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 四王筹谋

  临行前史鼎例行公事般来两府答谢辞行,贾母深慰娘家子侄出息懂事了,乐和和地收了他的礼,还回赠了一件火狐狸皮的大氅。

  贾琮正在晴雯屋里陪她说话,看了看轻薄的礼单,随手扔在一边,冷笑道:“去告诉他,爷无功不受禄,此番任用乃皇上天恩,朝廷公务,又是南安王爷的举荐,我岂能收礼?

  让他把东西带回去,只管尽忠职守便是,说我今日身上不好,歇了不见客。”

  “诶。”金钏儿脆生生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如意笑道:“你们快看,琮哥儿当了少保果真目无下尘,连堂堂侯爷,又是老亲都见不着了。”

  众女皆掩嘴而笑。

  宝钗劝道:“看在老太太和云儿的面上总不好太过生疏,不如出去见一面,说两句场面话打发了也好。”

  黛玉揶揄道:“宝姐姐还不知道他的性子,嫉恶如仇,爱憎分明,本就与史家二侯不对付,如今又当了少保大人,哪里还把他们放在眼里。”

  贾琮替晴雯捋了捋额前的秀发,见她一日好过一日心中甚喜,哂道:“你们哪里知道史鼎这次委任走的是南安郡王的路子,与我什么相干?

  不过是看在老太太面子上,做个顺水人情。何况大家不是一路人,我即便对他和颜悦色,他就能感谢我?

  恐怕背地里还要说有南安王撑腰,我都要让他几分了,索性各走各路干净。”

  如意皱眉道:“老南安郡王自然功高盖世,威名鼎盛,如今这代王爷于国于民有何功勋?

  不过是吃老底子,当年因他四王功高,太祖恩准其原爵承袭三代,太宗又特旨加恩北静王府,恩准多承袭一代。

  如今的南安郡王虽有军功,却再无殊恩,下一代必定降等,混成个侯爵、伯爵,还有什么体面?”

  贾琮道:“烟儿此言甚善,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哪有长盛不衰的豪门。”

  宝钗苦笑道:“话虽这么说,若传出去只恐损了咱家的名声,世交们难免在心中嘀咕,说琮儿眼高于顶了。”

  黛玉螓首轻点,道:“这也是。”

  贾琮嗤笑道:“姐姐看看那礼单便明白了。”

  宝钗忙取过礼单一看,蛾眉微蹙,不再说话。

  黛玉好奇也接过来看了一眼,冷笑道:“忠靖侯倒会过日子,这也拿的出手么?”

  原来礼单上尽是些寻常彩缎锦被、文房四宝、糕点蜜饯等物,怪道宝钗也生气了,这些东西也好意思拿来送给堂堂国公、当朝少保?

  如意见了,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将礼单撕成粉碎扔在地下,寒声道:“好个忠靖侯,果真是攀了高枝儿,不把咱家放在眼里了。”

  贾琮笑着安慰道:“史家兄弟本就悭吝,连史大姑娘在家里的用度都要克扣,逼得她大半夜还得做女红换钱,能送我几百两银子的东西,已经算极大方了。

  何况如今自以为上了南安郡王,哦不,应该是四大王爷的大船,哪里还能拜咱们这座小庙?

  何必为这等人气恼,今后不来往就罢了,等老太太驾鹤西去,看他们还有什么好日子。”

  众女皆点头称是,宝钗叹道:“若这礼单是寻常官儿送的,咱们足感盛情。

  可忠靖侯也太势利了些儿,别说琮儿帮了忙,便是没帮忙,他一个侯爷也该讲究些体面,到不如不送得好。”

  黛玉道:“我算知道琮哥哥为何把云丫头接过来了,在史家家风如此,云丫头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如意道:“来人,悄悄把这礼单的事儿给世交们放出风去,省得琮哥儿落个不近人情的污名。”

  “诸位夫人真贤妻也。”贾琮拱手笑道。

  呸!众女被他打趣,齐声娇嗔。

  正堂上,旺财得了吩咐,皮笑肉不笑走进来,拱手道:“侯爷见谅,咱家国公爷今儿身子不爽利,已经歇了不见客。有一句话,命小的转告侯爷。”

