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否承认,嬴成蟜都已在事实上成了很多人的主心骨。
而今嬴成蟜迟迟不至,将士们却身处于大秦的权力中心,这让殿前广场的不少将士都心中忐忑。
葛平、黄匡等反戈军头目都尽可能的坐直身子,根本不敢抬头仰望那巍峨的麒麟殿,只是不断与身旁袍泽以眼色交流。
他们上一次吃饭还是在天没亮之际,现在天色眼瞅着都快黑了!
天知道他们有多饿!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饭菜变凉,却不敢吃上一口。
“诸位袍泽!”
突然间,一阵热情的招呼响起,迅速吸引了葛平等人的视线。
便见苏角、孬蛋、嬴猎三人左抱酒坛、右持酒爵的走来。
嬴猎目光扫过那些不曾被动过一筷子的菜色,认真问道:“今日菜色可是不合诸位胃口?”
葛平等人赶忙起身拱手:“美味至极!”
说嬴政赐下的酒宴不好吃?
作死也不是这么作的!
嬴猎目露不解:“那诸位为何未曾用上分毫?”
葛平等人不由尴尬。
这该怎么回答?
说出身贼匪的他们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能跑到王宫里吃饭,自卑到不敢触碰那华美的餐具?
还是说嬴成蟜不在场,他们所有人心里都惶恐难安?
亦或是说于战场倒戈的他们不知道即将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紧张的吃不下饭?
苏角爽朗笑道:“还能是为何?”
“此地可是咸阳宫!普天之下最为恢弘的宫殿!”
“昔年本将第一次入咸阳宫而享宴之际,不也与诸位袍泽一般紧张到根本不敢用餐?”
葛平等人不由得面露感激,声音艰涩的笑道:“是极是极!”
“确实是略有紧张!”
“咸阳宫甚伟也,我等战战兢兢而不敢食!”
苏角闻言笑的愈发爽朗:“不过诸位袍泽无须紧张。”
“你我都是长安君的兵,这是诸位第一次入咸阳宫享宴,却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来!”
“为诸位初来咸阳宫享宴,饮胜!”
说话间,苏角给自己倒满一爵酒,遥遥相敬。
都尉敬酒,葛平等人也只得赶忙满饮爵中酒。
“嘶~哈~”
许是因这辈子都没喝过如此美酒。
也或是因为一天没喝水实在是太渴了,葛平不禁感慨:“此酒,甚甘!”
“只可惜,如我等这般人恐难再饮此酒!”
在葛平、黄匡等人看来,他们之所以能有资格走进咸阳宫、坐在这里吃饭,完全是因为他们主动投效大秦,给天下贼匪作了表率作用。
等发挥完表率作用之后,大秦能如数兑现给他们的承诺已是不易。
如他们这般卑贱之人岂能有再次踏足咸阳宫的机会!
苏角失笑:“我等是什么人?”
“苏某家中虽算不得贫困,却也不过是寻常农家子而已,初从戎之际更只是个小小材官。”
“只是因为苏某坚定跟随长安君,今年不足二十岁便已往咸阳宫享宴三次!”
“所以我等曾经是什么人,半点都不重要。”
“只要坚定的跟随长安君,只要敢打敢杀爱学习,我等就只有一个身份——长安君的人!”
“身为长安君的人,入宫享宴、用此美酒,难否?”
庄仇眸光微眯,不知苏角这番话究竟是苏角自己的心思还是出于嬴成蟜的指使。
但无论这究竟是谁的意思,坚定的追随嬴成蟜都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更重要的是,他们投奔大秦不就是奔着嬴成蟜来的吗!
庄仇当即为自己斟满酒水,再次举起酒爵:“苏都尉所言不错。”
“我等皆是长安君的人!”
“为长安君,饮胜!”
葛平等人对视一眼,也纷纷举爵:“为长安君,饮胜!”
苏角顿时笑的牙龈都露出来了。
只要你们是长安君的人,那我们就是自己人!
举坛灌了满爵酒,苏角高举酒爵而呼:
“为长安君,饮胜!”
满饮爵中酒后,庄仇故作遗憾的说:“庄某此生最为畅快的时日,便是与主帅并诸位将军一同杀敌的日子。”
“只不知何时能再有为主帅杀敌的机会!”
苏角砸了砸嘴:“这个,未可知。”
“咱们主帅吧,比较……”思虑了几息,苏角才想出一个形容词:“自由!”
“大王心忧主帅安危,故而除非是迫不得已,否则都不会遣主帅出征。”
旋即苏角又安慰道:“不过也无碍。”
“当今天下乃是大争之世,大战频发,我等必定还会有机会再与主帅共同出征!”
庄仇目露诧异:“主帅那般善战,竟难有出战之机?”
“那此战过后大王会如何安排主帅?”
