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的马粪散发出热烘烘的臭气,混合着新鲜草料的味道,不断窜入陈墨鼻腔。
两名兵丁正相互配合,一人推车,一人拿锹,将马粪一一铲走。
马槽内十余匹战马膘肥体壮,皮毛溜光水滑,一看就知喂养者颇为用心。
头马见何马官前来,欢快的打了个响鼻,尾巴一扫又甩下两坨马粪。
“唉,好好好!”何马官见状走上前去,亲昵的拍了拍头马的脖颈。
“看你这样也铲不了粪,跟我走,我带你去做饲料。”何马官看了看陈墨皮包骨头的身子道。
两名铲粪的兵丁闻声皆向陈墨望去,目光流露出淡淡提防。
“师父,这是又来人帮忙了。”一名铲粪的健壮兵丁笑问道。
“对。”何马官随口回了一声,带陈墨来到马棚旁的一处窝棚。
窝棚内,炉灶柴火一应俱全,俨然是一处小厨房。
“会做窝窝头吗?”何马官提来两袋面粉问道。
“会。”陈墨连连点头,不禁吞了吞口水。
能做窝窝头,意味着他有机会偷吃窝窝头。
“二十斤白面配七斤玉米面,加三两盐,两勺油,十五个鸡蛋。”何马官讲出饲料的大概配方。
战马可比人金贵得多,吃的自然也比人好。
陈墨则直接上手忙活起来,先前卖过身,这些杂活他倒是都会做。
和面要的力气不少,何马官便直接上手帮他。
“你是从哪逃来的?”何马官熟练捏出一个窝头摆到屉上。
“青州和安县。”陈墨报出自己唯一知道的地名。
“那是从北边,想当年我也是从北边逃来的,那时也就和你差不多大。”
许是见到境遇相同之人,何马官话多了起来,谈及许多过往之事。
陈墨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心神大多都放在手中的窝头上。
要不是何马官一直在,他都想先吃两个生的垫垫肚子。
五大笼屉窝头很快被端上灶火,何马官扶着腰,从凳子上缓缓站起。
“这窝头还得蒸一会,等熟了拿出来晾凉就成。”他交代完就要向外走去,只是脚步却又突然停住。
“别偷吃太多,小心撑死。”他逃过荒,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滋味。
他现在之所以特意离开,就是要给陈墨一个偷吃的机会,让他先垫垫肚子。
但他也明白,饿过头的人第一次吃饭,可能真的会把自己撑死。
“多谢何师父,我有分寸。”陈墨认真道谢,内心大为感动,他知道对方是在照顾自己。
一口吃食,或许不算珍贵,可对现在的自己而言十分重要。
何马官没再言语,背手离开窝棚。
炉灶烟气蒸腾,飘扬出一片又一片白色浓雾。
陈墨在一旁焦急等待,只感觉时间过得极慢。
良久,窝头总算蒸了七八成熟。
陈墨顾不得其他,先用筷子夹出两個来,放到盆里的井水中降温,而后囫囵个吞了下去。
窝头真好吃啊!
陈墨又夹出两个来,如法炮制吞进肚子。
四个窝头下肚浑身都暖和起来,陈墨好似再度活了过来,脑中思维更加灵泛,心神也终于能集中起来。
扬起两瓢水把炉火熄灭,陈墨一一掀开笼屉静等窝头晾凉。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自是少不得偷吃,一个窝头二两多重。
陈墨一连又吃了十二三个,直到肚子滚圆,方才停下。
他虽还能再吃,却怕撑死自己,不敢再吃。
他能感应到随着这些食物被自身消化,丝丝缕缕的气血之力也在缓慢流入蜕凡珠内。
“等这些窝头凉了,你跟我一起去喂马。”何马官推着个喂马的独轮车走了过来,见陈墨没有继续吃窝头,眼中不禁流露出一许赞赏之色。
长时间挨饿受饥后,面对吃食仍能保持自制力,这份心性倒算是颇为难得。
“好。”陈墨应声,趁着晾窝头的时间打扫规整窝棚。
何马官悠哉的点燃旱烟,望向陈墨的神色颇为满意,眼里有活手脚勤快的人,甭管到哪都不会让人烦。
窝棚打扫好,窝头也已晾凉,陆续倒入独轮车中,陈墨又主动推起车向马棚走去。
“这样的精粮,平时每天要喂两顿,以后都由你负责。”走入马棚内,何马官仔细交代,又吩咐陈墨分别把窝头倒进食槽。
“倒的时候数量千万别差太多,不然它们可急眼。”何马官笑着拍了拍其中一匹马的脑袋。
喂完马,何马官又给陈墨安排了住处。
与另一名马夫同住马棚左侧的一间营房,虽说味道有些难闻,可也比其他兵丁几十人住一间大通铺要强些。
床铺被褥都是现成的,虽不知何人所留,可浆洗还算干净。
陈墨除了几身衣裳外,再没什么随身之物,何马官送了他一张洗漱所用的毛巾,两块束发巾和一个吃饭喝水所用的粗瓷碗。
他便算是暂且安顿下来。
…………
…………
半月时间一转而过,陈墨身上总算多了些肉,面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过会再干,先来吃饭。”马财端着一盆杂烩菜与二十个杂面窝头吆喝道。
陈墨听到声音,忙在饮马槽中涮了涮手。
“今天吃啥?”他望向马财问道。
这段时间两人同住一屋,关系处的尚算不错。
“萝卜熬白菜。”马财略显无奈。
“怎么又他妈是这个,都吃四五天了!”另一名马夫丁宝忍不住抱怨。
“校尉大人家的菜地种了不少,就把菜卖给了伙房。”马财压低声音。
“咱们这个校尉,什么时候能干点人事!”丁宝怒声喝骂。
喝兵血这种事情早已司空见惯,他们这些大头兵也只能私下里抱怨两句。
“别说了,再让人听了去。”陈墨一脸谨慎的小心提醒。
他们三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勾心斗角,主要是没什么好争的东西。
马财体格健壮,又在军中有些门路,来养马只是暂且过渡,他早晚都会调走。
陈墨只管吃饭,只要能吃饱饭,什么都好说。
丁宝性子直,说话不过脑子,但不是坏人。
加上三人年龄相差不大,所以这段时间以来,陈墨与他们两人相处还算融洽。
食物摆上桌分别盛好,三人一同等着何马官前来。
“都吃吧。”何马官端着一碗用鸡蛋冲好的茶水,又往里加了不少糖,这才坐在桌上招呼三人吃饭。
这是他的习惯,每日必食一碗鸡蛋糖水,这份待遇,哪怕是许多小地主也未必能享受到。
陈墨则早已开吃,说实话,这饭菜和窝头的味道还不如马粮。
但每多吃一口饭,自己就能多积蓄一缕气血,随着他的身体情况愈发好转,每日能积攒的气血也多起来。
也不知是因为饿的太久身体需要营养,还是因为蜕凡珠的原因,他现在要比穿越前能吃许多。
“你如今体格也算健壮些,明天跟着丁宝他们一起去铲马粪。”何马官吩咐道。
喂马最为辛苦的活,无异于是铲马粪,一匹马每天要拉二三十斤十几匹马就是近四百斤马粪。
要将它们一一铲起运走,这可不是件轻省事。
陈墨刚来时太过瘦弱,没法去干。
如今养了半个月,再不去干就不合适了。
“好。”陈墨吞下有些拉嗓子眼的窝窝头道。
丁宝与马财两人对视一眼,显然心中有事,只是现在不好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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