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早就和房里的袭人、碧痕等偷偷云雨过,倒也明白这上联的奥妙,表面是说“戊戌”两个字,其实指的是容貌相似的两姐妹。
“腹中止欠一点”不单指字形差别,更是对书生的暗中邀请。
若单对字面意思容易,要把两女的心思也对上,那可就难了。
贾琮环视众人,笑道:“都对不上罢?”
厅中不乏才女,别说宝黛,便是楚婵、妙玉、可卿等未必真对不上,只是或不屑、或不便罢了。
果然妙玉白了他一眼,道:“雕虫小技。”
贾琮笑道:“虽是小道末技,那书生便和宝玉一般,抓耳挠腮,硬是对不上。”
宝玉见众女笑着望来,忙道:“这对联甚难,容我想想。”
贾琮道:“那姑娘嘲笑道:名士就这点能耐么?我替你对罢:己巳连踪,足下何不双挑。说完飘然而去。”
“好好!妙对妙对!”宝玉拍手赞道,听说有个姑娘这等文彩,比他自己对出来更高兴。
贾琮得意地道:“怎样,是否精妙?”
宝钗、黛玉等含羞啐了一口,也不得不承认这对子绝妙。
“己巳”不单形似,与“戊戌”都是干支之一,至于后面的“足下何不双挑”,着实叫人羞恼,又确确实实是妖精说的话,对的可谓工整之极。
若光有才华,而无女妖精的轻佻,是万万对不出来的。
贾琮笑着坐下,楚婵起身替他倒茶,趁机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对个‘甲申并秀,眼前恨无两枪’如何?”
“你可以当妖精了。”贾琮笑道,说骚话楚婵是专业的,也就可卿、凤姐能媲美一二。
楚婵含笑而退。
贾琮说完故事暖场,气氛热烈,宝玉又笑道:“雅座无趣,须得行令。”
众人笑道:“人太多,不知行什么令。”当下又七嘴八舌提议起来,有人说这个令好,有人又说那个令好。
黛玉看了宝钗一眼,笑道:“还是老规矩,写出来抓阄,咱们抓出哪个来就是哪个。我亲自来写,省得有人暗中作弊。”
宝钗见她对抓阄之事还“耿耿于怀”,又不好多言,只嗔怪地瞪了贾琮一眼,都怪你,又让我被颦儿挤兑。
贾琮低声笑道:“这有什么,打情骂俏亦可乐也。”
宝钗掩嘴一笑,不理他,只看着黛玉把众人说的酒令一一写下,投在瓶里。
然后四个寿星分别上来拈了一个,平儿拈了个拇战、宝琴拈了个猜枚、岫烟拈了个送钩,宝玉拈了个‘听我的’,一脸懵。
众人奇道:“‘听我的’是个什么令?”
黛玉指着湘云,笑道:“你们且问她。”
湘云大笑:“意思就是什么酒令,我说了算。”
宝钗笑道:“就你古怪,那你说来听听。”
湘云先吃一杯,道:“酒面要一句古文,一句旧诗,一句骨牌名,一句曲牌名,还要一句时宪书上的话,共总凑成一句话。酒底要关人事的果菜名。”
众姑娘、丫头听她说了这么一个酒令,早已吓退,纷纷各自去行另外三个令去了。
宝钗笑道:“惟有她的令也比人唠叨,倒也有意思。”
贾琮一听是这个史上最难酒令,浑身汗毛一竖,慌忙开溜:“这个你们玩,我和凤姐姐、大嫂子她们划拳去。”
“不许临阵脱逃!否则罚你三大海。”
湘云有心让他出丑,忙拉着他道,又瞪着宝玉,道:“你既是主人,又是寿星,又是你拈出来的令,你先说。另外拿骰子盆来,待会咱们扔骰子定次序。”
贾琮无奈,只得坐下,暗暗盘算待会怎么哄个才女替自己说。
宝玉笑道:“谁说过这个,也等想一想。”
湘云笑道:“我数三个数,若说不出来就罚三大杯。”说着招手让人呈上酒来。
“且慢,有了。”宝玉见了端上来的三个大酒杯,吓了一跳,忙道:“听着……”
旁边香菱十分好学,忙走到宝钗身边低声道:“太太,你给我讲讲。”
宝钗点点头,只见宝玉看了黛玉一眼,说道:“潭中鱼可百许头……”
“这是柳宗元的古文。”
“婆娑无处游。”
“这是旧诗。”
“唯有揉碎梅花。”
“揉碎梅花是骨牌名。”
“感怀潇湘夜雨。”
“潇湘夜雨是曲牌名。”
“奈何凶神宜忌。”
“凶神宜忌是时宪书上的话。”
宝玉又拈起一粒花生,道:“心地含情种,法雨即花生。”
“这是旧诗。”
宝钗解说一遍,似笑非笑看了黛玉一眼,意思宝玉这傻子还对你这潇湘妃子恋恋不忘呢,只是畏惧琮儿这个“凶神”罢了,总算报了刚才挤兑之仇。
黛玉又羞又恼嗔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瞟向贾琮,见他一脸愁容,浑没在意宝玉的话,方放下心来,旋即脸冷下来,扫了宝玉一眼,训斥之意溢于言表。
宝玉吓了一跳,忙强笑道:“云妹妹,我说完了,该你们了。”
湘云便拿过骰子开掷,掷了个四点,眼睛一扫,拍手道:“该琮哥儿,快说!快把这三大杯满上。”
啊?贾琮惊道:“第一个就是我?”
