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蟜儿,鱼呢?”
刚一回府,嬴成蟜就看到了满脸期待,手握木签的韩夫人。
院子里正升腾着熊熊篝火,上面摆好了木架,旁边摆放了调料。
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鲜鱼!
嬴成蟜尬笑道:“鱼……”
“儿让昌平君带走了,哈哈哈~”
“儿今日不想吃鱼,倒是想吃兔子!”
嬴成蟜双手高高举起十只野兔,好像生怕韩夫人看不见似的。
韩夫人微怔,旋即莞尔:“烤兔肉也是极好的。”
嬴成蟜嘿嘿笑道:“是吧是吧,儿也如此以为!”
将兔子交给强忍笑意的韩熏,嬴成蟜在篝火旁落座,迅速岔开话题道:“昌平君有意请儿往楚。”
韩夫人眉头一挑:“他想的倒是挺多。”
嬴成蟜往楚,对于熊启而言绝对是大好事。
但对于嬴成蟜而言却很难得利。
嬴成蟜点头道:“儿拒绝了他。”
“除此之外,昌平君还有意用栎阳县令交换安陵县令。”
韩夫人毫不犹豫的说:“昌平君已在为入楚而做准备。”
“只看大王会否同意此谏,便可知大王对昌平君此举究竟是何心意。”
安陵城是秦楚边境城市,又临近颍水上游,可以顺颍水而下寿春。
无论是进行秦楚走私,还是对寿春城发动奇兵突袭,亦或是反戈成为楚国的前哨站,此地都是上佳之选。
熊启如此匆忙的讨要安陵城县令之位,显然是心中并不安分。
嬴成蟜笑道:“所以儿令其莫要在意儿的态度,自去寻王兄上谏便是。”
“若是果真能换来个栎阳县令之位,倒也是好事。”
韩夫人欣然而笑:“甚善!”
“我儿英明!”
嬴成蟜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昌平君近乎未曾掩饰,儿做出如此决定并不值得称道。”
韩夫人认真的说:“无须昌平君细细讲清楚,你便能看出昌平君所求,这已是进步!”
嬴成蟜:???
母妃,我怀疑你在骂我!
韩夫人笑道:“不过无碍。”
“这些事都与你我无关。”
从韩熏手中接过处理好的兔子,韩夫人兴致勃勃的将其穿在木签上:“吾现在最想做的,还是尝尝我儿亲手猎来的兔!”
嬴成蟜也露出笑容:“日后儿会经常去渭水河畔,吃鱼的机会多的是。”
“但如此肥美的野兔可是不多见!”
韩夫人面含笑意,也不拆穿嬴成蟜,而是贴心的转移了话题:“吾已借来了三百余万钱。”
“伱想做的事,可以开始做了。”
嬴成蟜惊喜拱手:“拜谢母妃!”
次日。
数十名骑士奔出长安君府。
近万名无田无产的黔首从大梁城、肤施县和屯留县三地光明正大的向着长安乡汇聚而来。
长安乡本地正值农闲的黔首们也被嬴成蟜尽数动员了起来。
这个冬日,长安乡热火朝天!
而与整个天下比起来,长安乡更好似一处世外桃源。
就在楚王悍驾崩两个月后,楚王犹无故驾崩!
公子负刍在铲除了国内的所有竞争者后,顺利登基为王!
公子负刍的篡位之举将本就崩坏的礼乐再次向下拽了一个程度。
也让诸多野心家忍不住冒出头来。
倘若楚王悍不是楚考烈王的亲生儿子这个蹩脚的理由能支撑篡位之举。
那同样诞生于外的齐王建和燕王喜,就一定会是先王的亲生儿子吗?
赵太子迁之母几次改嫁,赵太子迁也不一定就是赵王偃的儿子啊!
各国高层都开始涌动暗流。
而楚王负刍迅速平息楚国内斗,与赵国联姻并加深了楚赵同盟关系等种种举动,更引得天下局势大为转变。
一时间,紧张的氛围笼罩于这片天下。
大战,一触即发!
……
秦王政十一年,二月一日。
咸阳宫,御书房。
群臣云集于此,尽皆面色沉凝。
因为战争的阴云已再次笼罩于大秦上空!
高台之上,嬴政沉声发问:
“楚上柱国燕率军五万北上,屯于项城。”
“楚左尹桓率军三万北上,屯于上蔡。”
“诸位爱卿以为,我大秦该当何如?”
屈桓所部和项燕所部合兵八万,北上秦楚边境。
这股兵力算多吗?
比之去岁的那场大战,这支军队的规模连偏师都算不上。
这股兵力算少吗?
在让大秦得以控制崤、函之险,成功东出中原的宜阳之战中,秦韩两国派出的兵马也就是这个数了。
如果楚国的兵力再多些,嬴政不需要为难,直接便可以决定发兵。
如果楚国的兵力再少些,嬴政也不需要为难,令陈城等城就地征兵就能完成防守。
但楚国此番屯聚于边境的兵力偏偏处于一个不上不下的规模。
魏缭沉声道:“臣以为,当征兵十万以增防陈城。”
“今我大秦得魏国水师,已可借颍水为凭。”
“若非不敌,否则不当放弃颍水一线。”
“且颍水以北乃是膏腴之地,粮产丰盈,若是楚军北上夺颍川、砀郡等诸郡,则秦弱而楚强矣!”
