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那可是本君的挚爱亲朋!二舅的见面礼!

  昌允大感诧异:“长安君此来是为杀人而来?!”

  嬴成蟜略略颔首:“不错。”

  “本君此来或会令颍川郡生出一些动乱,有劳昌上卿为本君善后。”

  “本君此行虽无王令却已得大王恩准,事后本君也自会向大王解释,必不会让昌上卿为难。”

  听闻嬴成蟜这话,昌允放下心来。

  没有王令就没有王令吧。

  身为老臣,谁不知道嬴成蟜有多受宠!

  哪怕现在嬴成蟜没有王令,但只要嬴成蟜需要,昌允相信嬴政点灯熬油的也能临时给嬴成蟜补份王令出来。

  昌允诚恳的说:“本官并非是为难,只是长安君此来仅率家兵五百。”

  “如此兵力或可杀长安君想杀之人,但若是杀故韩权贵却可能引起地方动乱。”

  “届时,五百家兵远远不够维持局面!”

  嬴成蟜笑道:“若是地方果真动乱,那本君就需要劳烦昌上卿臂助一二了!”

  说话间,嬴成蟜拿出了嬴政交与他的虎符。

  看到虎符,昌允心头一震。

  还说你不是承王令而来!

  虎符这玩意可比单纯的王令更有权威!

  你个浓眉大眼俊朗非凡的长安君也会骗人了!

  但大王为何要私下里把虎符交给长安君,让长安君入颍川杀人?

  难道是颍川郡有大事发生,但本官却一无所知?

  怀揣着满心疑惑,昌允肃然拱手:“愿为长安君而战!”

  嬴成蟜笑而举爵:“你我皆是为大秦而战!”

  昌允也饮尽了爵中酒:“不错,我等皆是为大秦而战!”

  更是在为万民而战!

  在心中补了一句后,昌允沉声开口:“若说侵吞过盛而引天怒人怨者,多以故韩权贵为主。”

  “韩国存在时,这些故韩权贵便惯爱侵吞黔首田产为己用,再逼迫无田之民卖身为奴、入府为仆。”

  “其手段之下作,令人发指!”

  “故韩新附之际,这些故韩权贵有所收敛。”

  “然见我大秦以《新区暂行律》治颍川,这些故韩权贵却固态萌发。”

  “许是因为被我大秦褫夺了大半产业。”

  “许是因为《新区暂行律》仅仅给了他们五年时间,造成了他们的紧迫感。”

  “这些故韩贵族较之以往更加急切,手段也更加令人不齿!”

  在原本历史上,张良‘弟死不葬’广为流传,多有文人墨客为此做诗词以歌,以此赞颂张良反秦的决心。

  但在‘弟死不葬’的同时,张良还遣散了‘家僮三百人’!

  大秦确实夺取了张家大部分产业和田亩,让张家的仆从从万余人暴跌至三百余人。

  但大秦留给张家的田亩依旧足够张家在无人出仕、家主年幼不事生产的情况下供养三百名家仆!

  这还不够富贵吗?

  原本历史如此,这一世大秦留给故韩权贵们的田亩依旧不算少。

  依仗着这些田亩和仆从为基础,故韩权贵们很容易就能完成翻身,再次展开对劳苦黔首的剥夺和压迫!

  嬴成蟜声音发冷:“何其无耻!”

  “我大秦给他们留下田亩仆从,是思及他们终究是故韩权贵,至少也要留给他们一个体面。”

  “但他们却是半点体面也不愿要了!”

  昌允轻声一叹:“几乎所有故韩权贵都在如此施为,难道我大秦能惩处所有故韩权贵吗?”

  “若如此,定会激起各国贵族对我大秦的抵抗和抨击!”

  “所以本官以为,若长安君有权,可以考虑将最为猖狂的几人杀之,令得所有故韩权贵心生惊惧,不敢对黔首大肆侵吞,给黔首们留条活路。”

  “待到官吏补充到位,我大秦自可依法对他们进行惩处。”

  饶是昌允心中愤怒不已但他却依旧明白,对于现在的颍川郡而言,稳定压倒一切!

  只有稳定的环境才能让大秦有时间和精力培养人才,而只有培养出足够多的属于大秦的官吏,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问题。

  嬴成蟜沉声发问:“昌上卿可有人选?”

  昌允当即开口:“故韩新郑县令半,此人行事过于猖狂,侵吞黔首的手段也极其下作,已令万民生恨!”

  “本官请长安君杀之!”

  “故韩横阳君成,此人行事比之韩半更加极端,仅仅去岁一年便侵吞良田万余顷!”

  嬴成蟜面露古怪:“昌上卿所言,可是韩桓惠王庶子、故韩公子成?”

  公子成?

  那不是本君的二舅吗!

  伱让本君去杀本君的二舅?

  那可是本君的挚爱亲朋啊!

  昌允赶忙拱手:“本官所言确实是公子成。”

  “然,本官之意却非是请长安君杀公子成,而是请长安君携韩半首级登门拜访公子成,以韩半的首级迫公子成收敛几分。”

  “只要公子成愿意收敛,余下故韩权贵定然也会随之收敛一二!”