  “什么话?”史鼎皱眉道。

  “国公爷说,侯爷今番启用乃是皇上恩典、朝廷公事,也是南安王爷的举荐,与他无干。

  因此无功不受禄,不敢拜领侯爷的厚礼,请侯爷只管尽忠职守便是了。”

  旺财早知礼单之事,心中也是愤慨,这狗屁侯爷,登门拜访不知道给门包也就罢了,竟连送礼也这般扣扣索索,着实丢人现眼。

  史鼎吃了个闭门羹,不思己过,心中对贾琮更怨恨了几分,只扔下句话:“既如此,请贾少保多多保重贵体,某就不叨扰了,告辞。”说完冷哼一声甩袖便走。

  “侯爷慢走,恕不远送。”旺财撇撇嘴,在他背后淡淡说了句,也懒得送他。

  史鼎出了定国府,径去南安王府赴宴,东南西北四王皆在,为他饯行。

  “诸位王爷这般客气,下官何以克当。”史鼎受宠若惊,连声谦逊。

  北静王笑道:“世兄这话就生分了,我等本是世交兄弟,何分彼此?今兄赴外任,自当恭贺。”

  “说的是。”

  “就是这个话。”

  史鼎忙躬身道:“说来惭愧,弟虽袭了家父的爵,多年来却困居都中,一事无成,若非南安王爷举荐并诸位王爷的金面,如何能有报效朝廷的机会?

  且上年家兄亦是因北静王爷的推举,方能补了山东总兵的缺,我兄弟二人往后自当尽心竭力为诸位王爷效力。”

  诸王相视一笑,道:“客气了客气了,都是自家兄弟,不说两家话,快入席罢。”

  “王爷请。”

  “请。”

  诸王热情地携史鼎入座,史鼎更是生出几分“士为知己者死”的错觉,一时慷慨陈词,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南安王随口道:“世兄今日去贾家辞行,定国公可说了什么?”

  提到此事,史鼎脸上涨红,不知是羞是怒。

  “嘿!别提了,不承望国公府邸的门槛比王府还高许多,今日自取其辱,我等小门小户往后再不敢登定国府的门。”

  “这是怎么说?”众人忙问道。

  史鼎冷笑道:“今日我好心好意备了礼物去定国府道谢辞行,哪知吃了闭门羹,人没见着不说,东西也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此等奇耻大辱,他日必报。”

  南安王叹道:“贾少保也太目中无人了些,不说世兄堂堂侯爵,便是念在荣国老夫人面上,也不该这般行事。”

  西宁王附和道:“说的是,常言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平白伤人脸面,不知为的什么?对世交老亲尚且如此,对其他人又如何?”

  史鼎恨声道:“不过是小人得志,仗着当了驸马,又有个贵妃姐姐,既是勋贵又是外戚、又是宠臣,谁都不看在眼里了。”

  北静王安慰道:“世兄不必放在心上,当年韩信还有胯下之辱,可知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今番兄去凉州,正是建功立业之时,且都中还有我等意气相投的好朋友扶持,何忧壮志不酬?”

  “说的是,此去正好大显身手。”众王皆笑着点头。

  史鼎听他话里有话,忙道:“王爷此话何意?小弟有些不明白,且请明示。”

  北静王笑道:“西域连年用兵,靡费甚重,一直没个了局,圣上早有荡平之心,且前些日子听闻蛮夷增兵,日渐难制,官军已现颓势,战局颇为不妙。

  甘肃毗邻西域,凉州盛产精兵,兄既是副总兵又执掌凉州,若朝廷决意挥军西进,兄岂不可以趁势崛起,扫荡蛮夷,大大出个风头?”

