谢我。”贾琮道。
众人听他这么说,想到贾琮的战绩,心中顿时涌起不少的信心,既然少保说能赢,定然能赢,前面之所以输了,只能怪南安王太蠢。
“冯大人,开席罢?”贾琮笑道。
“开席开席,我可早就饿了。”冯远笑道,眼睁睁看着贾琮顷刻间便弄了这么多钱,心中直痒痒。
忍不住低声道:“老弟若来户部,老哥我愿退位让贤。”
“让我来给你背黑锅?”
“黑锅我背,弄钱你去。”
……
贾琮吃完饭出来,温有方忙上来禀报。
“大人,南安王府已查抄完毕,男丁入监,秋后问斩,女眷打入了教坊司。”
“还有么?”
“按您的吩咐,已知会本卫并步军统领衙门、五城兵马司的弟兄们多去照顾南安老太妃的生意。”温有方笑道。
贾琮冷冷一笑,道:“好,让弟兄们尽管放开了顽儿,我做东。只有一件事,不许她死了。”
“大人放心,已严令教坊丞好生照料,确保老太妃益寿延年。”温有方道:“卑职已命说书先生编成话本,把南安王府的事迹传扬传扬。”
贾琮笑着点头:“好好,也给都中各家提个醒儿,和我做对的下场。”
“另外经审讯,南安太妃已招供,说是东、西、北三家王府的太妃一起上门献计,用尊府姑娘李代桃僵,她头脑一热便答应了。”温有方低声道。
贾琮眼中闪过厉色,点了点头。
温有方躬身悄然退下。
仇智歆、刘杰峥过来拱手笑道:“今日方知少保气吞山河的手段,佩服佩服,此战若胜,少保当居首功。”
贾琮笑着谦逊两句,道:“如今大局已定,二位何时出发?”
“明日罢。”仇智歆道。
“末将早已归心似箭。”刘杰峥拱手道。
贾琮点点头,道:“走时替我把法蒂妮带回西域罢。”
仇智歆目露异色,奇道:“少保是不喜西域美人儿么?”
贾琮叹道:“恰恰相反,我很喜欢。”
“那为何弃如敝履?”仇智歆笑道。
贾琮老老实实地道:“不愿其以毕生之愁,尽我一日之欢。”
仇、刘二人相视一笑,哪里相信这个说辞,摇头道:“少保休要戏言,美人儿赠英雄,有何不可?她能服侍少保,亦是幸事。”
贾琮苦笑摇头,只得道:“好罢,瞒不过二位,实因家中母老虎太多,内宅不安,只得忍痛割爱。”
二人大笑,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敢于金殿当恶霸的贾少保竟会怕老婆,因笑道:“既然如此,咱就替少保先带回去好生看着,等少保何时巡视西域时再宠幸她不迟。”
贾琮眉开眼笑地拱手道:“多谢多谢。”
“客气客气。”
贾琮回到家,先和庞超交换了意见。
庞超思索良久,道:“三王幕后推波助澜之事,暂不与他计较,如今已得罪了新党,今上恐怕也要侧目,不宜另生枝节,还须固本强基为上。”
贾琮冷声道:“我早感觉水溶不是什么好东西,果不其然。
最开始暗中帮宝玉舞弊中式,上回清缴亏空,拉拢史家还有几家国公府邸,欲陷我于不义,还给我使美人计,这回又在背后捅我的刀子。
哼,我有个感觉,李代桃僵的主意估计就是他想出来的。”
庞超点点头道:“凭北静王的心计确实能想出来,且他布局深远,这几次阴谋看似都被你化解,实则其祸患早已铸成。
宝二爷的事儿虽在舞弊案中被掩下来,终究留了后患,科举舞弊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键时候便可牵扯出一些人事;
清缴亏空之事,现在虽不提了,可齐国、治国、缮国三家终究被他拉拢了过去,如今与你也是渐行渐远;
这次灭南安、再出兵的事,看似你大获全胜,如日中天,却将新党得罪死了,也让陛下心中越发忌惮。”
贾琮道:“得罪新党倒也罢了,不过今上前儿还赏了元妃不少东西,说是赏我想到了收复西域的好法子。”
庞超摇头道:“兵法云,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你才在朝堂上裹挟大势,力挽狂澜,举手间覆灭一家王府,弹指间扭转既定国策,朝臣无不忌惮惊怖。
此时今上偏偏加恩于贤德妃,你不觉得太刻意了么?难道今上就对你这么放心?安你之心罢了。”
贾琮缓缓点头,道:“先生说的是。如今怎么办呢?”
“以不变应万变。你现在暂时不须考虑开拓进取之事,只须韬光养晦,固守本城,以待时机。凭他明枪暗箭,想拿下你也没那么容易。”
“嗯,何时才是时机呢?”
庞超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智珠在握之色,道:“今上已年过半百,不管他愿不愿意,储君的位置空悬了这么久,也该议议了。
即便他不想提,明里暗里许多人也会做出选择,你看这次西域战事,不就露出端倪了么?
大皇子急于立功养望,与四大王爷联手,却被皇后抓住机会,一举断送前程,其他皇子难道就一点心思都没有?”
