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来了!”
遥遥看着策马而来的嬴成蟜,韩安眼中尽是沉凝:“入韩第二日便率家兵赶来新密。”
“行事如此之急切,看来他此番入韩就是奔着本君而来!”
“还好本君早有准备!”
韩半忍不住开口:“或许长安君只是意欲登门拜访横阳君呢?”
“无论如何,横阳军都是长安君的舅父。”
“身为晚辈,长安君入韩之后登门拜谒也是理所应当。”
“但若是横阳军果真出手,那就彻底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韩成没有直面过秦军。
向庞虽然曾任都尉与秦国作战,却未曾与嬴成蟜对战。
但在新郑保卫战中,韩半不止直面秦军,更是亲自率军面对过嬴成蟜!
那一场惨败,让韩半至今都心有余悸!
再次对战嬴成蟜,即便两军兵力对比悬殊,韩半依旧未战先怯了几分。
且韩半很清楚现在不是与秦国开战的最佳时机。
所以即便两军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韩半心里却还是存着一份希冀。
虽然嬴成蟜此行很可能就是冲着故韩权贵来的。
但没准嬴成蟜的屠杀名单中没有韩成,也没有他韩半呢!
谁会好端端的对舅父下手啊!
韩成冷声开口:“休要有如此侥幸之思!”
“成蟜小儿怎会来拜谒本君!”
自幼年时期起,韩成就在其母族的支持下与韩安争夺王位。
且韩国的内部政治生态十分恶劣,君臣、宗室之间争斗不休,各种朝争手段层出不穷。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韩成不会相信所谓的亲情,更不会认为两个人之间只是因为有了一份血缘关系就能互相帮扶。
所以嬴成蟜虽然是韩成的外甥,但在韩成眼中也不过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身为陌生人,高高在上的大秦长安君怎么可能会主动探望一名亡国的封君!
正说话间,视野中的嬴成蟜突然勒马,而后分出二十名家兵策马前进。
韩成见状眉头微皱:“他莫不是已经发现埋伏了?”
向庞摇了摇头:“长安君若是果真发现了埋伏,他不可能再派兵马前进,只会迅速抽身离去。”
“想来长安君是直觉感觉此地适合埋伏,故而派出斥候而已。”
向庞沉声发问:“君上,若是任由长安君麾下斥候前进,我军必定暴露。”
“可要令我军即刻合围?”
韩成不由得有些犹豫。
人的名树的影,嬴成蟜终究盛名在外,韩成也不敢放松警惕。
且韩成并不是直来直去的人,他更希望能够通过一次埋伏、一场箭雨,毫发无损、万无一失的伏杀嬴成蟜!
故而韩成沉声下令:“令东北、东南方向兵马隐而行进,开始合围。”
“其余各部按兵不动,继续埋伏!”
在韩成期待的注视下,嬴成蟜依旧驻马于密林二里以外,毫无继续前进的打算。
但嬴成蟜派出的家兵却已距离密林越来越近。
五百丈!
一百丈!
四十丈!
向庞急了:“君上,一旦敌军继续前进,我军布置必定暴露!”
“请君上早做决断!”
韩成终于不再等待,沉声喝令:“前军弓兵目标敌军斥候,放!”
一声令下,千余名弓兵赶忙站起身来,拉弓搭箭间向着秦军射出箭矢。
“铛铛铛~”
“下马!”
“散开撤退!”
箭矢如雨般向着憨夫等人泼洒而下。
只可惜大半箭矢都落了空,余下的箭矢也大多射中了战马或盾牌。
偶有几根箭矢射中了憨夫等人的身躯,其力劲却也不足以洞穿厚重坚固的甲胄!
眼见三轮箭雨过后,嬴成蟜麾下家兵竟仅有一人阵亡,韩成的脸色有点发黑。
向庞更是不禁感慨:“即便是身处本国境内却也不会放松警惕!”
“率数百家兵行进却亦如指挥千军万马!”
“麾下家兵更是悍勇!”
“长安君,不愧为当世大将!”
“可惜非是我大韩的将领,今日便注定要战死于此!”
韩成朗声开口:“不错。”
“即便他是当世大将,即便他曾率军灭韩又如何?”
“传本君令!”
“全军齐出!”
伴着韩成的命令,一名又一名士卒站起身来。
转眼间,伏羲山山麓附近竟站起了一万一千余名士卒!
转头看向所有士卒,韩成笃定的说:“本君坐拥万余兵马,敌军却只有兵马五百。”
“一万对五百,优势在我!”
“如此战局便是秦武安君来了都必当战死于此,绝无半点幸免之机!”
“今日成蟜小儿也必当葬身于此,以血祭我大韩社稷!”
