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在陈府附近停留了七天,一直等到下葬结束,暗中祭拜过后,他才准备离开此处。
忽然,他想到一件事。
早年在传道观的时候,宁师兄曾对自己说过,其与余绿萍定居长安。
陈云有宁师兄家住址。
他稍加思考过后,决定过去探望一下夫妇俩。
自从经历了父母过世,他便意识到了一件事。
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扰了这一方幽静。
古榕张开怀抱,安静的看着几个老人坐在台阶上啜茶,孩子们疯跑或嬉水。
未曾想,数十年过去,宁师兄已经走到人生晚年,陈云却依旧青春常驻,这让他内心唏嘘极了。
他朝着一旁望去,“宁师兄,不介意我去你家蹭顿饭吧?”
后背传来余绿萍的喊声,“大郎,二郎,快快带你们媳妇儿女出来。”
三娃撒开脚丫子就往里冲,嘴里还在大声喊道:“爹爹,娘亲,陈爷爷送给我一颗糖丸吃呢!”
陈云望着她道:“我挺好,还有思烟也挺好。”
他陪笑说道:“道长,不好意思挡你路了,我这就给你让路。”
闻言,老年男子眼睛两角,不由滑落了两滴泪水。
不远处溪水在拱桥下静静流淌,弯曲的桥身倒映水中。
老年男子本来都准备走了,可他似乎回忆到了什么,猛然间惊疑不定的朝着陈云脸上望去。
陈云柔声道:“一半时间在修行之中度过,另一半则是在为修行奔波。”
他张口欲言想要婉拒。
陈云看对方如此乖巧,伸手变出一个小瓷瓶。
“嗳。”宁师兄应了一声,伸手指着里面道:“陈师兄,咱们去客堂?”
想当年,他与陈云在传道观做工的时候,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
看得出来,他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言罢,老年男子抬起头,牵着儿童就要往前走。
陈云道:“好。”
“是啊,太多年没见了。”宁师兄再次牵起孙子的手,一脸唏嘘道:“我早已是两鬓白发生,陈师兄却风采依旧,形如当日离开时的少年。”
一进门,宁师兄轻轻拍了一下三娃的头,“自己玩去。”
……
陈云双手负在背后,笑意吟吟望去也不动弹。
两人边聊边走。
在未来的日子里,自己的熟人会变越来越少。
老年男子惊疑不定道:“道长,你长得像我一位故人,故而老朽多看了两眼。”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孙子,避让到青石路左侧。
陈云笑容满面道:“三十斤猪油、七十斤菜油,十来斤盐、蜂蜜一两斤,烈酒的话……一百斤,至于花朵越多越好吧。”
陈云微微颔首道:“算是吧,只是未曾成亲。”
陈云缓缓开口道:“你待会下山之时,能否帮我带些盐、蜂蜜、猪油、菜油、味道较香的花朵和烈酒回来?”
陈云听着这番话,内心同样尤为的感慨。
这老年男子牵着一名五六岁儿童,满脸慈祥的叮嘱道:“三娃,跟在爷爷后头,别乱跑,待会给你买烧鸡吃。”
宁师兄哑然失笑道:“瞧你失态的模样,陈师兄跟你问好,你还不快回礼?”
老年男子看见是一名青年道士,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
尽管如此,宁师兄语气还是没刚才那么随意了。
说完,他拉着孙子转身朝东边方向要走。
陈云轻轻在对方手背上拍了拍,“正好此番途径长安,便来看看宁师兄与余师兄,诶,余师兄近来可好?”
陈云就那么平静站着,微笑道:“老先生,为何一直盯着贫道看?”
“好!好!好!”余绿萍连叫了三个好字,“你们好就行了。”
东侧灶房方向探出来一個老妇。
“怎么会?”宁师兄擦了擦脸上泪痕,露出真心地笑容,“你我师兄弟二人,数十年未曾见面,今日就算不肯去,我也要拉着你回去共饮一杯呢!”
陈云与爷孙俩往前走,“行,正好多年未见,今日不醉不休。”
“她很好,很好。”宁师兄一边回应,一边拉着孙子道:“三娃,叫人,快,叫陈爷爷。”
他说完后侧头关心道:“诶,陈师兄,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容颜都未改?”
眼看就要快到目的地了。
两人闲聊了没几句,来到客堂。
陈云伸手摸了摸三娃头顶,“呵呵,不客气。”
宁师兄将陈云请到上座,端茶送水。
看着宁师兄现在模样。
“什么?”宁师兄猛然止住了脚步,脸上表情一下子变得敬畏了起来,语气都恭敬了许多,“你……成仙了?”
