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他可以确定自己被扫到了，但又没被看清楚……
牧大贤提着一颗心，一边观察着伪人毛飞扬余下身体的情况，一边又感受着电梯的律动节奏，凝神屏息，紧握拳头，有种从焚尸炉里往外逃的既视感……
如果伪人毛飞扬提前挂了，那么诡笑天使就会发现他们。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这电梯就跟一个关闭了最后一道门的焚尸炉没有任何区别了。
诡笑天使游荡在电梯之中，伪人毛飞扬渐渐没了动静……
“贤哥……我……我好累……我好像……好像要睡着了……”那伪人毛飞扬的头颅耷拉着个眼皮子，气若游丝地说道。
牧大贤看了它一眼，只见它整颗头颅都已几近石化了，只是自己浑然不觉。
那个诡笑天使贪婪地吸食着它体内的超凡力量，那股力量便不受控制地从它的体内像雾气一样蒸发了出来，并马上凝聚成一片纯白色的粉末微粒，跨越维度，钻入了诡笑天使的鼻腔之中。
诡笑天使闭着眼睛，眉毛微微舒展，脸上净是那一副诡异却又极其享受的表情。
牧大贤赶紧伸手在伪人毛飞扬的身体上悄悄地摸索了一下，确认了这具身躯还算坚挺，纵然有些石化的趋势，却还算是血肉之躯的范畴之中。
可惜那头颅却远不如身体坚挺，而盯着那头颅不停吮吸超凡力量的诡笑天使，那一张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面庞上也是浮现出了一种不然自然的表情，非要形容的，大概就跟老酒倌挑了一碗好酒独吞，结果喝着喝着产生了一种“我他妈好像喝了假酒”一样的感觉……
诡笑天使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本就狰狞的表情，变得愈发令人感到可怖。
而就在这时，牧大贤终于是找准机会动了。
“别睡别睡，我来给你提提神！”牧大贤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子，用手拍了拍的他脸，就像是好朋友帮忙提神一样。
但他拍着拍着，这头颅就“咯嘣”一下碎掉了一部分。
那面部还算完好，但是后脑勺那一块却是像风干的泥巴一样不堪重负蹦碎了。
“不好！”这一幕不但把正在低头悄悄关注事态发展的毛飞扬差点魂飞天外，也是让林异一口气憋在了喉咙里不敢轻易吐出。
但牧大贤却仿佛早已将这一切计算在内，只见微微侧身，单手托了一下布袋，一个散发着橙黄色光芒的灯泡就滚了过来。
他将手抄了一些碎掉的石块，然后和灯泡混在一起，像和做黏土手办的手艺人一样将它们一股脑儿按在了伪人那张完好的脸后面。
接着他一鼓作气，一手捂着伪人毛飞扬的眼睛，一手像抱西瓜一样将它抱了起来，重新给它把头按在了身体上。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那粘合起来的脑袋竟然没有分崩离析，还坚挺地“长”在了脖子上，只不过由于那是灯泡，伪人毛飞扬的新脑袋像是开了太阳拳一样，步灵步灵的，十分晃人眼球。
林异被这一手操作镇住了，他看着伪人毛飞扬全新版本的后脑勺，认知里第一时间竟也反应不过来那儿融入了一个灯泡！
“是认知覆写！他加入了认知覆写！”林异心头一跳，蓦地明白了过来。
“感觉……是不是好点了？”牧大贤小声问道，那声音再度是一种充满了磁性的味道，蕴含着特殊的魔力，像是催眠一般。
“好多了……”伪人毛飞扬又想点头，但这次却被牧大贤摁住了。
“那就好。”牧大贤缓缓松开了手，悄悄拭去了额头上的那一层细汗。
接下来，电梯又持续平稳运行了十几秒钟，可好景不长，伪人毛飞扬的躯体也逐渐开始出现问题。
在六个诡笑天使的连番吸食之下，伪人毛飞扬体内所有的超凡力量终于都耗尽了……
它逐渐石化了下来……
而这一次，不只是头颅，更是整个躯体！
“情况比我预料的要糟糕一点啊……”牧大贤咬着牙，面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小毛，你感觉怎么样？还顶不顶得住？”他小声问道。
伪人毛飞扬没有讲话。
牧大贤便轻轻地拍了拍它，试图再唤醒它。
结果手刚放上去，伪人毛飞扬的一条胳膊就从衣袖下掉了下来。
“啪嗒”一声，那已经变成了石膏状物质的胳膊，在电梯里摔了个粉碎。
下一刻，伪人毛飞扬整个人像是泥块一样碎裂了开来，纯白色的粉末微粒一下子飘满了整个电梯……
失去了伪人毛飞扬，诡笑天使渐渐收住了手，然后缓缓地低下了头，收拢起了翅膀，缩到了角落中去。
它们开始用手捂着脸，然后摆出了面壁的姿态。
“？”毛飞扬愣了一下。
诡笑天使……似乎没有发现自己？
正当他暗自庆幸之际，却是感觉到了一股温暖的气息笼罩了自己。
他悄悄地撩开了一些兜帽，顺着那种温暖的感觉望了上去。
只见牧大贤双臂微张，手中各自抓着一个灯泡。
