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闯入密林的项荣等人,苏角眼中满是不甘,就连马蹄下踩着的大纛都不香了!
虽然仅有二十六人冲出了包围圈,但那二十六人内却包含着此军主将!
嬴成蟜给予了他最为艰巨的任务,他却辜负了嬴成蟜的信任!
苏角毫不犹豫的嘶声怒喝:“入林,追杀!”
“铛~”
就在苏角一夹马腹,意欲率兵冲入林中之际,一阵钲声响起。
苏角错愕的看向秦军大纛方向,便看到了摇晃着的令旗。
攥紧缰绳,苏角无奈喝令:“撤军!”
令麾下重整兵马,苏角迅速策马赶至嬴成蟜面前,焦声道:“主帅,为何要下令收兵?”
“卑职固然辜负了主帅期许,令得楚军此部主将在内的二十六名将领突围入林。”
“然,我军还能追!”
“敌军却仅剩二十六人!”
“勿论付出多少代价,我军必定会将敌军围歼殆尽!”
苏角不在意牺牲,甚至不惧怕再与项荣捉对厮杀。
苏角独独惧怕辜负了嬴成蟜的信任!
嬴成蟜却摇了摇头:“不必!”
“总要有些人回去通风报信,扰乱楚上柱国所部军心才是。”
“仅仅只放了二十六人逃走,反倒是出乎了本将预料之外。”
和多杀几十个人相比,让这几十个人去扰乱楚军军心显然更划算。
且楚军确实仅剩二十六人,但却是楚军最能打的二十六人,他们又已经进入密林,进入了楚军的优势地形。
为了抓这二十六人,嬴成蟜可能要调动数千人,再付出数百条性命。
完全划不来!
更重要的是,今夜的这场火很可能会成为这些将领一辈子的噩梦。
嬴成蟜很乐意这些惊弓之鸟继续担任楚军将领,为他送来下一场胜利!
苏角讷讷的看着嬴成蟜:“主帅早就预料到我部不能完全阻截住敌军?”
合着主帅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我部?
嬴成蟜露出温和的笑容,用力拍了拍苏角的肩膀:“你部已经做的够好了。”
“此部楚军竟皆是潺骑之士,这超出了本将预料之外。”
“你部将士竟能与楚军以骑战对冲,你又能指挥兵马与楚军于对冲之中不落下风。”
“鏖战至最后更是近乎全歼敌军,仅容二十六将逃脱,这更超出了本将预料之外!”
“本将给伱部的命令只是将这块骨头给本将啃下来。”
“可不曾令你部要把这块骨头咬碎了、磨成粉,吞噬殆尽啊!”
战国时代,因为马具的落后,导致骑兵的培养格外艰难。
训练一名骑士平均需要一年时间,这还只能培养出可以骑马奔驰,却依旧需要下马作战的士卒。
想要训练一名能骑在马上射箭的潺射之士至少需要数年时间。
而若是想训练一名能骑在马上使用兵刃作战的潺骑之士,那更是需要十年左右!
因为潺骑之士庞大的培养成本和低性价比,只有学派、贵族等更重视个体战力的势力才会着重培养。
这就导致突击骑兵和骑兵对冲基本只会发生在学派、贵族的争斗之间。
直至二十四年后的彭城之战,项羽才将突击骑兵大规模搬上战场,让骑兵以独立兵种的身份出现在了国与国之间的战场上!
作为项羽之父、项氏少族长,项荣必然没少接触骑兵对冲。
但这却是苏角第一次接触骑兵对冲,也是苏角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精锐的兵种。
苏角能做到如此地步,确实已经超出了嬴成蟜的意料之外!
苏角眼中渐渐散发出雀跃的光:“主帅过誉!”
“若非主帅集中我军所有潺骑之士,并将其半数调入李信都尉麾下、半数调入末将麾下,末将也无力奈何楚军骑士。”
“而后末将不过是见敌将如此施为,便将本部兵马也如此布置而已。”
嬴成蟜看着杨虎,指着苏角,失笑道:“本将夸他,他倒是谦虚上了。”
苏角不好意思的咧嘴而笑。
看着苏角那又憨又稚嫩的笑容,杨虎眼中满是羡慕:“若本将没看错的话,苏都尉此战还夺了楚军大纛吧?”
苏角这才回过神来,赶忙从麾下手中接来楚军大纛,双手奉上:“末将亲斩楚军护纛手,夺楚军大纛。”
“请主帅一观!”
嬴成蟜双手接过楚军大纛,朗声而笑:“苏都尉果真悍勇!”
“若本将没记错的话,苏都尉已集齐斩将、夺旗、陷阵、先登四大功。”
“诸多悍将可望而不可及之功,已被苏都尉尽取!”
“待到本将将此战战况上禀朝廷,大王亦必当重赏苏都尉!”
苏角振奋拱手:“拜谢主帅!”
杨虎等所有将领看向苏角的目光都满是羡慕。
就连刚刚屠戮楚军而回的杨樛、西锋二部看苏角的眼睛都有些发红。
经此一役,苏角正式完成了对四大军功的全成就解锁。
虽然含金量差了点,但这可是多少悍将一辈子都求不来的大满贯!