  说话间,昌允是有些遗憾的。

  韩成此人侵吞田地钱财的手段可不是韩半能比的。

  不只是黔首,就连小地主、小权贵也逃不过韩成之手!

  可惜,此人终究是故韩公子,更是嬴成蟜的二舅。

  无论是出于嬴成蟜和韩成的亲属关系,还是考虑到各国的反应,韩成此人都杀不得!

  嬴成蟜略略颔首:“若如此,倒还好。”

  “然,单韩半一人之首却不足以震群贼。”

  “颍川郡内侵吞过盛者还有何人?”

  嬴成蟜很清楚,战争打的就是后勤!

  粮食、钱财、甲胄、兵刃等等,缺一不可!

  疯狂敛财的故韩权贵可能有心作乱,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贪婪。

  但穷困潦倒的故韩权贵就算是有心作乱,也顶多只能散尽家财后去寻力士刺杀嬴政而已,掀不起什么动荡。

  在嬴成蟜看来,哪些人敛财的最疯狂,哪些人有心动乱的可能性就更大!

  昌允毫不犹豫道:“何其多也!”

  “只是若杀戮过多……”

  嬴成蟜淡声道:“昌上卿大可尽数告知本君。”

  “本君自会令人调查,核实过后再根据其行举来决定杀谁留谁。”

  昌允不再劝说,只是一礼:“唯!”

  这一夜,嬴成蟜与昌允秉烛长谈。

  次日清晨,嬴成蟜率家兵离开郡治府,策马踱出新郑城。

  一路上,嬴成蟜一如来时一般看到了面带笑容的行人和充满希望的青壮。

  彼时的嬴成蟜倍感自豪!

  但在和昌允深入交流过后,嬴成蟜才真切明白,那些面带笑容的行人大多都是权贵的亲族。

  那些青壮眼中的希望也并非是来自于《新区暂行律》,而是因为他们看到了身边的村民离村时还是个流氓,再回村时却已是权贵。

  是《军爵律》和大秦的晋升路线给了他们以希望!

  从大秦的角度来讲,嬴成蟜的上奏十分有效,当下颍川郡的状态是很让人放心的。

  坐拥地方权力的豪强们因剥削而感到快乐和满足,除非出现大变故,否则这些豪强都不会破坏这份大环境。

  黔首们虽然饱受剥削,但偶尔出现在身边的希望却给了他们以宽慰和鼓舞,从而让他们甘愿忍受剥削,耐心的等待未来。

  地方豪强和地方黔首皆无叛乱之心,则地方安稳!

  然而嬴成蟜看着那些行人脸上的笑容,心头却有些沉甸甸的。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大秦!

  嬴成蟜不再抵触韩夫人的安排,而是轻声喃喃:“军校的建设需要加快了。”

  “唯有尽快为大秦培养出更多的官吏,才不至于令此等局面遍布新附之地!”

  嬴成蟜心中生出了急迫感,恨不能即刻飞奔回咸阳城,迅速拉起一支基层官吏充入颍川郡!

  一勒缰绳,嬴成蟜沉声开口:“目标新密县。”

  “本君要去看看本君的好二舅究竟做到了何等地步,才令得昌上卿那般欲言又止!”

  策马扬鞭间,五百名家兵簇拥着嬴成蟜加速前进。

  但在途径伏羲山支脉时,嬴成蟜却突然勒马。

  遥望伏羲山,嬴成蟜不由得皱起眉头:“好多鸟!”

  只见不远处的山林上方徘徊着大量飞鸟,不愿离去却也不愿落下。

  嬴成蟜并不认识那都是些什么鸟,也不知道那些鸟在做什么。

  但这反常的一幕却让嬴成蟜下意识提起了警惕。

  “憨夫!”嬴成蟜沉声喝令:“带你部兵马前行查探!”

  “小心行事!”

  憨夫当即拱手:“唯!”

  旋即憨夫沉声吩咐:“每伍结阵,小心前进!”

  二十名家兵分成四组,每组四人持盾互相掩护,一人持铍观察四周。

  就在憨夫所部抵近密林前方四十余丈时,大群弓手突然起身,瞄准憨夫的方向拉弓搭箭!

  在弓手起身的同一时间,憨夫双眼猛的一凝,嘶声断喝:“下马!”

  “铛铛铛~~~”

  “吁~~~”

  密集的箭矢撞击至盾牌之上,发出金铁交鸣的撞击声。

  披甲率较低的战马根本扛不住如此密集的攒射,顷刻间便已悲鸣着倒地。

  好在一众家兵都已翻身下马,未曾被战马压住身子。

  憨夫双手持盾半蹲下身子,焦声大喝:

  “散开!还盾于背,躬身后撤,注意防护双腿!”

  二十名家兵像是乌龟一样躬着身子背着盾牌,一溜小跑的往回逃。

  但密林之间,却已有越来越多的士卒站起身来。

  打眼望去,人山人海!

  嬴成蟜攥紧缰绳,双眼沉凝,冷声开口:

  “二舅的见面礼,果真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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