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国大将军出征灭亡他国后,本国国尉却被硬生生气到昏迷。
古往今来,恐怕也仅此一遭了!
诸多臣子大惊失色,赶忙呼唤太医。
嬴政更是拉着魏缭的手,好生上演了一副君臣相惜。
韩仓等老臣见状却是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这就崩溃了?
类似的场面,我等都不知道已经经历过多少次了。
毕竟,有嬴成蟜出征在外,这点变数算什么啊!
果然是新入大秦不久的臣子,心理承受能力就是差!
待夏无且匆匆赶来,嬴政当即给夏无且让出位置,而后从怀中摸出自第二卷军报末尾拆下的竹简,再次翻看。
【王兄!弟,弟好像又闯祸了oo弟真不是有意的啊!】
【阖闾城与下邳城之间路途遥远、传讯艰难,弟真不知道上将军翦会于同日掘断河堤,引水灭下邳啊!】
【否则弟绝对不可能于当日攻破阖闾城!】
【至于弟阵斩楚王、屠尽阖闾城内的楚国王室子弟,皆是因楚王言语间辱及家母,弟如何能忍呐!】
【弟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半点灭楚的心思,弟甚至都未尽全力,更不曾亲自破阵!弟真的很收敛了!】
【谁能想到楚国这么不经打啊┭┮﹏┭┮弟委屈!是楚国碰瓷!楚国欺负老实人啊!】
【大兄你要信弟啊】
【大兄你一定会相信弟的对不对?】
【弟就知道,大兄肯定会相信弟的o】
【只是弟现下该当如何?弟真想不出法子了!】
【大兄!快快想想办法啊!弟好慌】
又看了一遍嬴成蟜发来的私信,即便不知道碰瓷是什么意思,嬴政也愈发能感受到嬴成蟜在书写这封信时那委屈、冤枉又紧张的心情。
嬴政怎能不信嬴成蟜!
看着那一个个活灵活现的表情,嬴政更是不忍心再责怪嬴成蟜。
楚国之所以亡,皆是因寡人令王弟出征、楚国又太过疲敝所致。
与寡人王弟何干!
嬴政以拇指压住太阳穴,眼含后悔的轻声喃喃:“寡人果真不该令王弟出征啊!”
“而今天下局势已发展如斯,寡人又该当何如!”
王弟想不出法子了,难道寡人就想得出法子吗!
“本公的谋划!”魏缭缓缓睁开眼皮,纵然眼前还是一片黑暗,却依旧失神的喃喃:“本公的谋划啊!”
嬴政压下思绪,赶忙回到魏缭身边,关切发问:“爱卿,可无恙乎?!”
当昏暗的视野中出现嬴政的身影,魏缭近乎崩溃的悲声而呼:“大王!臣,请辞!”
嬴政握住魏缭的手,连声道:“爱卿切莫如此言说!”
“太医,速送爱卿回宫诊治,定要让爱卿痊愈!”
别想让寡人一个人收拾这烂摊子!
满朝群臣,谁都别想跑!
魏缭反握住嬴政的手,恳切而悲哀的看着嬴政:“大王,放臣走吧!”
“这国尉之职,臣是一天也干不下去了!”
魏缭不是在以退为进。
魏缭是真不想干了!
魏缭分明是有才华的大贤,也为大秦制定了足以一统天下的国策。
魏缭有信心,只要大秦依照魏缭制定的策论走下去,大秦一定可以一统天下!
可结果呢?
现在的魏缭只能窝在大秦军校里讲解战阵兵法度日,他的主要才华每每将要施展之际就会被寸止!
明明身怀奇才又身居高位却始终无法一展所长,天知道魏缭有多难受!
与其继续在大秦荒废才华,魏缭宁可去个小国一展抱负!
嬴政双手紧紧握住魏缭的手,诚恳的说:“爱卿但有所需,寡人必定应允!”
“寡人得遇爱卿,如鱼得水!”
“爱卿岂能一走了之啊!”
魏缭的声音无比悲怆:“臣别无所求!”
“臣只求大王若对臣制定的谋划有所不满,便坦言之。”
“若大王也以为臣为大秦制定的谋划可行,那就让大秦依照臣制定的谋划发展下去!”
“臣,唯有这些许恳求而已!”
“大王,可能应允臣乎?”
魏缭的恳求并非近乎卑微。
这就是彻彻底底的卑微!
身为大秦三公之一,魏缭在大秦的身份仅次于隗状,他本就应该参与大秦未来发展的整体规划。
经由魏缭谏言,嬴政应允,隗状、王绾同意的国家发展规划,也理应被整個大秦尽可能的执行。
然而面对魏缭这最基本、最卑微的请求,嬴政却无法给予肯定的回应。
嬴政只能侧面回答:“爱卿莫要如此作态。”
“长安君虽于此战灭楚,却实非长安君所愿也,而实在是因缘际会的结果。”
“世间之事,多有波折,何况规划乎?”
