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紧张亮子，我只是看看。”林异赶紧安慰道。
“你看个球啊，这玩意儿可不兴多看啊，万一不小心开错了门，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可怕的事情呢！”魏亮赶紧说道，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但他很快就放下心来。
因为他发现林异真的只是在观察门把手，为了让他放心还特地把手背在了身后，从他的角度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老花眼的驼背大爷在检查门锁一样。
林异的确是在检查门锁，他顺着之前在曝光与掉帧视界里的那种视觉残留，在门把手上找到了对应的区域。
很快他就在门把手上发现了一些残留的白色石膏状粉末。
与被毛飞扬吸收之后然后传输给他们四人的那种近似白雾、携带着污染能力，并且肉眼所无法观察到的白色粉末微粒不同，这种白色石膏状粉末的微粒看上去就像是干硬的粉笔灰被吹散了一部分之后残留下来的。
林异认为，这应该是番茄酱经受太阳光的照射之后转化成的石膏碎片，然后蹦碎了之后形成的。
「刚才就是这东西在冒绿气啊……」林异摩挲了一下下巴思索了起来，而身边的魏亮则也没有催促的意思。
没办法，毕竟也不是非常尿急。
林异忽然想到了什么，向李慧鸢问道：“李慧鸢，你能看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吗？”
李慧鸢看了一眼门把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很自然地说道：“这不是一个门把手吗？”
林异闻言，只得心中自嘲一笑，暗道是自己多想了，李慧鸢怎么可能看到连他都没注意到的线索？
于是他便将这边的几条线索记了下来，然后就准备前往卫生间，但就在这时，李慧鸢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了一样，忽然皱着眉头凑近了一些，发出了一声轻轻地“咦”。
“林同学……”李慧鸢忽然出声，“这里好像在冒绿色的烟。”
比林异反应更快的是魏亮，这厮原本还在东张西望，听到李慧鸢的话，眼中马上闪过了一丝警觉之色，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像唱戏老将军一样抖抖衣袖，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双耳。
林异瞄了一眼魏亮，然后道：“喔，在哪里？”
“就在这里。”李慧鸢指了指门把手上的锁孔。
可在林异的眼中却什么都看不到，尽管如此他还是露出沉吟之色：“你还看到了什么？”
“没了，只有绿色的烟。”李慧鸢摇了摇头。
“那门呢？门上有没有什么异常？”
“门上面没有。”
没有啊……林异不禁迷糊了起来：“好的，我知道了。”
“唉！没了！”李慧鸢忽然惊呼道，“那个绿色的烟又没了！”
“不是伱等等……”林异打断道，“我有点乱，你让我理一理。”
一会儿有一会儿又没有……
什么鬼啊？
难道李慧鸢也出现了幻觉？
“就是那种像火烧完了熄灭一样。”李慧鸢小声说道。
火焰燃完？熄灭？林异忽然感到眼前一亮。
「是番茄酱！」
门缝里的番茄酱流出来之后受到光照会石化成石膏状的碎片，然后那个石膏碎片又会粉碎消失……
「如果说这个过程是一个‘燃烧’的过程，那么过程中冒出来的就是这种‘绿色的烟雾’？」
「我刚才能够看到这种绿色的烟雾，一来是因为我出现了幻视，二来是它本身就一直在冒烟。」
「而李慧鸢能够看到绿色的烟雾，是因为她……被污染之后就一直处于能够比我看到更多东西的那种状态里？」
「等她发现绿色的烟雾之后没多久，番茄酱就‘燃烧’完了，所以不冒烟了。」
忽然之间理清了思路，林异感觉自己的认知范围又变广了一些。
但还有些问题他搞不清，比如……他能够看到门上那近乎干涸的绿色血迹，但李慧鸢在她的眼中却没办法发现。
「或许……她和我的视界都因为各自的原因而受到了一些限制，在某些程度上，她可以充当我视界的延伸！」
「田公子所说的‘炮灰’，就是这个含义？」
炮灰，不是用来牺牲的才叫炮灰。
置身险境为后来者排除风险的，也算是炮灰的一种。
只不过，说炮灰是一种将危险夸大的说法。
而关键是……田不凡在看到李慧鸢的第一眼，就已经预判到了如今的情况。
「还好田公子是自己人……」林异忍不住想道，如果田不凡是一个算计者，那他的每一步都被田不凡计算进去了。
甚至，田不凡一接触到的新的“棋子”，就能够马上布置出新的策略……
这种运筹帷幄的感觉，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林异突发奇想，不知道田不凡今天在干什么。
等到晚上交流的时候，又能够得到多少宝贵的信息资源？
想到这里，林异忽然兴奋了起来，但就在他的内心之中产生兴奋与期待情绪的下一个瞬间，内心之中的另一股想法忽然窜入了脑海之中——
「林异，你怎么开始对校区产生好奇了？」
这个念头犹如一盆冷水浇下，一下子浇灭了他刚刚燃起的情绪。
「是啊！探索校区不是田公子想要做的事情吗？为什么会变成我‘感兴趣’的事情了？」
「我应该为了拯救毛子而不得不探索校区才对，怎么开始化被动为主动了……？」
「是校区里那种不可名状之物在影响我吗？还是……还是我真的开始对校区产生了遏制不住的好奇心与探索欲？」
「我……」
林异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了起来，他的意志开始处于某种割裂的状态，仿佛有两个小人在他的脑海里争吵，一个小人让他继续保持被动探索，另一个小人则是撺掇他利用李慧鸢好好探索一下校区里规则的边界……
他的头脑又开始犯晕了，他的呼吸也越发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看到了手边的门把手，仿佛听到了李慧鸢关切地问候。
「我……」他屏住了一口气，压制下了心头正在争吵的两个小人，也打断了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节奏。
「冷静。」
「冷静！」
「冷静！！！」
林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是要将全世界的气息都吸入腹腔之中一样。
他将一口气憋在体内，任凭混合着芳草清香与泥土气息的空气在胸腔里打转，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然后缓缓站直了身子。