“四点,自然是你。”湘云得意地从左起数到贾琮头上,刚好是第四个。
黛玉解围道:“你吃一杯,我替你说。”
“好颦儿。”贾琮忙吃了一杯,只听黛玉说道:
“洞然有水声,其响之激越。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却是‘九溪十八洞’,风光最好‘月中行’――百无禁忌。”
黛玉说着拈起一块兔肉,有意无意看了宝玉一眼,道:“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
贾琮鼓掌道:“好好,有我的霸气。”
宝钗见宝玉这只“中山兔”羞惭而退,笑道:“颦儿的酒令功夫可见长了,形神兼备,英气勃勃。”
黛玉出了口气,笑道:“宝姐姐谬赞,信口胡诌而已,什么时候宝姐姐能把抓阄的功夫教给我,才谢谢呢。”
宝钗气结,啐道:“你自己做的阄,还让我教?”
众人不知她们打的机锋,都在傻笑。
贾琮讨好地把骰盆递给黛玉,笑道:“颦儿你来掷。”
黛玉接过掷了,竟是2点。
湘云差点把嘴里的菜喷出来,捧腹道:“又是他!你不许代了。”
原来黛玉左边就是贾琮。
贾琮一脸无语,看着黛玉。
宝钗笑着解围,道:“你吃一杯,我替你说一个。”
贾琮松了口气,忙吃了一杯。
宝钗微一沉吟,道:“君行塞外多霜露。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正当‘风云际会’,曾‘忆秦娥’――为君祈福酬神。”
说完夹了一片涮羊肉,放到贾琮碗里,笑道:“雕弓白羽猎初回,薄夜牛羊复下来。”
“好!”众人连声称赞。
黛玉也笑着点头,这才是酒令最高境界,信手拈来,既符合湘云定下的规则,又能贴合人物身份,且意境文采无不惊艳。
“好好。”贾琮不明觉厉,拍手叫好,忙把骰盆抢过来,道:“这回我自己掷。”
“十一点!我看看是谁。”贾琮数了一圈半,笑道:“是妙玉。”
众人都笑,只听邢岫烟说过她文采高绝,却没见过,正好开开眼界。
妙玉白了贾琮一眼,随口道:“洋洋乎与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穷。月出东斗,好风相从。俯瞰‘双鱼出水’,遥闻泾‘水龙吟’――却逢寅日天刑。”
说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幸有香茶留稚子,不堪秋草送王孙。”
“好!”