中原地真的太香了!
即便是修好了郑国渠的关中地,其粮食产量依旧比不上中原地区。
唯有真正掌握了中原地区,大秦才能获得足以支撑这尊战争巨兽不断前进的养料。
对于大秦而言,这是除非打不过,否则绝对不能丢的战略要地!
隗状随之开口:“臣以为,在增兵陈城,提防楚国的同时,也不能放松对赵国的提防。”
“秦赵之恨,远矣!”
“近些年间凡是我大秦外战,赵必臂助敌国。”
“且楚国之所以胆敢增兵边境,必然是因其已与赵国达成合盟。”
“依臣之见,赵国很快也会增兵边境,逼迫我大秦增兵以对。”
“而依照赵王性子,若是我大秦边境空虚,赵国不吝于撕毁盟约,悍然发兵夺取数城之地!”
韩仓忍不住反驳道:“隗相、国尉,您二位可知现在是什么时候?”
“再有几日便是春耕之际!”
“您二位却要于如此关键的时候征兵十六万去打仗?!”
“如此之多的人力被抽调走了,那些田亩又由谁来耕种!”
“今年又会有多少良田被浪费,甚至被抛荒!”
向秦楚边境和秦赵边境增兵十六万,这不仅仅代表着十六万名青壮被抽走。
以当下大秦的辎重运输条件和粮仓位置,还需要近四十万民夫徭役为这些士卒运输粮食!
这些徭役可能是老人,可能是赘婿,也可能是残疾人等不善于征战的人。
但他们至少有膀子力气去种地啊!
隗状摇了摇头:“只是暂时增兵十六万。”
韩仓刚刚宽心些许,就听隗状继续说道:“视局势变化,后续可能还会继续增兵。”
“还请韩上卿早做准备。”
韩仓顿时就急了:“还要继续增兵?”
“去岁我大秦大战一年,已令得田亩荒芜、粮食大幅歉收。”
“今岁我大秦国库的存粮不过是堪堪够用而已,根本经不起大战!”
“可否休战一年?”
“哪怕是游说、贿赂,甚至是割让一二城池,换取一年安宁,不可吗?”
“我大秦的粮仓真的遭不住了啊!”
韩仓话语中满是痛心疾首和无能为力。
韩仓很想指着隗状和魏缭的鼻子骂上一句。
还打?
打个屁啊!
你们这群人纯纯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咱没粮了!
隗状和魏缭刚准备向嬴政解释,便听嬴政沉声道:“今楚国增兵边境,求战是假,威胁方才是真。”
“其所求乃是逼迫我大秦抽调青壮戍边,无法耕种。”
“寡人亦以为赵国或会增兵边境,以牵扯我大秦青壮。”
“若是我大秦示弱,反倒是令得此二国抓住了我国软肋。”
“他们非但不会收兵,反倒是会愈加猖狂!”
楚赵二国若是各派遣十万兵力屯兵边境,秦国就得跟着增派二十万兵力屯于边境,且秦国的补给运输线还要远超楚国。
此举虽然对三国都有大弊。
但楚赵二国所受损失加起来也没有秦国一国遭受的损失多。
长此以往,三国国力自然会被拉近。
至于楚赵二国屯兵边境后,秦国不跟着一起增兵?
呵~
那楚赵二国的威逼便会迅速变成强攻,夺取秦国疆域!
隗状和魏缭齐齐欣然拱手:“大王明鉴!”
韩仓眉头紧锁:“楚、赵二国就不怕我大秦主动出兵吗!”
魏缭幽幽发问:“我大秦还有多少粮食?”
一句话,把韩仓说的无言以对。
大秦真没多少粮食了。
当今之大秦就如同一头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杀的猛虎。
鲜血染锦毛、牙缝塞肉丝。
任谁都知道它不好惹,但它真的太累了,没劲儿了,它必须要休息一段时间才有力气去应对新的战争!
韩仓焦躁的发问:“此策何解?”
“难道我大秦只能被楚、赵二国如此牵扯吗!”
魏缭沉声道:“本卿以为,可请齐、燕二国亦增兵边境,威胁赵、楚二国。”
“如此,赵、楚二国非但需要增兵提防我大秦将士,还需要再增兵提防齐、燕将士。”
“我大秦固然会因陈兵边疆而被消耗国力。”
“可赵、楚二国抽调的青壮、消耗的粮草却将不逊于我大秦。”
“如此,则成制衡之势矣!”
楚、赵二国用的是阳谋。
无论秦国是否看穿,秦国都得就范!
但秦国在就范的同时却可以选择闹的更大一点,把全天下都拖下水。
耗呗!
全天下一起来内耗,看谁先被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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