在这个过程里，他内心之中不断躁动的多种复杂情绪被逐渐扫除，他感觉耳边的噪音越来越少……
最后只剩下了李慧鸢和魏亮有些焦急的呼唤声。
“老林……老林……”
他们的声音十分遥远，然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等林异彻底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声音已经近在耳边。
林异发现，李慧鸢的确是在叫他，魏亮也的确是在叫他，只有他，在陷入了思想的漩涡之后又自行把脚从漩涡之中抽离了出来。
他用掌心地拍了拍头，有种心理上的头疼：「我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这一天来曝光画质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我没事。”林异摆了摆手，到头看了一眼手表。
13:02。
他安抚道：“走吧，去上厕所。”
魏亮忍不住小声嘟囔道：“老林，你说你是不是是不是和厕所犯冲？怎么每次上厕所都要触发点额外的剧情？”
“或许吧……”林异也有些无奈，有些预警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根本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实在不行，咱们搞个瓶子，你悄咪咪在教室里搞定？”
“……”林异嘴角微微一抽，“你试过？”
魏亮直接摇头：“没试过，主要是不敢，怕被打。”
走过b组1班之后是一个拐角，拐角处一直往里走是一个分叉路，一侧是卫生间，另一侧就是教学楼电梯。
其中男厕正对走廊，女厕则还需要在男厕边上绕一个九十度角才可以到。
林异和魏亮进入了男厕，李慧鸢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了女厕。
男厕所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林异在上厕所的时候也没有遇到什么意外，甚至就连幻视都没有发生，整个正常的不像样子，让已经习惯了遭遇危险的他一度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在他的身边，得到“始解”的魏亮眉毛都要飞起来了，滋得小便池里的樟脑丸滴溜溜的旋转，像个欢快的小陀螺。
林异思考着接下来先干什么事情，是看看去电梯还是去看看廊桥，亦或者是去爬一下楼梯？
他完事之后就去洗手，等他洗完了却发现魏亮还在滋尿。
“亮子？”他叫了一声，可魏亮似乎没有听到一样，在小便池前保持着“始解”的姿势一动不动。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在他的心中弥漫开来，他把手洗完，一抬头忽然就看到“魏亮”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面前。
林异被吓了一跳，瞳孔都为之狠狠地收放了一下，可他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让自己的身子进入到被阳光覆盖的区域之中。
教学楼的卫生间的洗手池不在卫生间内部，而是在一个公共的区域中，洗手池上是一面镜子，镜子边上是男厕的透气窗。
“魏亮”就站在透气窗的那一侧，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看着林异，它木讷地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它的样子看起来问题很大，林异潜意识里就对它“魏亮”的身份产生了严重的怀疑，于是根本就没有回应他的意思，只是就这么站在阳光下维持安全的状态，然后让自己的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
「这次是什么时候出现问题的？」林异拧紧了眉头，忍不住回忆了一下刚才的画面，「图层是什么时候跌落的，唔……这是图层跌落的问题吗？」
好像不是。
因为如果是图层跌落的话，那么伴随而来的一定还有一些光影崩坏的视觉问题、海风海浪呼唤声之类的听觉问题，看他却没有遇到这些情况。
「难道只是‘普普通通’的幻视，让我的视线又一次渗透了图层，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可这他妈怎么是亮子的样子？」
「他不是魏亮，绝对不是。」林异暗暗摇头，在心中肯定了这个念头。
果然，当他的想法确定之后，那透气窗之后的“魏亮”，面部的容貌就像是被抽掉了气的气球一样开始蔫巴，五官开始错乱蠕动，最后变成了一团浆糊的抽象派长相。
它缓缓地向后退着，一直退到了一个昏暗的角落里，然后像是融化在了黑暗之中一样消失不见……
随着它的消失，林异原本有些昏暗的视野也仿佛明亮了许多，就像是云层从太阳前飘走了，让原本昏沉的大地重新恢复了光明一样。
林异仿佛「感应」到了它的离去，抬起头来向着那个透气窗看去，接着便在它彻底消失之前看到了它的样子——一种纯白色的蠕动着的液态生物。
如果用终结者里的金属液体机器人来最类比的话，刚才那个“魏亮”在形体无法维持之后，表现出来的形态就有点像一种“石膏液体类人形生物”。
甚至，林异都不确定能不能为它冠上“生物”的定义。
「我靠！」他忍不住心中暗骂了什么，「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我以为它是亮子的时候，它就是亮子的样子，我认定它绝对不是亮子的时候，它就连人的轮廓都无法维持了！」
「难道它是以我的‘认知’来锚定‘自身形态’的一种图层生物？」林异在一个猜想里直接给出了两个概念名称，这两个名称的出现，丝滑得不像是他妙手偶得出来的。
这种精准命名的能力，更像是田不凡平时为了方便自己处理事情而表现出来的……
林异眯起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一边在心中默念着姓名学号以及“亮子就在厕所里”，一边走进了男厕，看向了原本魏亮上厕所的那个小便池方位。
然而，魏亮却根本不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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