那温暖的感觉，便是那灯泡发出来的！
牧大贤的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吟诵着某种古老的诗篇，这种神奇的韵律似乎能够安抚诡笑天使，使它们陶醉其中。
可牧大贤似乎并不好受，他的面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似乎维持这种状态对于他而言是一种负荷极大的操作。
“贤哥他……？！”
毛飞扬呆呆地望着这一幕。
这个时候，他的耳边仿佛响起了牧大贤的声音：“傻逼，别看了，真以为老子会让你单防天使啊？”
毛飞扬闻言如遭雷击，他心头怔了又怔，适才明白这的确是牧大贤在跟自己讲话，但是在讲话的同时，还要装作在喃喃自语！
《这么牛逼，下次伱来单防天使？》
牧大贤调侃的声音还在他的耳边回响，但此刻他才知道什么原来男人也他妈可以这么口是心非。
骗我说让我单防天使，结果你一言不合就上了？
毛飞扬心中一酸，忽然间有些明白了当初老默从天而降拯救牧大贤的时候，牧大贤为什么会产生一种要是女的当场就以身相许的心态了。
就现在这种情况，换成他是女的，高低也会产生这种以身相许的念头。
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或许是曾经淋雨时被人撑过伞，所以现在才愿意为别人撑伞吧。
毛飞扬感动的一比，眼眶微微湿润。
但这情况依旧没有持续多久，那两个灯泡便也“噗呲噗呲”地闪烁了起来，并且马上以一种肉眼可见地速度熄灭了下去……
在灯泡彻底熄灭之前，牧大贤掏出了最后一个灯泡，强行续上了这最后的一波光辉。
然而一个灯泡的亮度毕竟不够，电梯内的光亮很明显地暗淡了一些。
这一刻，林异很明显地察觉到了一阵阵侵蚀着肌体的阴冷寒意，他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毛子那紧张、恐惧等多种情感糅杂起来的复杂情绪。
可他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什么。
林异心知肚明，这是他的梦境，不管发生什么他都只能够做一个旁观者。
而作为旁观者，他唯一能够干的事情，就是尽可能地获取多的线索和信息，以此来拓宽自身的认知领域。
于是他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只有这样他才能够从这里提取出足够的“价值”。
渐渐地，他注意到诡笑天使们的身上浮动着的那一层灰蒙蒙的光雾似乎有些特殊之处。
他发现那光雾之中的阴冷恶意犹如尘埃般散落出来，仿佛从某种无法理解的高维度里投影到到三维中的意念微粒，伴随着诡笑天使们独特的“呼吸”不停地挥散出来。
这种灰烬般的物质，在刚出现的时候，就马上被电梯内的灯光给蒸发掉了，但当电梯灯闪烁的时候，就只剩下牧大贤手中灯泡的光辉还能够冲散它们。
而每一次的抵消，都会让得那灯泡的光辉变得暗淡一些。
【太阳早已熄灭，余晖又还能照亮他们多久？灰雾已至，你们皆当死去。】
林异回想起了伪人艺术老师在艺术楼中对的牧大贤说的话。
光芒熄灭了，整个世界都会被天使的灰烬笼罩！
难道这才是灰雾入侵的本质？！
林异的瞳孔微微一凝——“牧大贤口中那个能够撕碎纸张的祂，难道就是天使的终极……”
“难道是欧洲神话时代里……那被称之为上帝的存在？”
“大洪水、火山、天灾、陨石……灭世的灾难……这难道就是上古时代的人们对于撕碎纸张的认知？！”
“因为那种手段无法被认知，所以其表现力所带来的展现形式，便成为了人们赖以认知的唯一途径！”
“正是如此，所以往往只有那些种族的祭祀、巫祝等职位的人才会将这些东西口口相传——因为真实无法被世人所认知，所以只有拥有绝对宽广的认知领域的高灵感者，才能够隐隐触碰到这一禁忌的领域？”
在整个瞬间，林异的脑海里轰得一下炸响了，他的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一些古老的末日画面，上古文明的缔造者、记录者，无力看着天地崩溃的一幕，记录下了最后的符号……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又一次响起了那列车穿越隧道的“哐哐哐哐”地风声，他的视界开始像磁带卡壳一样出现跳频的画面。
漆黑的阴影仿佛在他的身后蔓延，一些古老的箴言以极具魔性和邪异韵律的节奏，像是被风吹动的丝带一样轻飘飘地拂动着他的脸颊，在他的耳边盘旋回荡……
【……fanTome……】
【fan……Tome……fRa……for……RidEn……】
【fanTomefRaforRidEn……】
深渊在他的身后扩张，灰雾仿佛凝实的无尽触手，试图将他捆住，把他拖入深渊！