“拜请国尉收拾心神、重整旗鼓。”
“长安君骤然灭楚之后该当如何收拾,寡人还需要国尉好生参详啊!”
魏缭绝望摇头:“臣,已无策也!”
“今我大秦骤然灭楚,看似是开疆扩土,但对我大秦而言却是大难!”
“短短数年之间,我大秦疆域扩张近四倍!更有诸多基层官吏战死沙场!”
“疆域广、黔首众、官吏稀,我大秦何以治民?”
“楚诸百姓而今皆退守吴越地,待吴越地并入我大秦疆域,这些楚国百姓怎会安稳度日!”
“吴越地非但无益于秦,甚至会成为我大秦掣肘!”
“令我大秦本就疲敝的国力雪上加霜啊!”
听见魏缭这话,连同嬴政在内的所有大秦朝臣都轻声一叹。
如今的大秦看似烈火烹油,实则危若累卵。
现在的大秦就连治理当下疆域都难上加难,更遑论是再加上一块聚集着诸多大族的吴越地了!
如果大秦处理不好吴越地,大秦虽亡楚,大秦却也会因楚而亡!
就在大秦君臣默然无言之际,那名传令屯长突然弱弱的开口:“大、大王,末将可否言说一句?”
嬴政压下心中烦躁,温声道:“大可直言!”
传令屯长赶忙道:“启禀大王,长安君在灭阖闾城后便召集了所有楚地百姓议事,希望楚地诸百姓能再举楚王。”
“然,楚地诸百姓却皆不吝一死以推拒,更是以族中荣耀发誓绝不会作乱,更不会谋求复国。”
“据末将所知,屈、昭、斗、成等诸百姓皆意欲派出使臣往咸阳,甘愿将主脉子弟尽数送来咸阳城,只求大王能召回长安君。”
“只是这些信使皆被长安君所困,故而未能成行。”
魏缭:啊???
群臣:!!!
嬴成蟜究竟把楚地大族们欺负成什么样了啊!
嬴政赶忙发问:“楚地诸百姓果真有此心?”
传令屯长肃然拱手:“末将不敢欺君!大王可传讯询问长安君此事。”
秦国君臣在担心楚地大族会不会安稳度日。
但楚地大族却更担心嬴成蟜怀疑他们不会安稳度日!
为了能逃脱嬴成蟜的魔爪,楚地大族们甚至不吝把主脉子弟押在咸阳城!
还动乱?
活着不好吗!
嬴政畅快大笑:“彩!大彩!”
“若楚地诸百姓皆将主脉子弟迁来咸阳,当可保一时安宁。”
“若王弟果真对楚诸百姓有如此威慑,吴越地至少可保三五年安稳!”
“魏爱卿所忧之事,亦解也!”
虽然这依旧无法根治楚地大族们的动乱之心,但至少可以给大秦争取三五年的安稳日子。
而只要有三五年的时间,大秦就有机会解决此事!
魏缭的面色好看了一些,但也仅仅只是好看了一些而已。
听闻嬴政这话,魏缭苦涩摇头:“吴越地动乱只是我大秦现在需要面对的忧患之一。”
“除内乱之忧外,我大秦更有外患!”
“今楚亡,则齐国南方再无强敌,很可能会背弃盟约。”
“燕、赵二国更是会深感唇亡齿寒,与齐合盟,伐我大秦!”
“敢问大王,当今大秦可有同战三国的国力乎?”
此话一出,秦国君臣再度默然。
虽然秋收在即,但去年歉收以至于国库存粮告罄。
倘若齐国不把后续的粮草送过来,那即便是秋收之后,大秦的粮草也不足以支撑大秦打上一场大战。
大秦的新一代青壮也还没成长起来,新附之地也尚未归心,秦国尚无法尽取其民力。
倘若现在真的爆发一场大战,大秦根本顶不住!
嬴政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正因如此,寡人方才更需要诸位爱卿臂助!”
“而今大秦危难当头,寡人……”
不等嬴政话落,一阵高呼突然自远处响起。
“秦王可在?”
“外臣求见秦王!”
梁敢眺望一番后低声道:“是齐国使者淳于虎和燕国使者鞠武。”
嬴政心里一个咯噔。
嬴成蟜和王翦的传令兵在路上刻意拖延时间,但燕国和齐国的候者可不会刻意拖慢速度,反而会快马加鞭的传递消息。
也就是说,齐王、燕王很可能早就已经知道了楚国灭亡的事实,并对驻秦使者做出了指示!
嬴政肃声道:“诸位爱卿,请正我大秦之威,以震他国!”
隗状等朝臣肃然拱手:“唯!”
他们很清楚嬴政是什么意思。
说白了,就是别露怯!
虽然现在的大秦根本支撑不起一场大战,但众人却需要吹出一副唬人的外皮,争取把齐国和燕国的求战之心给吓唬回去!
魏缭也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赶忙站直身子,调整好表情,肃然拱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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