苏角笑不出来了:“那自是让主帅继续回军校做军校令啊!”
“包括本将、都尉猎、杨副将等一众将领,我们都得回军校继续读书。”
一想到在军校学习的日子,苏角就一个脑袋两个大!
葛平不禁发问:“军校?”
“末将于军中便多听有将军言说自己是军校一期生。”
“只不知这军校是什么官署,竟需要如此之多的大将共同操持!”
嬴猎接口解释道:“军校非是官署,葛兄可把军校理解为学宫。”
“只是较之寻常学宫,能入我大秦军校者皆是我大秦的中高爵者。”
“且我大秦军校由长安君并国尉亲自负责,管理、教学皆比照军营。”
苏角吐槽道:“也比寻常学宫辛苦多了!”
将嬴猎的介绍与自己获知的情报相互印证后,庄仇心绪急转,羡慕的说:“辛苦是辛苦,但能得主帅亲自教诲,这可是庄某求都求不来的幸事啊!”
苏角看向庄仇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审视:“大秦军校一期已经满额。”
“我大秦军校何时开启第二期,还得看长安君的心意和大王的安排。”
“庄兄若是有意入军校,可直接上禀长安君。”
虽然苏角对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比较迟钝。
但庄仇的目的性着实有些强,苏角很难不发现庄仇是在刻意套话。
庄仇倒是半点都不尴尬,只是再次举起酒爵,坦诚的说:“我等为长安君而来秦,唯愿附长安君骥尾。”
“宴后,庄某便去求禀主帅,望能随于长安君左右学习一二!”
“拜谢苏兄提点!”
话落,庄仇将爵中酒一饮而尽。
一听这话,苏角刚刚提起的那点警惕烟消云散,美滋滋的陪了一爵后便坐在庄仇身边道:“吃菜吃菜!”
“我跟你说啊,咱们不是门客,不需要有那么多心思。”
“长安君也不乐意麾下有那么多繁杂心思。”
“长安君那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踏踏实实、勤勤恳恳的建设大秦,余下的事皆交给长安君,长安君必不会委屈了咱们!”
庄仇诚恳点头:“庄某从来都不怀疑长安君会庇护我等。”
“只是我等昔日皆是贼匪,着实不知除了作战之外还有什么可为长安君分忧之能。”
苏角随意笑道:“那就等待长安君安排便是!”
苏角主说,嬴猎劝酒,孬蛋捧哏,一爵爵酒水被灌入众人腹中。
葛平等人终于有胆子夹起面前珍馐送入口中,七嘴八舌的询问着问题。
见场子热络起来了,苏角才笑而起身:“入军校之事苏某会代诸位与长安君言说。”
“不过在这之前,诸位袍泽先当吃好喝好!”
庄仇等人放松的笑而拱手:“一定!”
又饮尽一爵酒,苏角目光扫视间就又看到了一处i人聚集地。
抱起酒坛,苏角快步走去,热情高呼:
“诸位袍泽!”
眼瞅着苏角等人走远,葛平看向庄仇:“庄兄方才询问良多,可是对未来已经有些打算?”
黄匡等人也尽数看向庄仇。
虽然大家都是倒戈投秦的贼匪头目,但在所有贼匪头目之中,庄仇曾掌控的贼匪最多,隐忍的时间最长,立下的功劳最重,已然隐隐成为贼匪头子们的领袖。
庄仇坦言道:“大秦军校是个好地方,庄某会寻求进入大秦军校的机会。”
一众反戈军将领齐齐愕然:“去军校?那可都是秦国中高爵者去的地方,我等能去吗?”
“咱辛苦了一辈子,而今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庄兄难道不想享受享受吗?”
“庄兄图什么啊?”
学习?
让他们的孩子去学习,他们一万个同意。
但让他们自己去学习?
他们宁可去再砍杀十名敌军!
庄仇手指捏着酒爵,表情淡淡的看向众人:“我等皆曾为贼匪,即便有姚上卿为前例,我等在大秦亦与群臣众将格格不入。”
“唯有进入大秦军校,才能洗去我等的一身匪气,融入大秦!”
“唯有大秦军校能让我等有机会一步步的向上爬,帮助长安君将这天下改造成我们理想中的模样!”
据庄仇了解,姚贾虽然位列秦国九卿,但姚贾在秦国的处境其实算不上好。
韩非等多名出身高贵的臣子都对姚贾直白的表现出了鄙夷和排斥。
万幸嬴政和嬴成蟜都对姚贾鼎力支持,才让姚贾可以坐稳九卿之位。
姚贾尚且如此,遑论是他们呢?
在庄仇看来,军校能教给他们多少学识只是小事。
借助军校洗去匪气、结识权贵、深深打上嬴成蟜的烙印,才是他们进入军校最大的收获,也是他们进入大秦权力中心唯一的可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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