宝钗、黛玉相视一笑,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妙玉为人清高,酒令也透出一股子超尘脱俗的仙味儿。
只有楚婵慧黠一笑,酒底“幸有香茶留稚子,不堪秋草送王孙”大有深意,她知道妙玉请贾琮吃过两回茶,暗道这丫头,果然动凡心了。
妙玉略带得色白了贾琮一眼,接过骰盆再掷。
“五点。”
“又是他!哈哈哈。”湘云大笑指着贾琮。
妙玉幸灾乐祸地把骰盆还给贾琮。
宝钗、黛玉都替过了,贾琮忙看向楚婵。
楚婵笑道:“我替他说一个。宾主尽东南之美,嫩柳池边初拂水,却见池中‘一枝花’,赏花姑娘‘月边娇’――正值子日青龙。”又指着桌上一盆龟凤炖,道:“宝龟尺二寸,由来宅深水。”
湘云皱眉道:“酒底不对,桌上虽有这道菜,可与人事无关。”
楚婵横了贾琮一眼,掩嘴笑道:“云姑娘差矣,这句旧诗恰恰是以龟喻物,乃是十足的人事,不信你问两位太太。”
贾琮大笑,道:“我证明,确实再贴切不过。”
宝黛二人见湘云望过来,心头暗啐该死该死,婵丫头怎么说这些疯话。因红着脸遮掩道:“勉强算数。”
湘云不解,看向妙玉请教道:“她们说的什么典故?我怎么不知。”
妙玉干咳一声,她是见过宝龟的,却不敢声张,只摇头不语。
湘云只得瞪了贾琮一眼:“看你下回找谁代,再来。”
几轮酒令行下来,除妙玉、湘云不替贾琮代说以外,连宝琴都被贾琮厚着脸皮拉来挡驾一回,终于黔驴技穷,被狠狠罚了几次,看得湘云手舞足蹈大笑。
酒过三巡,厅内气氛渐渐热烈,众人四处乱窜,也不拘哪桌,各自该对点的对点,划拳的划拳,任意取乐,呼三喝四,喊七叫八。
满厅中红飞翠舞,玉动珠摇,真是十分热闹。
贾琮听探春相邀,忙解脱出来,与别桌女孩子划拳猜枚去了。
湘云今天成功整到贾琮,心情大好,便转头与尤氏、鸳鸯等划拳,酒到杯干,极其豪爽,不觉喝多了些,头有些发昏,便走出厅外,想去园中散散。
厅内贾琮也吃了不少罚酒,加之今日运气甚背,划拳猜枚连连碰壁,被探春、晴雯、凤姐儿、完颜姐妹、李纨等围住,一时不知喝了多少,以他的酒量都感觉有些飘飘然。
忙道:“你们歇着,我出去解个手,回来再战。”
晴雯娇笑道:“我陪你去,不许尿遁。”
贾琮忙道:“笑话,爷是什么人?青岛不倒我不倒,雪花不飘我不飘。尿遁?扯淡。等着!”说完闪身出去。
众女看着他背影,齐声笑道:“都开始说胡话了,还不伏。”
贾琮溜出席来,总算松了口气,他倒不是尿遁,只是使了个朝堂上学来的“缓兵之计”。
他也懒得找厕所,顺着小径转到僻静处,见四下无人,尽多芍药,不知几千百株,正值盛放,花大如碗,五彩缤纷,璀璨华美,如同织锦。
贾琮也无雅骨,没兴趣赏花,撩起衣襟对着花丛便一泄如注,嗤嗤有声,良久才吁了口气,打了个尿颤,一脸快意把腰带系好。
刚转头要走,忽听背后花丛中传来含糊人声,登时吓了一跳,忙转身看去,见一个姑娘躺在花丛中的青石长凳上,香梦沉酣,身上、四周覆满芍药花瓣,却不知是谁。
贾琮凑近一看,原来是湘云,想来是吃醉了酒,与自己一般出来散散,顶不住酒劲儿,便在石头上睡着了。
见她嘴里还嘟囔着什么,蹲下去细听,是什么“寒山远火,明灭林外。晚间春作好,行乐不须猜。”之类的酒令。
贾琮闻着她唇齿间混着淡淡酒香、女儿香的气息,心中一荡,不禁细细打量起来。
但见湘云肌肤细腻白嫩,白里透红,蛾眉微蹙,长长的细密睫毛轻轻颤动,瑶鼻秀挺,鼻尖微微上翘,更增几分俏皮。
点朱樱桃唇微微开阖,透出缕缕娇腻柔媚之音、如兰似麝之气。
再往下看,贾琮眼睛一亮,湘云胀鼓鼓的胸脯便如灌浆的果子,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暗道介乎宝钗、黛玉之间,日后大有可为。
贾琮越看越爱,想到楚婵的话,色心顿起,忍不住缓缓凑上去,暗道我亲她一下便跑,料来神不知鬼不觉。
待到唇间温润香软的触感传来,贾琮心头火热,立时把方才定下的策略抛到脑后,死就死吧,先过瘾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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