如果他真的跪了下来,这情分可就真的没了。
三娃用天真无邪的好奇眼神看着陈云,“陈爷爷。”
宁师兄同样目露好奇。
她一脸疑惑道:“老头子,谁来……哎哟!”
老年男子身上穿着绫罗绸缎,哈哈大笑道:“好,好,买给你吃。”
他知道陈云今日这么说,是看在往日情分上。
陈云笑着摇了摇头,“余师兄性子还和以前一样。”
陈云行走在青石路上,有一种踏在不带一丝尘垢自然古朴与宁静淡泊中的感觉。
他不由自主松开孙子的手,缓缓走到陈云面前,略带哽咽的说道:“如此之多东西,我如何给你带回来?要不这样,你把钱给我,我替伱和各铺掌柜的说一声,让他们晚前把东西送来?”
宁师兄说是这么说,脸上却止不住笑意。
谁曾想三娃已经一把接过,蹦蹦跳跳高兴道:“谢谢陈爷爷。”
老年男子蹙眉许久,最后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定然是我认错了,我那位故人想来如今也四五十岁,怎可能像道长这么的年轻。”
陈云哈哈大笑,“未曾想三四十年过去,你依旧记得往日情形,宁师兄,别来无恙?”
陈云来到了距离长安城十几里之外的鱼兆镇。
那男童奶声奶气道:“爷爷,我不要吃烧鸡,我要吃蒸花糕。”
宁师兄笑着摇了摇头,朝里喊道:“绿萍,绿萍,快出来,把大郎、二郎全都叫出来。”
然而老年男子却猛然间扭过头来,不敢置信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巍颤颤的说道:“行,大约要多少?”
陈云道:“侥幸成仙。”
“可不是么,急躁的很,有时候我和她三言两语不对付,她还要伸手打我呢,悍妇。”
她朝着宁师兄望去,“老头子,赶紧把陈师兄请客堂去,我叫大朗二郎他们过来拜见陈师兄。”
他递了过去道:“给你一个好吃的糖丸。”
这里,仿佛是远离喧嚣梦寐以求的诗境家园。
“哦!”
“哦?”陈云反问道:“像哪位故人?”
他不由自主有一种错觉。
宁师兄激动的喜极而泣,上前抓住陈云的手,“陈师兄,没想到真的是你呀,我还以为认错了。”
余绿萍抬起头惊喜道:“王师弟跟你成了?”
说这话的时候,宁师兄语气里当真百感交集。
余绿萍三步当做两步走上前,就如同之前宁师兄神态一般惊疑不定,“这位道长,你是……”
这句话非常莫名其妙,这边是小镇,又不是在山里面。
既然如此,自己又来到了长安,自然要去见见曾经的故人如今如何。
宁师兄瞳孔猛然放大。
余绿萍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压抑心情的激动,用标准不已的作揖礼道:“有劳陈师兄挂念,我很好,师兄你呢?”
前方酒铺窜出来一个五十多岁、头发灰白、留着半尺雪白长须的老年男子。
来到了一处相对而言比普通人家高档点的府邸。
他略带笑容道:“好,好,我们师兄弟今日只叙旧,不谈其他。”
望着对方拘谨的模样,陈云笑着插科打诨道:“你我师兄弟二人,今日只叙旧,不谈其他。”
忽然,他看见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挡住了落日余晖的光芒。
下午快要日落时分,雾气好似仙气弥漫,轻吹一股幽淡,将小镇笼罩在梦境里。
余绿萍当时一怔,旋即双眼布满了雾气,有些激动的看向宁师兄,“是陈师兄!老头子,是陈师兄!”
末了,他坐在旁侧感叹道:“想当初我们传道观十几名长工,就陈师兄拜入了祖师门下,可惜,我等没有仙缘,无法像师兄这般超凡入圣。”
他当然知道陈云随手拿出来的东西,对于凡人来说都极为珍贵。
陈云双手负在背后,缓缓朝着镇西方向走过去。
岸边零落有致的人家炊烟袅袅。
宁师兄本来都准备下跪了,如今听到这番话,连忙站直了身子骨。
仿若时间就此定格。
宁师兄目露好奇,“别怪师弟好奇,你几十年过去还能青春常驻,究竟什么境界了?”
陈云作揖一拜,“余师兄,别来无恙。”
这些话曾经是自己在传道观准备制作香皂时,曾经与宁师兄说过的。
两人继续朝前走。
她话没有说完,便看见正在微笑的陈云。
如果自己没有成功拜入恩师门下修仙问道,兴许,现在也和宁师兄差不多,傍晚买一壶小酒,牵孙子的手,回到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
人生之机缘当真奇妙,同舟共济,却不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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