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十余万大军枕戈边境,三十余万兵马在境内犁庭扫穴,对山贼水匪和僮仆军施以数百年未有的大扫荡!
赵国陆续向秦赵边境增兵二十万,携去岁武安之战的胜势,威逼之态极尽强势,又发五万兵马对国内冥顽不化的老贵族们和支持老贵族的官吏们挥出屠刀,邯郸市集之外每日血流成河!
南北两座大国的动作让整个天下一片风声鹤唳。
燕国迅速增兵五万于燕赵边境以防万一。
齐国更是紧张的囤积了十万大军于南阳境,以免楚军突然转进东北。
秦国君臣同样胆战心惊。
但那连老鼠看了都能落泪的粮仓却让秦国不得不选择承受压力和危险,将压力抗在高层。
一时间,天下间血气萦绕,唯独秦国黔首似乎没被影响,一片岁月静好。
秦王政九月一日。
屯留县西侧丘陵。
往年此地常有虎啸之音,寻常黔首皆不敢入。
但今年,此地却是人声鼎沸!
“张季,快带着乡民们去西北边,那边飞来了一大群鸟!”
“黄亭长!西南边来了一头彘!您快带人过去啊!”
“不好了!大虫下山了!速速持械备战!”
“喊个甚!县令已带人过去了,莫怕莫怕,快来杀彘!”
循着习惯下山觅食的野猪看到拦在自己面前的三十余名壮士,小小的眼睛里露出大大的疑惑。
每年俺下山的时候,想吃啥就吃啥,吃饱就走,也没见人拦俺啊!
今年这是怎的了?
警惕的本能让野猪有心退去。
然而当它的视线顺着人群缝隙看到远处时,小小的眼睛里却放出大大的光芒。
竟有如此之多的美味!
是俺的獠牙不利了,还是你们飘了?
知不知道什么叫一猪二熊三老虎啊!
“吭哧~”
吼叫着,野猪对人群发起冲锋。
亭长黄垚断声喝令:“放箭!”
一声令下,三十余根箭矢飙射而出,其中二十余根都稳准狠的刺入野猪皮肤。
然而野猪非但没有倒下,反倒是发出了被激怒后的狂吼:
“昂!!!”
四蹄交替间,野猪的时速骤然提至七十公里每小时,向着一名亭卒冲撞而去!
仅只是高速的撞击便已足以令人毙命。
更遑论野猪还有两枚锋锐的獠牙!
黄垚惊声断喝:“散!换枪!”
余下亭卒迅速散开,弃弓持枪,对准獠牙上还挂着尸体的野猪狠狠刺出长枪!
“昂!!!”
伴着一声悲鸣,野猪身披三十余处血洞。
鲜血流淌而出,但野猪却愈发疯狂!
甩掉牙上挂着的尸体,发疯的野猪向身周亭卒再次发起冲锋。
黄垚毫不犹豫的喝令:“跑!”
一众亭卒直接扔掉长枪,撒丫子亡命狂奔。
终于,野猪流干了鲜血,不甘的踉跄倒地。
黄垚大口喘着粗气,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袍泽们,此彘的一条后腿和皮留给战死袍泽家眷,余者同分之!”
所有亭卒齐齐欢呼:“唯!”
不远处传来一道满意的声音:“黄亭长所部果真悍勇!”
黄垚下意识的回身,而后赶忙拱手:“拜见县令。”
“那大虫可授首乎?”
屯留县县令张浦笑道:“那大虫爪下多有乡民性命,岂能让它跑了?”
张浦身后,几名县兵配合的将老虎尸体高高举起。
黄垚和一众亭卒振奋拱手:“县令威武!”
张浦摆了摆手:“不过是为民除害而已。”
旋即张浦沉声叮嘱:“秋收在即,山上群兽涌动。”
“劳烦诸位务必严守防线,若遇不能敌之兽,即刻上禀,本官自会带县兵除之。”
“切不能令我等一岁辛劳毁于收获前夕!”
黄垚并一众亭卒齐齐拱手:“唯!”
张浦略略颔首,策马向田亩方向走去。
遥望远处那一株株壮硕的谷子,张浦不由得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多美啊!”
“于朝堂之上争权夺利,所得不过是人头滚滚。”
“但于这田亩之中耕种劳作,所得却是万民果腹!”
犹记得他刚刚被嬴成蟜派来屯留县担任县令时,此地虽然是十里八乡的富裕地,但却也只是相对于太行山内的其他城池而言。
可供耕种的平地并不算多,还有大量田亩没办法下犁,只能由人力开垦。
但自从长安犁问世,诸多原本只能由人力开垦的田亩用上了长安犁。
就连脚下这片昔日丘陵也被张浦调用人力开垦了出来,将曾经让屯留黔首望而生畏的虎穴改造成了孕育希望的粮田!