这种不可名状的恐惧，让林异的身子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栗了起来，他知道他的方向对了……他又对了！
他于是粉碎了自己的念想，在深渊即将把他吞噬的时候，稳定住了那跳频的视角，使自己回到了电梯之中。
他知道他在梦中，所以他无所畏惧，先天就给自己套上一层buff。
他知道相比于梦中的他，牧大贤和毛飞扬所遇到的危机才是真正的生死危机。
这时，他将注意力放到了牧大贤手中的灯泡上。
废弃失效的灯泡他已经见过了，在灯罩里的灯泡他也见过，但没有灯罩并且还在发光的灯泡，他是真的第一次见到。
林异看着牧大贤手中的灯泡，然后竟惊奇地发现，这灯泡……竟然在律动！
那种像是心脏舒张、收缩一般的律动！
“咕咚……咕咚……咕咚……”
灯泡律动的幅度非常小，不仔细看其实是看不见的，尤其是当它绽放出明亮光辉的时候，肉眼与其对视只会感到阵阵刺痛。
而现在随着灯泡光芒的淡去，这种幅度才得以被林异观察到。
突然，林异在灯泡的同心圆纹路里看到了一个正在“游动”的奇异斑纹，那纹路就像是一只被困住蛾子，在圆球形的灯泡内部拼了命地乱窜，每一次灯泡碰撞都会发出激荡出一道波纹！
它的速度极快，因此和灯泡内壁的碰撞也发生的极快，超高频的碰撞释放出了更高频的“波”，绵绵无尽的“波”形成了肉眼所观测到的灯光。
“这……？！”林异被自己观测到的这一幕给震撼住了，“难道这就是灯泡发光秘密？所以路灯本就不需要供电系统，灯泡的能源全部来自于自身！”
“只是……这灯泡里的蛾子又是什么东西？”
林异试图再观察一番，但光芒很快暗淡了下去。
没坚持多长时间，最后的一个灯泡就也跟着闪烁了起来，紧接着那只蛾子也像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一样，啵地一下子熄灭了下去。
“我他妈真是靠了……这是在抽魔呢，这种吸食的速度哪个灯泡顶得住啊？”牧大贤齿缝之间挤出丝丝低吼声，一双充血的眼睛里浮动着赤金色的光芒，语气极为艰难。
失去了灯泡光芒的电梯，一下子变成了迎着雷雨入夜的荒山破庙，那闪灯的电梯光芒像极了天边时不时闪过的雷霆，诡笑天使们身上喷薄出来的阴湿的水雾更像是风雨拍打在破庙窗户上弥漫到了庙内的水汽……
随着灰雾的弥漫，封闭而空间有限的电梯就像是一个漏水的潜水钟，而牧大贤和毛飞扬就像是两个被困在其中的潜水员一样，一点一点地感受着被雾气吞噬的恐惧。
当阴湿的灰雾飘落到毛飞扬身上的时候，林异也仿佛是感同身受地感应到了那一种令人感到头皮发麻的纯粹恶意。
更恐怖的是，他发现随着灰雾的侵蚀，毛飞扬的身子就像是在艺术楼中吸收白色粉末微粒时那样，开始无差别地吸收灰雾的力量。
随着灰雾的侵蚀，毛飞扬的肌体开始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青灰色质感，像那种饱经时代风霜的雕塑体表出现的斑驳痕迹一样。
他又赶紧看向了牧大贤，却发现牧大贤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电梯里的两个人，就这么双双出现了一些雕塑化的迹象……
哪怕是号称超凡艺术生的牧大贤，在有限空间的束缚之下，也只能被诡笑天使的气息死死压制！
渐渐地，在一阵又一阵的灯光闪烁之下，牧大贤和毛飞扬都吸收了足够的灰雾，而原本已经捂着脸朝向电梯角落的诡笑天使，也终于是捕捉到了毛飞扬的气息……
四个分散在角落里的诡笑天使、两个站在电梯门口的诡笑天使，在此刻均是犹如木偶一般缓缓地调转身子，那石头珠子一般的眼睛，也是骨碌碌地转动着，将那视线缓缓的放到了毛飞扬的身上……
这一刻，毛飞扬通体生寒，仿佛是被丢到了一个冷水浇筑的大冰桶里。
【……lyset……】
【lyset……】
电梯里开始回荡起一道低声嘶哑又充满了奇怪韵律的声音，像随风飘来的遥远歌声。
诡笑天使缓缓凑近毛飞扬，有的尽管注意到了牧大贤，却依旧没有将他当成第一目标。
“靠……”牧大贤怒骂一声，本该为此感到窃喜的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咬牙，把手伸到了画板上，一用力，划破了自己的手！
“啧！他妈的，还是有点痛的嗷！”
手被划破，鲜血开始从伤口中流出。
原本已经盯上了毛飞扬的诡笑天使，仿佛嗅到了更加美味可口的气息一样，狰狞的脸上马上露出了欢愉与贪婪之色。
诡笑天使开始环绕着牧大贤徘徊了起来……
而蜷缩在地上的毛飞扬，忽然感觉压力骤减，他有些茫然地抬头，便发现那六个诡笑天使此刻像是水蛭一样，全部咬住了牧大贤的手臂，正疯狂地吮吸着牧大贤体内的超凡力量，似乎要将他的血液都全部抽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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