韩半和向庞赶忙拱手:“为君上贺!”
韩成没有拒绝这半场开启的香槟,踏前一步朗声高呼:“众将士!”
“暴秦灭我国家、虏我大王、掠我资财,可谓残暴至极!”
“而今日,我等便要向暴秦挥出复国之剑!”
“用你们手中的剑去杀光秦狗!”
“用你们手中的剑去光复大韩!”
“待到大韩复国,你我皆是大韩的功臣,大王必有重赏,令伱等坐拥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万余士卒不论主动还是被动,尽数齐声怒吼:“为大韩死战!”
万人齐呼之音,响彻旷野!
韩成不由得心生激动。
这就是手握重权的感觉吗!
带着从未有过的兴奋,韩成断声喝令:“令!”
“韩半领左军,向庞领右军,本君坐中军。”
“三军齐发,务必将秦军尽数截杀于此!”
韩半、向庞并一众将领轰然拱手:“唯!”
牵着战马快步跑出密林,向庞翻身上马,朗声大喝:“骑士听令,随本将加速前冲。”
“此战首功,定由我部取!”
与此同时。
战场对面。
看着漫山遍野的敌军,八夫坚定的正声高呼:
“请家主速速撤退,卑下当与袍泽为家主断后!”
卦夫等一众家兵也肃然拱手:“请家主速速撤退!”
面对如此之多的敌军,所有家兵都已经做好了为嬴成蟜赴死的心理准备!
嬴成蟜没有直接回答,也没有转身就走,而是坐直了身子,双眼扫视整片战场。
紧接着嬴成蟜就发现,想走,不是那么容易的!
韩成没打过仗,他甚至没读过几本兵书。
但战马的速度、步兵的速度、战场的地形和点线面之间的距离这些都是最最基础的问题,即便韩成自己想不通,懂的人也一抓一大把,自会有人提醒韩成。
而当韩成明白了这些最为基本的问题之后,他就可以随意挥霍他手中的庞大兵力。
两千名弓手隐藏在战场西北方向的密林之中。
倘若嬴成蟜毫无防备的继续前进,必将迎来一轮又一轮的箭雨攒射。
千名剑盾兵正从西方赶来,这显然是原计划用于对抗嬴成蟜继续前冲的兵力。
四千名混合步兵散散的布置在西南、南方和北方,正在收紧包围。
两千名混合步兵则是正从东南和东北两个方向发足狂奔,意欲形成合围。
更有八百余名骑士正在向庞的率领下策马狂奔而来。
各部兵种汇聚成了最基础、最简单,甚至可以说是个人都能布置出来的口袋阵。
但在夸张的兵力对比之下,越简单的战术往往越好用。
即便嬴成蟜即刻打马狂奔也无法在敌军合围之前冲出包围圈!
战争,已不可避免。
区别只在于怎么打!
嬴成蟜肃声反问:“为什么要撤退?”
八夫、卦夫等家兵齐齐无言,双眼迷茫而担忧的看着嬴成蟜。
难道是现下局面太过危险,以至于令家主失了心神。
不然家主怎会问出这种问题?
为什么要撤退?
这还用问吗!
那特么是万余敌军啊!
二十二比一的兵力比,不逃难道还要反打不成?
根本没法打!
嬴成蟜看向一众家兵,沉声开口:“敌军众多,我军兵寡,但那又如何?”
“他们不是战士,他们只是一群羔羊!”
“而我们呢?”
轻夹马腹驱策战马在所有家兵面前慢行,嬴成蟜灼热的双眼看向每一名家兵,怒声大喝:“我们是狼!”
“一群嗷嗷叫的野狼!”
“自古多闻群羊见狼而奔逃,却从未闻狼见羊众而惊惧!”
“得见我军于此还不望风而逃,就是他们犯下最大的错误!”
“陡见敌军,本君心中非但不惧,反倒欣喜。”
“因为他们给了本君以理由。”
“一个屠灭所有颍川乱贼的理由!”
“一个为部下赚军功、赚爵位的理由!”
“尔等呢?”
“告诉本君,尔等可惧乎!”
听着嬴成蟜的话,所有家兵都明白了嬴成蟜的打算。
战!
纵然敌军兵力过万,而我军仅拥兵五百。
依旧要战!
但,他们怕吗?
怕个甚!
他们早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现在嬴成蟜反而告诉他们,他们还有活命的可能!
能活着,谁想死?
此刻他们心中非但不怕,反倒生出了求生的战意。
一众家兵齐齐怒吼:
“战!!!”
嬴成蟜露出笑容:“不愧为本君的兵!”
调转马头,直面万军,嬴成蟜正声怒喝:
“大秦长安君在此!”
“宵小安敢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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