贾琮道:“长春宫已传了消息出来,今上有意命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监军,若二皇子立下这份功勋,谁还可以相争?”
庞超摆手笑道:“非也非也,凡事过犹不及。
二皇子既是嫡长子,风评也好,后族又树大根深,底蕴深厚,又与你这个军头相交莫逆,又立了这么大的功劳。
看似天时地利人和俱全,非登基不可的架势,其实在今上心中越是这样,越不能传位于他。”
贾琮奇道:“为何?”
“只因二皇子贤良仁厚,重情重义,若他接掌神器,凭什么来压制皇后和你?
我几乎能想到,日后必是外戚、门阀把持朝政,而紫薇暗弱,沦为傀儡的局面,也就比东汉末年好些,因为你和皇后都不会让宦官集团崛起。
今上何其明决睿智,岂会容忍皇权旁落的事情发生?”庞超道。
贾琮沉默半晌,还真是这样,因沉声道:“今上若不传给二皇子,难道传给大皇子?凭孙秋那点本事,能坐稳龙椅?”
庞超摇了摇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或许今上还在观察诸位皇子,故悬而未决。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会替继位之君扫除障碍,确保他顺利承继大统。”
贾琮道:“那我肯定是障碍之一了。”
庞超笑着点点头,道:“还有皇后。”
“皇后也要倒霉?”
“你想,若今上不立嫡而立庶,皇后岂会善罢甘休?等他不在了,谁能制衡皇后?”
庞超道:“皇后完全可以联络诸大臣,矫诏行废立之事,另立新君。”
贾琮点点头:“今上确实不得不防。”
“故朝堂下一波惊涛骇浪在于立储之争,眼下各方正为此暗暗积蓄力量。
因力挺二皇子的势力已经足够庞大,且被皇后和你牢牢掌控,所以其他人为博取更大利益,一定会反其道而行之,转而支持其他皇子。”
庞超缓缓道:“庶子要想上位,首先就要扳倒嫡子,所以二皇子将会成为其他有志于大位的皇子的共同敌人。
这也是今上所乐见的,在此过程中,他会发现合适的储君人选。”
贾琮想了想,只觉局势太过复杂,实在伤脑筋,忙笑道:“还好有先生运筹帷幄,不然我可要累死了,甚至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先不论这些事儿,出征西域的人选如何定?”
庞超轻摇羽扇,道:“还是按门第分配罢,国公府邸举荐三名、武侯两名、其下一名。你看看名单。”
贾琮看了一眼,道:“就这么定罢。”
正说着,忽听杜大鹏来报,说皇后召见。
贾琮看了庞超一眼,道:“必是为监军之事。”
庞超笑道:“意料之中。”
贾琮往长春宫走了一趟,听皇后讲了些兄友弟恭的大道理,又再三保证三位大舅哥的安危,方才擦着宫门落钥前出来。
回到家中见众女还在等他吃饭,因笑道:“干等着做什么?到了饭点儿你们先吃便是,咱家又不是吃不起。”
如意笑道:“你这一家之主没回来,咱们怎么敢吃呢?”
贾琮奇道:“烟儿,今儿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怎么这般温柔?”
众女都掩嘴笑起来,如意啐道:“贱皮子,就喜欢我骂你是罢?”
贾琮笑道:“被烟儿这样的美人儿嗔骂两句也是乐事。”
见她娇羞不依,又道:“我猜猜,嗯,定是感于为夫为江山社稷振臂一呼,力挽狂澜,所以由衷拜服,故这般客气。”
宝钗含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如意有些忸怩道:“前儿错怪了你,你不许生气。”
贾琮忙打蛇随棍上,振衣坐下,轻哼道:“你们两个污蔑忠良,轻飘飘一句话就揭过了不成?爷成什么人了?”
黛玉白了他一眼,道:“就知道你不是个大度的人,早把谢罪礼给你备好了。”
如意嗔道:“就是,堂堂七尺男儿,也不知道大度一些。”
贾琮哈哈一笑,道:“我最烦别人劝我大度一些,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心口上扎你一刀,你血还没擦干净,他过来:你要大度一些。你死不死?”
噗……众女被他挤眉弄眼的样子逗得捧腹大笑,东倒西歪,只有如意、黛玉二人又想笑又羞恼,对着他又打又掐。
“得得,前事揭过,先看礼物。”贾琮笑道。
如意冲他皱了皱瑶鼻,哼了一声举手一拍,后堂立刻转出几个绝色佳人。
“薇儿……”贾琮又惊又喜,忙起身相迎,“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今日蒙公主殿下并诸位太太恩典,召我们进府服侍。”蓝薇福礼笑道。
贾琮心中大乐,忙招呼四女坐下,笑道:“烟儿、宝姐姐、颦儿,你们贤惠至此,为夫真真儿万死难报了。”
如意矜持一笑,道:“咱可不像某些人,既然许诺了便要做到。
这些日子你忙于军务,没顾得上此事,我们便替你做主把四位姐姐先接进来,省得你今儿想着,明儿念着,传出去还不定怎么给我泼脏水呢。”
众女大笑,蓝薇、任舒等四人也含羞低头,没想到贾琮竟然真有本事让公主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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