  “再加上我等在御前进言,到时候封个边镇总兵官、节度使指日可待。”西宁郡王笑道。

  “世兄应知,如今圣上有削藩之意,藩王可撤,边镇却是万万不敢撤的。

  到时候没了藩王掣肘,边镇总兵是何等权势,不必我等多说罢?便是给个王爷都不换。”东平郡王笑道。

  史鼎被几人说的面红耳热,热血沸腾,忙拱手道:“承蒙诸位王爷抬爱,若有出头之日,必不敢忘了王爷们大恩大德。”

  “世兄客气了,吃酒吃酒。”

  “王爷请。”

  “请。”

  吃了几杯酒,史鼎按捺不住心头痒痒,试探地问道:“王爷,不知朝廷准备何时对西域用兵,弟也好早做准备。”

  诸王互相笑着看了看,示意北静王解说。

  北静王笑道:“世兄不必心急,且先赴任,整顿军备,以待时机,想来不会太久。”

  “是。”史鼎忙答应着,不敢再多问。

  饭后,打发了史鼎,诸王重回内室商议。

  “三位王兄对定国公加封少保有何见解?”南安王提起目下最热的话题。

  东平王沉声道:“此子圣眷正浓,又与长春宫来往密切,准公年事已高,只怕往后无人能制了。”

  西宁郡王也道:“世兄说的是,自贾琮加少保以来,彼党中人个个弹冠相庆,意气风发,军中无不视其为魁首,再过两年,李猛迫于下面的压力,恐怕也不得不退位让贤了。”

  “说的是。”南安王叹了口气。

  北静王摆手笑道:“依小弟之意,世兄大可不必担忧,咱们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想来自有操心之人,何必自苦。”

  三人知他足智多谋,且颇得圣眷,忙问道:“世兄可有高见?”

  北静王道:“自来权臣大多下场凄惨,为何?上猜下忌也。

  如今定国公年未弱冠,已居如此尊位,又是左都督,又执掌锦衣卫,身边党羽渐渐丰满,今上圣明睿智,岂无防备?

  且这个少保来的蹊跷,诸位可知原故?”

  三人没他消息灵通,忙道:“不知,愿闻其详。”

  北静王道:“听说定国公返京时,圣上问如何赏赐,诸军机皆对不可赏,圣上也点了头。哪知转头便即加封,岂非奇怪?”

  “对,这是为何?少保尊荣也能轻赐?”

  “难道诸位没听过前几日都中盛传的贾琮抗旨救妾、大索神京的风流事迹?”北静王笑道。

  “略有耳闻,不知端的。”

  北静王因把前后事情说了,道:“定国公抗旨也罢、欺君也罢、妄为也罢,陛下念在他的功勋并外戚的情分上,严词申饬一番,将功折罪也就罢了。

  最要害处是其一个帖子便能使动步军统领衙门、五城兵马司好几万人马,比圣旨还灵,皇上作何感想?难道不怕他哪天心血来潮,一声令下改天换日么?”

  三王恍然大悟,齐声道:“正是此理,贾琮此行着实大逆不道,天颜必定震怒。”

  “所以么,圣上当即改变主意,召贾琮入宫奏对,不仅温言宽慰,反而再加恩赏,其意岂非昭然若揭?”北静王淡淡笑道。

  “有理有理!”诸王笑道:“功高震主,赏无可赏,此子要倒霉了。”

  北静王笑而不语,喝了口茶。

  “咦,这等秘闻世兄如何得知?”南安王奇道。

  北静王笑道:“世兄猜猜,除了各位军机还有谁能知道此事。”

  “戴内相!”

  北静王微笑点头。

  西宁王疑道:“戴权和贾琮素来好的穿一条裤子,怎会背地里给世兄通风报信?”

  南安王笑道:“厂卫内宦便如恶犬,以前有共同的敌人,还能联手对敌,如今锦衣卫强势崛起,不把东厂放在眼里,戴权岂会伏气?

  上回还闹了一次,说是戴权的侄儿被锦衣卫狠狠教训了一顿,两人看似亲密无间,实则早已貌合神离。”

  “世兄此言甚是。”东平郡王缓缓点头,道:“想来陛下之所以尚未惩处,只因他身份特殊,且当前还是用人之际,故而隐忍。

  贾家看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内里的隐患却是越发多了,今上猜忌、厂卫不和、新党利用、文臣暧昧、军方争斗、世交疏离,单靠一个贵妃、一个公主岂能保长久?”

  北静王道:“我等静观其变便是,如今定国公在军中声威隆重,一呼万应,今上已有疑虑,又因李大都督爵位不高、王都督资望浅薄,皆无法与之相抗,我等在军中多少有些故旧,似乎可以寻机为圣上尽忠。”

  众人忙道:“世兄之意是?”

  北静王无声一笑,往西边一指。

  三王眼神微动,这倒是个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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