却被不到二十岁的苏角尽数点亮。
这不只是成就的收集,更能助苏角在嬴政心中留下一个猛将、悍将的标签。
再加上嬴成蟜的大力拔擢……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柠檬树前看苏角,众将酸又酸!
嬴成蟜将大纛交给卦夫保管,目光又看向各部都尉:“此战能胜,亦有劳诸位袍泽效死!”
“然,我军至今仍不知楚军藏于此地的兵力究竟有几何、是否是主力。”
“是故,我部仍不能懈怠。”
“令!”
“斥候即刻拷问所有俘虏,询问此军详情。”
“杨樛所部即刻开始打扫战场,务必于两个时辰内打扫完毕。”
“传令都尉李信、都尉羌槐两部都尉合为先锋,沿途收缴民船,以载我军顺涢水急下夏地!”
“传令都尉羌槐等各部都尉,往宽谷谷口方向集合,整军休息!”
一众都尉齐齐拱手:“唯!”
……
三日后。
咸阳宫,御书房。
腊祭近在眼前,但大秦的公务人员们今年显然是不会有假期的了。
恰恰相反,随着腊祭和战争的双重压力,所有大秦朝臣的工作压力都变得愈发严峻。
韩仓躬身拱手,愁眉苦脸的说:“启禀王上,今岁秋粮已尽数点算完毕,正在分批运往各仓和前线。”
不等嬴政说话,韩仓就忍不住补充道:“今岁固然是丰收之年,但我大秦却根本无力收成。”
“以至于今岁所获之粮较之去岁还略有不如!”
“即便算上齐国赠与我国的粮食,在保证明岁黔首有粮可食、官爵者岁俸不失的情况下,我大秦存粮最多只能供前线将士们再鏖战八个月!”
似乎是生怕嬴政不信,韩仓再次加重语气:“这已是微臣在不违律法的情况下所能做到的极限!”
嬴政温声道:“有劳韩爱卿!”
但在内心深处,嬴政却将大秦的粮草极限拉长到了九个月。
战争,是会死人的。
而死人,是不需要吃饭的!
这很冷血,但这也是事实。
而为了胜利,感情必须要为理性让步!
嬴政目光转向其他朝臣:“燕国行人已传回奏章。”
“燕王喜拒绝出兵臂助我大秦,但却也不曾有意参与合纵。”
说话间,嬴政声音平和,眼中却有些遗憾。
在驻燕行人的奏报之中,安全回返燕国的燕丹却并未再劝谏燕王喜遵守盟约,反倒是广邀天下游侠、宴饮不休。
明明燕丹临走之际还与嬴政相对而歌,怎的回返燕国之后却不曾为盟约说上一言?
嬴政不能理解!
魏缭笑而颔首:“这倒算是个好消息,如此,囤驻于阳晋的蒙将军所部便可以动一动了!”
“臣以为……”
魏缭话音未落,门外突然响起新晋侍郎蒙毅的呼声:“启禀王上,军情急报!”
大秦一众朝臣齐齐看向殿门,嬴政当即喝令:“传!”
殿门开启,一名传令屯长、两名传令什长被六名侍郎搀扶着进入御书房。
看到为首那名传令屯长,嬴政赶忙发问:“蛋屯长,长安君所部战况何如?”
没错。
那名传令屯长正是嬴成蟜常用的传令兵,蛋夫!
在这一刻,明明出现在嬴政面前的传令兵有三个,但嬴政眼中却只有蛋夫一人。
蛋夫挣开侍郎,任由麻木的双腿跪倒在地,振奋高呼:“拜见大王!”
“此战,大胜!”双手奉上一枚竹筒,蛋夫正声道:“军报在此!”
知道嬴成蟜性命无忧,嬴政这才放下心来,赶忙下令:“传!”
汪博跑下高台,从蛋夫手中接过竹筒,核验过封泥印信后切开封泥、倒出竹简,转呈嬴政。
嬴政迫不及待的接过竹简,目光在竹简之上迅速扫视。
【臣遵王令,率军南下应敌,楚上柱国所部却始终仅显露兵马八万。】
【臣觉有异,故令都尉蒙恬、都尉岑边率水师伪作主力,亲领主力往大洪山。】
【十一年九月二十七日。】
【时值西南风,臣纵火而焚大洪山,并挥师围歼。】
【此战,烧杀楚军十三万余,大多已成焦炭不可辨军功,臣所部斩获敌军首级四万六千七百二十一级,俘敌八千一百零三人,战死袍泽六千七百二十一人,重伤九千三百零三人。】
【并斩楚都尉四人、二五百主十人,楚军副将景畴率二十六将逃出重围。】
【篆此军报之际,臣所部已提兵南下,欲切断楚军辎重线。】
【十一年九月二十八日,秦长安君公子成蟜于大洪山遥拜王上!】
目光从文字之上扫过,嬴政畅快大笑:“彩!”
“大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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