看着那一株株即将成熟的谷子,张浦获得了空前的满足感和愉悦感。
然而就在张浦沉浸在即将丰收的喜悦中不能自拔时,一名骑士却策马狂奔而来。
张浦怒声喝令:“休得踩踏田苗!”
然而那名骑士却根本没理会田间的谷苗,纵马疾驰至张浦面前,并赶在张浦大怒之前焦声低呼:“县令,城北发现赵军兵马!”
张浦脸色大变,沉声发问:“可探清敌军数量?”
骑士脸色苍白的说:“卑职所部仅有五人,无法看的清楚。”
“根据我等目测,敌军至少有八万人!”
张浦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双手抓住了骑士的双肩:“你在说甚?”
“八万?!”
屯留县虽然地处秦赵边境附近,但却并不是顶在最前面的城池。
而今竟然有八万赵军突然出现在城池北方,这如何能让张浦不惊慌!
骑士苦声道:“只多不少。”
“赵军行军速度很快,且赵军斥候已经发现了我部,卑职所部袍泽战死三人,重伤一人,仅卑职轻伤,还能回传消息。”
“为尽快上禀此事,我部只得在未探明的情况下回返。”
“请县令恕罪!”
骑士只是一年兵,虽然因其表现出色被点为斥候,但终究比不上边军斥候。
且县兵斥候的数量太少,面对赵军精锐斥候的拦截能活着回来已经很难了。
县尉刘旁右手按住了张浦的手,沉声道:“县令,袍泽们确实尽力了。”
“接下来我城该当何如,还请县令示下!”
环顾身周那些金灿灿的谷苗,张浦痛心疾首的喝骂:“赵狗何其无耻!”
“竟于秋收之际发动战争!”
“立刻令各乡有秩、啬夫,引导黔首入城暂避。”
“开武库!抽调所有青壮准备守城!”
张浦知道,赵军不可能是来逛街的。
再有半个来月就是秋收,想在半个月内结束一场局部战争实属痴心妄想。
也就是说,他们屯留县上下耗费一年心血方才种成的粮食,保不住了!
屯留县所有官吏心中也怒火中烧,齐齐拱手:“唯!”
警钟被敲响。
还沉浸在丰收美梦中的黔首们被唤醒,最后不舍的回望了一眼那些金灿灿的谷苗后背上行囊,跟着同乡黔首一齐涌入屯留县城。
及至天色渐晚,最后一批黔首终于跑进城内。
刘旁策马冲上登城马道,连声开口:“县令,城内所有十四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青壮已尽数往武库等待配发甲胄兵刃。”
“此战我军除两千正军之外,还能有七千余青壮参战!”
屯留县饱经战乱,民生凋敝,能凑出这么多可战之兵已是极限。
张浦眺望远方,声线之中满是沉重:“近万兵马,还能有一战之力!”
刘旁顺着张浦的视线看向远方,便见一条黑线已经跃出地平线,正在加速向着屯留县而来。
渐渐的,一面面赵军旗帜清晰的出现于屯留守军的视线之中,令得屯留县氛围愈发凝重。
而当屯留守军们看到那面绣着‘李’字的大纛时,所有人眼中都升腾起了浓浓绝望。
“武安君李牧为帅,提兵八万余攻我屯留?”
“我屯留县何德何能啊!”
去岁一战,关中老秦人的目光大多被嬴成蟜惊人的战绩所吸引。
但对于太行山地区的秦人而言,一场武安之战却让原本名不见经传的李牧之名如雷贯耳。
这可是能与上将军王翦对阵的男人!
以近万兵丁对战至少八万的敌军固然让人倍感紧张,但依托城墙为凭,此战也还有的打。
但现在你却告诉我们说敌军主帅是赵国武安君李牧?
这还怎么打!
张浦心里也很慌,却沉声而喝:“都慌个甚!”
“敌将是武安君又如何?”
“敌军拥兵十余万又如何?”
“我屯留县城墙高耸、存粮充盈,无惧久战。”
“副将熊所部五万兵马正于我屯留东北方向七十里的襄垣县驻守,长子县亦有援军可增援我城。”
“最多两日,援军必至!”
“我等仅需坚守两日而已。”
听着张浦这番话,屯留守军的心终于安稳了一些。
虽然我们屯留县的兵力少,但我们周边还有友军在呢。
东北七十里的襄垣驻军、南五十里的长子县,都会增兵支援我城!
张浦抬高声线,正声喝问:“想想伱们的家眷老小,想想你们今岁种下的谷子。”
“可敢与敌军死战乎?!”
遥望城外那金灿灿的谷苗,所有守军齐齐怒吼:
“死战!死战!”
屯留县北。
李牧策马而行,沉声吩咐:“传令下去。”
“凡踩踏谷苗者,斩立决!”
副将司马尚肃然拱手:“唯!”
命令刚刚下达,李牧就听到了城头秦军的呐喊声。
李牧饶有兴致的抬起头:“战意倒是汹涌。”
“但能维持几时?”
“令!”
“傅抵所部发兵一万,作势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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